密閉的車廂裡充滿了粘稠的血肉,它們延伸成了網狀般的結構,如同某種巨蛛的巢穴。
伯勞的身體被困在角落裡,他就像個嬰兒般蜷縮在其中,層層佈下的血網纏繞着他的身體,甚至有細小的血肉伸入他的口鼻之中。
他也陷入了那無止境的夢中,可在黑暗的車廂之中突然亮起了一束光,隨後那人揮舞着折刀將一層層血網劈開,看着熟睡的伯勞,似乎沒想到這個傢伙也會有這麼童真的一面,嘲笑似的輕笑了一下,她拿起針劑,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脖頸上,經過幾分鐘的藥效發作,伯勞從那夢境之中緩緩醒來。
“睡的不錯啊。”
藍翡翠頂着鐵盔上的電燈看着伯勞,漆黑的車廂內那光線太亮,伯勞難以直視這個傢伙。
“這是怎麼?”
“根據淨除機關的異常條例,可以初步判斷我們剛剛經歷了一場大範圍精神異常。”
藍翡翠回憶着淨除機關內的這些詞彙,作爲一個依靠科技對抗妖魔的組織,淨除機關內奉行的是將神秘變得不再神秘,隨後去利用這已知的神秘。
所以關於很多妖魔的現象它都有一套專業的詞彙,比起什麼都要和宗教神明扯上關係的獵魔教團,淨除機關理智的令人感到可怕。
可以說這就是一羣狂熱的唯物主義者。
“是夢境嗎?”
回憶着剛剛那幾乎真實的一切,伯勞感到一陣後怕,如果沒有藍翡翠,或許自己真就無法醒來了。
“是的,你也知道,在評測中我的意志力很顯著,所以我應該是最先醒過來,爲了讓你也快點,我給你注射了弗洛倫德藥劑,這會令你對侵蝕的抵抗力短暫提高。”
藍翡翠冷靜的可怕,她還丟給了伯勞一把槍,隨後電燈掃視着四周,到處都是那見鬼的血肉。
“我們現在應該已經進入了恩德鎮了。”
“恩德鎮?”
伯勞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按照地圖,列車纔剛剛抵達邊緣。
“顯然這個鎮子和我們理解的鎮子不太一樣,把它稱作一個精神異常區域更爲準確,這些應該都是妖魔的產物,說不定我們打開車門迎面就是幾百只妖魔呢。”
這個糟糕的時刻藍翡翠居然講起了笑話,可伯勞覺得一點也不好笑。
拿起通訊器,裡面只有嘈雜的電流聲,全頻道靜默,就像被與世隔絕了一般。
“真是糟糕的開局啊。”
監聽了幾分鐘,通訊器內依舊是一片死海的樣子,伯勞癱坐在一邊,無奈的苦笑了起來。
還沒看到那所謂的神聖之棺,拖延部隊便遭到了重創,低沉了稍許,伯勞重新打起精神,看向車廂內的武器架,開始武裝自己。
“現在我們需要赴死了嗎?”
藍翡翠看着伯勞那架勢,身上帶滿了武器,就像要以一敵百一樣。
“差不多,不過你可以留在這裡。”
伯勞一邊說着一邊將子彈填進武器裡,這是來自機械院的特種彈頭,造價昂貴,但對妖魔具有有效的殺傷性,按理說這個東西每個人只能分配到一點,但現在這個大範圍的精神異常下,也就伯勞能用了。
“藍翡翠,你沒必要和我一起去送死,你留在這裡,試着去喚醒其他人,如果湊齊了力量,你倒可以試着去救我。”
伯勞淡淡的說着,看起來這個人想的很開。
“爲什麼呢?想給自己營造一副捨身的樣子嗎?”
藍翡翠倒沒覺得什麼,她甚至沒有被伯勞感動到,反而像個知心的大姐姐一般看穿了伯勞。
“並不是,一,是這裡確實需要有人留下喚醒其他人,二,你是一個有願望的人,自始自終你不一直希望有段美好的生活嗎?”
看着那一片光明,藍翡翠頭頂的那個電燈屬實很刺眼。
“這是個機會,只要這次任務你能活下來,亞瑟說不定就批准你離職了呢,你可以去找個倒黴鬼,富貴的過一輩子。”
“你這算是交代後事嗎?”
