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字一下子擊到了鍾彧的心窩,一時間鍾彧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在喉頭,說不出話來,只是舉起了自己的啤酒,道:“來,幹。”對於鍾彧來說,這三個字代表着一種難以啓齒的過去,代表着一段讓人想要流淚的青春。
鍾章華看到他的這個樣子,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是又犯渾了,沒辦法,他們這些鍾家人就是有一個特點,很犟很犟,很多東西他們做下的決定,就沒辦法拉得回來。
想到這裡,鍾章華幽幽的嘆了口氣,道:“幹。我們兄弟倆好久沒在一起了,今天就喝個痛快。”
“嗯,喝個痛快。”
兩個人於是開始一邊喝酒一邊聊天,他們喝得酒一直都是啤酒,兩個人到了最後竟然直接喝進去了八瓶,鍾彧這個傢伙既是喝悶酒,也一直想要把所有的酒都攬過來,這樣一來,這些酒自然多數都是鍾彧喝光了,所以,這個不勝酒力的傢伙,很快就醉得有點兒不省人事。當劉悅詩從鍾彧的叔媽家帶着一種羞澀的樣子回到鍾彧家的時候,她這個時候發現鍾彧和鍾章華兩個人東倒西歪的倒在了桌子的兩邊。鍾彧醉眼朦朧地看到了劉悅詩,什麼話也沒說,就是傻笑,看不出什麼原因的傻笑。
劉悅詩這個時候才四處尋找鍾彧他父親們的身影,原來鍾國宵和周麗蕊兩口子都在竈房裡邊和一羣人*,自然不知道他們的兒子已經不省人事。劉悅詩在這個時候進去在鍾國宵的旁邊說了一句什麼,鍾國宵連忙走了出來,看到了傻笑着的東倒西歪的鐘彧,有點兒好笑,然後對鍾章華說:“小華……在這裡和鍾彧一起睡一頓吧?”
鍾章華醉醺醺地搖了搖頭:“叔,我沒事的,你們照看好鍾彧就可以了,我先走了。”說完,他站起身來就走了,也不給鍾國宵他們挽留的機會。鍾國宵只好架起鍾彧,一直來到了鍾彧的住處,然後把他砸在牀上,自己則離開了,他知道這個程度對於鍾彧來說當然應該沒什麼問題。所以他很放心地重新去打牌了。
劉悅詩跟了進來,這個時候鍾國宵和她打了一聲招呼就去竈房裡邊繼續*了,劉悅詩看着鍾彧皺眉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就留在了鍾彧的房間裡。
鍾彧的房間基本上沒有多少東西,但是被他佈置得很整潔。劉悅詩這個時候忽然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小箱子,是放在鍾彧的牀底下的,劉悅詩一時間也沒有什麼事情,就把鍾彧的小箱子打開看了起來。最上邊是一本高中時候的鐘彧的同學錄,劉悅詩看了一眼,擺在第一頁的赫然就是沈晨曦,上邊有着沈晨曦的一張照片,照片裡的沈晨曦淡淡地笑着,鼻子下方有着一顆淡淡的黑痣。上邊的內容是祝願鍾彧以後能夠努力,實現自己復旦的夢想。
後邊都是一些鍾彧的狐朋狗友的留言,一些留言讓劉悅詩看了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鍾彧的這羣朋友真是一個比一個淫,蕩,有的話寫的相當搞笑。更讓劉悅詩好笑的是,鍾彧高中時候還有一個綽號叫做綽號,據說還不是那種什麼研究所的所長,而是廁所所長。
把鍾彧的同學錄大致看了一遍,劉悅詩覺得自己對鍾彧的瞭解也更深了一層。這個時候時間大約過去了半個多小時,劉悅詩重新看了看鐘彧的小箱子。下邊埋藏着一堆發黃的獎狀,劉悅詩打開一看,全都是鍾彧小時候的獎狀,初中,小學,上邊識字競賽,作文競賽,學習成績一等獎的東西都放在裡邊,旁邊還堆着一些鍾彧以前的榮譽證書,其中最大的一個榮譽證書是鍾彧在初中時候獲得的一個市級三好學生的稱號,這個劉悅詩知道肯定對鍾彧很珍貴,因爲他都是用一層塑料皮包好的,打開還要經過一些周折。
