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覺得自己陷入了這個男人的節奏裡,把鐵櫃架在了鐵架之上,他試了試滑輪,還算順暢。
“你要做什麼?”
“逃出去。”
撕下掛在牆角的白大褂,洛倫佐用它把兩者固定在了一起。
“我們直接跑是出不去的,大火會先點燃你的衣服,溫度會熔化你的眼睛,隨後在你一次驚慌失措的呼吸裡,上百度的空氣衝進你的呼吸道隨後是肺,想一想警探,那感覺跟生吞火炭沒什麼區別。”
洛倫佐形容着那滲人的死法,隨後把組裝的鐵車挪到牆邊。
“所以我們需要這個東西,就像玩滑板一樣一路衝出去,我記得來的路線,是一條直線。”
指了指那陰森森的鐵櫃之內,洛倫佐擺了擺手。
“女士先。”
伊芙有些懵。
“你要讓我和你一起鑽進這裡面?”
她開始祈禱今天的一切不要讓家裡人知道了。和陌生的男性同處一個房間……雖然是停屍間,就已經能讓她老爸抓狂了,更不要說這麼大點的……鐵櫃。
“我們衝出去需要一定的慣性,不然我們衝到一半就會停在火海里,就像個兩個烤爐豬一樣,你懂我的意思吧?”
比起伊芙想的那些,洛倫佐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小命。
……
先是蒸汽管道爆炸,隨後是大火,火勢在停屍間那裡蔓延,看起來沒有人員受傷,但也讓普雷斯操費了心。
但在這其中他在找伊芙在哪裡,從剛纔起這個新人就失去了蹤影,明明對於案件之類的事充滿熱情,可現在卻不在。
普雷斯以爲這纔是伊芙真正的樣子,之前都是假裝的,但緊接另一種想法在心中升起……或許她就在那事件的中心呢?比如停屍間裡。
這個倒黴孩子!
普雷斯一下就慌了,但也在這時鋼鐵的戰車從那燃燒的通道里衝出,洛倫佐還沒等停下便衝了出來,隨後那個熾熱的戰車帶着裡面的伊芙撞在了牆壁之上。
好在穿得厚,洛倫佐只是多出了許多漢,但他沒時間去緩緩了,視線在人羣裡來回掃動,就像在找什麼一般。
爲了掩蓋沃爾的屍體不惜在醫院裡放火,要知道這可是蘇亞蘭廳重點照顧的地方,顯然對方對此事很執着,那麼他就不可能放完火就走,他要確保沒有人能活着離開。
那個人就在某個角落裡,靜靜的等候着大火的熄滅。
你現在要怎麼做呢?
洛倫佐將手伸進了兜,他的兜有一個缺口,可以直接伸到衣服之下,在別人看來他是在插兜,實際上他的手已經扣住了扳機。
現在這場大火已經有了倖存者,那麼你又該怎麼做呢?
灰藍的眼眸裡倒映着每一個人的神色,洛倫佐審視着每一個人,他們沒有學過表演,總會有露出破綻的時候。
那麼你會怎麼做?就此離去還是殺了我?
沒人會想到一個水手的死會與醫院突然的大火有關,畢竟兩者之間的價值懸殊差距太大了。
普雷斯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伊芙從鐵櫃里弄出來,這個女孩看起來狼狽不堪,但卻一臉的興奮,似乎她根本沒有意識到稍晚那麼一會她就會和洛倫佐一起在火海里變成鐵板燒。
她終於感受到置身於夢想事業中的喜悅了,那迫切真實的感覺。
扒拉開擋住視線的頭髮,毫不在意形象,她用袖口擦了擦臉,隨後艱難的站起來。
現場很混亂,這裡是醫院,雖然火勢並沒有繼續蔓延的跡象,但也足夠讓大家驚慌失措了。
洛倫佐緊盯着這一切。
人羣會緩慢的走動,看清火勢如何就會離開,當然會有一些就喜歡看熱鬧的一直呆在原地。
醫生?
人羣之中的白大褂並不多,大多路過掃了一眼便回到自己的崗位之上,其餘一些護士也在努力配合接水,控制着火勢。
病人?
大多圍觀的是家屬,但也僅僅是圍觀,他們驚歎着隨後祈禱。
洛倫佐用力的搖了搖頭。
不對,自己的思路不對。
那個人需要一個安全的位置,退可以混入人羣離開,進可以觀察有沒有幸存者。他縱火是使用了大量的油,無論是病人還是醫生都不可能帶那麼一大桶油進入而不引人矚目。
謎題碎裂成無數的碎片,而洛倫佐將它們逐一拾起、填補。破碎的鏡子被一點點的拼接在一起,露出那最後的模樣。
洛倫佐的手握緊了風衣下的扳機,他找到那個人了,那個註定沒有人會注意到的人。
一個保潔人員推着裝滿油的推車,他把油傾倒在地面上,隨後拿起拖把裝模做樣,當沒有人靠近時便點燃一切。
是啊,沒有人會注意到一個保潔人員,更不要說去調查他那充滿污垢的水桶了。
身份已經確定,那麼位置也很好判斷了。
就在洛倫佐的前方的拐角處,只要他露出頭就能看到這裡,向後退步就可以衝入大廳混入人羣。
“麻煩大家讓一讓!”