這氣氛被伯勞搞得很悲傷,悲傷的不行,就像一場葬禮,而這個死人即將步入自己的墳墓,於是做着最後的告別。
“差不多吧,其實我也不想死,不過沒辦法,我是指揮官,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那麼就讓我來吧。”
“唉,如果你說你是想爲我而死的話,我說不定就心動了呢。”
強光下藍翡翠露出了個狡黠的微笑,只是因爲那強光伯勞看不到。
“哈?”
伯勞被這句話弄得老臉一紅,好不容易營造的慷慨赴死的氣氛一下子全沒了。
“別在意,開個玩笑而已,送不送死,還是先等離開這裡再說吧。”
藍翡翠看向了另一邊,光芒將車門照亮。
“比起送死,我反而覺得我們連逃出去的機會都沒有。”
叢生的血肉纏繞着機械,車門緊閉,無論藍翡翠怎麼用力去推,甚至說用折刀去撬車門都死死閉合着,無法撼動。
“怎麼回事?”
完了,全完了,好不容易在女士面前做出一副英勇的樣子,結果因爲車門打不開破滅了。
“是這些該死的血肉。”
鋒利的折刀切入血肉,但切入半分便無法繼續下去,不僅僅是它本身強度問題,那詭異的血肉還在不斷的癒合,雖然緩慢,但也足以阻撓他們。
這也是爲什麼對抗妖魔的武器都要鍍有聖銀的原因,只有這樣才能勉強限制妖魔的生命力。
“鋁熱步槍如何?”
伯勞說着從武器架上拿下一把鋁熱步槍,引燃器點火,在黑暗裡燃起一團火苗。
“你是想把車門焊死嗎?”
藍翡翠突然覺得伯勞這個人神經不太正常。
鋁熱步槍確實能熔開車門,但當它冷卻時它們就會死死的焊在一起,而且燃燒需要大量的氧,說不定還沒等車門熔開,兩個人就憋死了。
“見鬼!也就是說我連送死都送不了了?”
伯勞生氣的撞擊着車門,用盡全力用折刀在門縫上撬出了一個微小的縫隙,可縫隙後依舊是血肉,從外面就把這裡堵上了。
爲了應對這次任務,車廂都是加固的武裝車廂,能夠有效的抵禦妖魔的進攻,而現在這個車廂成爲兩人的墳墓。
“我們得想辦法出去,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藍翡翠坐在了一邊她試着調整呼吸,整個光輝號不知道什麼原因熄火了,密閉的車廂內可供呼吸的氧氣在逐漸減少。
真是出師不利啊。
伯勞來回翻看着車廂內的武器,爲了對抗妖魔,機械院給的全都是那種大殺傷性的武器,在這裡使用,不等妖魔進攻,他們就會被那破碎的彈片殺死。
“壓力在逐漸上升。”
藍翡翠看着車頂,突然說了這麼一句,隨後視線落在伯勞身上,她的眼神嚴峻。
“我們現在還處於那巨大的污染源中,在這麼推遲下去,我們遲早會被侵蝕完全。”
污染源。
伯勞記得這些,當時意識的最後洛倫佐在通訊器裡是這麼對自己說的,光輝號在步入一個巨大的污染源,程度大到蓋革計數器在感應到的一瞬間便崩毀。
想着伯勞便將手伸向肩帶上掛着的蓋革計數器摸去,果然正如洛倫佐說的那樣,指針已經開始紊亂,胡亂的搖晃着。
“看起來只有最後一條路可走了。”
伯勞的看向了車廂另一端的黑暗裡,這列車廂是來自於伯漢斯軍工廠,這層層的武裝並不是爲了保護車廂裡的人,而是爲了保護車廂封死的另一端,那裡藏有來自那工業區的武器,任務的王牌。
作爲指揮官,伯勞很清楚那東西是什麼,他也清楚使用那東西的代價。
“走吧藍翡翠,看起來我們只能這麼做了。”
伯勞說着推開了地上的雜物,露出了在這之後的一道小門,被一重重的鎖釦封死,彷彿關押着某隻惡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