繼續往下看則是鍾彧的相冊,裡邊有着鍾彧很多小時候的照片,笑得很開心,很漂亮,小時候的鐘彧有一種粉雕玉琢的感覺,臉蛋圓圓的,紅嘟嘟地,讓人看了就想去咬一口。有一張照片則是鍾彧和鍾章華的,兩兄弟面對着鏡頭,笑得沒心沒肺。
劉悅詩看到這些照片,只不過自己悄悄地笑了起來,小時候的鐘彧真的很可愛。正在這個時候,牀上忽然響起了聲音,劉悅詩一看,原來是鍾彧那傢伙把被子蹬下牀了。劉悅詩連忙趕過去把鍾彧的被子重新蓋上,接着再次看鐘彧下邊的東西。
往下看是鍾彧的一個用很漂亮的天藍色彩紙包着一個小紙盒,劉悅詩輕輕地打開一看,裡邊掛羊頭賣狗肉的竟然是一個化妝品的包裝盒,劉悅詩止不住撲哧一笑。事實上這就是鍾彧高中時候旁邊的精品店的做法,他們常常把一件禮物包裝起來,裡邊則是用各種盒子放着的禮物,外邊包裝起來都是要收一定的費用的。
不理會這些,劉悅詩把鍾彧的盒子打開了。
裡邊,放着一張照片,劉悅詩拿起來一看,裡邊的人是一個女生,身材略微有些發胖,臉龐長得很精緻,最重要的是,她的鼻子下邊有一顆淡淡地黑痣。
劉悅詩好像被一道天雷擊中,久久說不出話來。因爲上邊的人就是沈晨曦。
心中好像驟然缺了一點兒什麼,劉悅詩感到自己的心中有一種很難說出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的心被挖去了一塊,不知道被挖去了哪裡。
顫抖着打開最裡邊的一層從塑料皮包着的東西,劉悅詩逐漸打開。看清楚了裡邊究竟是什麼東西,那是一條湖人的圍巾,上邊還寫着一個大大的湖人的標誌,還有一個科比張開雙手擁抱榮譽的圖片,背後就是一個大大的24的字樣。
這條圍巾做得很精緻,看起來價值不菲。
裡邊掉下來一個東西,劉悅詩撿起來一看,是一封信,上邊寫滿了四頁鍾彧對沈晨曦一年的點點滴滴的感情。
“晨曦,也許你不會看到這封信的,就算你看到了也可能不會看完,本來這封信一個半月之前就應該給你的,但是一直害怕影響到你的高考,所以直到今天才動筆。”
“關於這條圍巾,這是我託人從昆明買回來的,本來打算你生日的那天送給你,後來我想想一個大夏天的不適合送圍巾,所以另外買了一件。那天早上10:09分的時候心慌臉紅的給了你,一直沒敢問過你喜不喜歡。這條圍巾實在看不下眼你還是扔了吧。”
…………
整整四頁,鍾彧的字體很清秀,看起來有一種安靜而祥和,讓人忍不住有一種舒服的感覺。劉悅詩看到了結尾,一顆眼淚悄然滑落,因爲裡邊記載了一個少年在十七歲那一年那個刻骨銘心的感情,記載了一個少年的一段感情的點點滴滴。
不知道自己究竟爲什麼要流淚,劉悅詩只知道這一刻好像有什麼東西頂住了自己的喉頭。這封信鍾彧是寫給沈晨曦的絕對沒有錯,只不過不知道什麼原因鍾彧沒有把這封信和那條圍巾送出去。劉悅詩很煩躁地問自己究竟爲什麼要哭,不過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覺得自己的心裡,好像真的缺了一些什麼,這種東西,一旦失去了,就很難找回來。
正在這個時候,牀上的鐘彧忽然翻了一個身,然後眼睛微微地睜開了,迷迷茫茫中好像看到了劉悅詩,卻又什麼都沒看到一樣。他仔細地眯起眼睛,好像從來沒有看見過劉悅詩一樣,仔細地看着她。
劉悅詩也不知道這一刻她的心情究竟是怎樣的,反正她現在感到有一種東西一直堵在自己的喉頭,看到鍾彧打量自己的樣子,心中沒由來地涌起了一股悲哀,而鍾彧在那麼打量了她一會兒之後,忽然收回了自己的腦袋,然後沉沉睡去。
劉悅詩呆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整理了鍾彧的小箱子,擦乾了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留下來的眼淚,然後準備離開。
“啪!”