洛倫佐壓抑着血管裡的興奮,他向着那個位置靠近,看到洛倫佐離開,伊芙立刻衝着普雷斯喊道。
“這個人有問題,不要讓他離開!”
聽罷普雷斯直接拿出了手槍,隨後大吼道。
“先生請配合一下!”
雖然不清楚伊芙說的問題是什麼,但顯然洛倫佐身上那詭異的感覺令他生疑,就好像在哪裡見過他一樣。
麻煩的人!
洛倫佐在心裡暗罵了一句,下一秒大步向前衝入人羣,他很清楚這羣警探的槍法如何,自己在人羣裡他們不敢開槍。
隨着洛倫佐的奔跑人羣一下子騷動了起來,大家對於這個從火海里脫身而出,但又一臉詭異興奮的男人感到恐懼,他們不由的後退,爲他開出一條路來。
那個人還是慌了,見到洛倫佐迅速逼近一名保潔人員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慌亂選擇了退後,只要他步入拐角後開始狂奔洛倫佐就抓不住他了,醫院裡這麼大的人流還有趕來的警衛,洛倫佐不會再有任何機會。
那麼此刻就需要《洛倫佐·霍爾默斯偵探守則》裡的第七條了,洛倫佐一直覺得自己的書應該被放進教材裡。
如果嫌疑人逃跑怎麼辦?在他脫離視野前開槍打斷他的腿!
風衣之下溫徹斯特猛的擡起,洛倫佐的手一直扶在那扳機之上,他就是那緊繃的弦,隨時可以進攻。
誰也想不到這個男人的風衣之下會藏把霰彈槍,震耳欲聾的轟鳴令每一個人的耳膜都隱隱作痛,塵土飛揚碎石四濺,狂奔的身影尚未起步便一個踉蹌的倒下。
這是溫徹斯特的有效射擊距離,彈丸直接貫穿粉碎了他的小腿,大抹大抹的鮮血直接出現在地面之上,他還來不及發出慘叫,只能嗚咽的繼續在地上爬行。
洛倫佐可不會讓他就這麼輕易的逃了,扣住扳機的護圈,溫徹斯特在空中優雅的旋轉一圈,作爲槓桿式霰彈槍的它,吐出那熾熱的彈殼,隨後在一聲醉人的清脆聲裡完成了上膛。
真是愛死這把槍了。
這霰彈槍的握把是短柄,只有這樣它的長度才恰好可以躲在洛倫佐的風衣之下,當然更深的一點想必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都想不到。
“別跑了我的朋友!”
洛倫佐大步跑去,可就在這時密集的槍聲響起。
這槍聲來自外面,從那個保潔人員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大廳裡的情況,那麼大廳裡的人也能看到他,他不是一個人行動,現在任務失敗,他的同夥決定犧牲他來隱瞞這一切。
子彈貫穿了他的頭顱,在地面上爬行的他就這麼僵持的死去,污血流淌滿了地面。
這還不是結束,更密集的彈雨壓制着洛倫佐,讓他無法靠近大廳。
說實在的,洛倫佐越發好奇銀魚號到底運了什麼,那個神秘的鐵箱裡究竟裝載着什麼樣的怪異。
深呼吸,想必這並不是一羣訓練有素的士兵,應該只是一羣拿錢替人賣命的打手,那麼他們的智商一定不會來交替開火,所以這毫無間隙的彈幕總會有中斷的一刻。
正如洛倫佐想的那樣,人羣悲鳴的背景音下,子彈的激發出現了間隙。
這是致命的錯誤,任何軍隊最重要的一節課就是教會他們交替開火,一部分人開火,一部分人換彈,交替射擊,構成持續的火力壓制。
在這珍貴的間隙裡,大偵探一躍而出。
溫徹斯特發出雷鳴般的聲響,黑火藥的餘味縈繞在鼻尖,那是比致幻劑更令人着迷的東西。
密集的彈丸直接將一個人的胸口擊碎,後背處濺起一陣血幕,隨後身影被衝擊倒退出去。
本以爲會遭到一定的反擊,但什麼也沒有。
他們不是在換彈而是在撤離。
這是洛倫佐的疏忽之處,當火災發生時來自蘇亞蘭廳的增援就已經在路上了,以那羣騎警的速度,十分鐘之內一定會抵達此處,他們不想戀戰,等騎警抵達現場就不是他們所能控制的了。
大廳之外陣陣的馬嘶聲響起,隨後在急促的馬蹄聲中遠去。
洛倫佐慢了,直接撞開人羣,踏過那地上的屍體追了出去,更多的槍聲迎接着他,好在只是恐嚇洛倫佐,根本沒有瞄準。
可此刻這羣人該做的已經做到了,洛倫佐根本追不上他們,只能目睹着他們策馬狂奔,洛倫佐只是個普通人,他追不上這羣該死的傢伙。
就在這一籌莫展之際,嘹亮的汽笛聲響起,就像上天給予的幫助一般,它在洛倫佐視線的不遠處疾馳而來,一路之上信號燈一致變紅爲其讓路。
於是鐵蛇吞吐着白霧般的蒸汽,沿着腳下的鐵軌轟鳴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