鍾彧的右手忽然粗暴地抓住了劉悅詩的左手,然後好像一個孩子一樣地低低地請求:“不要離開我,好麼……武漢好遠,真的太遠了……求你不要離開我,我什麼都願意做,爲了你。”
儘管知道那個爲了你不是爲了自己而說,因爲知道那個爲了你不是爲了自己而說,劉悅詩臉上的淚珠簌簌而下。然後狠心地抽出了自己的左手,然後往前邊走去,想要離開。
“不要離開我……”鍾彧的臉龐不知不覺中已經淚流滿面,他在牀上痛苦地抽搐起來,好像把自己置身於一個恐怖的夢境之中。這一刻的鐘彧真的就是一個孩子,無依無靠地孩子,在人生和命運的狂風暴雨中好像一頁扁舟一樣,不知道該駛往何方。
劉悅詩這一刻心中的同情心和那種對鍾彧的好感再也沒辦法遏制了,她不想鍾彧那麼痛苦下去。於是,她忽然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走到了鍾彧的牀前,然後,輕輕地在鍾彧的額頭上吻了一吻,道:“我不會走的……放心吧。”
睡夢中的鐘彧好像知道了什麼一樣,他的臉上掛着甜甜地微笑,已經安然睡去。
劉悅詩又一次擦了擦自己的眼淚,然後離開了房間,這一次,鍾彧再也沒有阻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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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鍾彧到了早上十點多鐘才從牀上起來,然後走出了自己的臥室,看着窗外燦爛的陽光,心中充滿了一種溫暖的味道,他也不知道那種味道來自哪裡,最後推脫於來自太陽的溫暖。
鍾彧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洗漱,這個時候周麗蕊來到了鍾彧的身邊道:“混小子你終於起來了,昨天晚上喝酒還喝得很猛的啊。”
“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鍾華的感情……這麼見面,當然是要不醉不歸。”
“好吧,說不過你,不過你以後注意一點自己的身體,身體是自己的。”
“嗯,我知道了,媽。”
“好的,那待會兒洗漱完畢來切肉,還有,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還要打掃屋子呢。”
鍾彧點了點頭。
殺豬吃之後的那天還是挺忙的,特別是鍾彧他們這種很快就要過年的情況,自然是忙上加忙,所以,鍾彧不能閒着,只能盡力做好這些東西,畢竟他已經是家裡的一個不大不小的男人了。
洗漱完畢,鍾彧擺開陣勢,然後準備切肉,這個時候劉悅詩忽然從院子裡走了過來。
鍾彧連忙打招呼:“悅詩,早啊。”
劉悅詩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到鍾彧的樣子,眼神中一絲淡淡地黯然掠過。勉強笑了一下,道:“嗯,早。”說完她就低着頭走進了廚房。
鍾彧略微有點兒覺得今天的劉悅詩似乎有些怪怪的,不過他也沒有多想,就那樣到了吃飯的時候,今天是殺豬吃的第二天,按理來說是要來人的,不過他家殺豬吃太晚了,今天已經是大年三十了,所以也沒有人來。家裡就是鍾彧,鍾國宵,劉悅詩,周麗蕊他們四個人。
女人的心比較細,周麗蕊很快就看到了劉悅詩臉上的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道:“悅詩,你怎麼了,是不是鍾彧欺負你了?”
“我?沒有啊,阿姨,我很好的……”劉悅詩連忙掩飾。
鍾彧在旁邊道:“媽,你神經過敏了吧,再說了,悅詩一傷心就是我欺負她啊?看你說的。”
“那還怎麼着了,畢竟人家悅詩來到這裡,也不認識什麼人,你當然要照顧她了,怎麼能欺負呢。”
“這個我知道,不過我確實沒欺負悅詩啊。”
劉悅詩聽到這句話,眼中一種黯然淡淡地飄過去,卻沒有說話,直至低着頭,把碗裡的飯菜夾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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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很快就要到了,鍾彧他們把家裡從裡到外都打掃了一遍,然後又準備好了飯菜。然後鍾彧提着東西前去祭祖,劉悅詩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後邊,兩個人走過了一段幽深的小路,來到了鍾彧家後邊的小廟,鍾彧要在這裡祭祖。
劉悅詩跟着鍾彧來燒紙。
鍾彧在前邊走着,劉悅詩跟在後邊,地上,雜亂的野草散發出綠油油地意味。他們上邊,小溪水匆匆流過。天邊,一枚殘陽掛在山頭,散發出血紅迷人的光芒,照耀在兩個人的身上,好想爲他們塗上了一層光輝。
祭祖儀式結束,劉悅詩忽然道:“鍾彧,你常常做這個麼?”劉悅詩經過塊一天的修養,心情已經好很多了,現在她的臉上也逐漸有了星星點點的笑容。
鍾彧點了點頭:“每年基本上都是我來的,我爸他太忙了。”
“你真的相信這些麼?或者說,你真的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
“這個……我也不好說,半信半疑吧,不過很多事情我畢竟親身經歷過,自然還是相信的。前幾天我的姨媽家,他家一個小孩子三歲多,那天殺豬吃,我去的時候吃殺豬飯了,那個小孩子就一直怪,一直怪,一直哭,怎麼都哄不歇,家裡的大人用盡了所有哄小孩子的辦法,那小傢伙就是哭啊哭的,怎麼都不停。後來實在沒辦法了,家裡人只好找來了醫生,但是醫生對這樣的狀況束手無策,根本沒辦法治療,這樣一直拖到了兩個多小時以後,那小孩子還在哭。這個時候,我想起來了,這家人一直對鬼神什麼都都很不信,也許是這上邊有點原因,於是我和他們說是不是沒有祭祖?他們這才恍然大悟,趕緊拿出飯菜來祭祖了,說來也奇怪,在他們獻飯完畢了幾秒鐘,那小孩子很快就不哭了……”
劉悅詩好像在聽一個傳奇故事:“鍾彧,難道是真的?”
鍾彧嚴肅地道:“當然是真的,我不是說客,不是想讓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所以,信不信也是你的事情。”
劉悅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當天晚上,鍾彧他們做好了飯菜,然後端到了堂屋那裡,在那裡準備吃飯。
今天的才主要有那麼幾種:第一是用茴香菜結成繩子,做成一鍋湯,然後吃下去,這個的意思是說長壽。第二是一碗豬舌頭,豬心,豬耳朵弄成的菜,這都是過年的一些習俗,鍾彧他們每年都是那麼過來的。
開始吃飯,劉悅詩吃了一碗之後,看着周麗蕊給鍾彧夾菜,鍾國宵在旁邊喝了一口酒,鍾彧很生氣地道:“爸,讓你戒酒了,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鍾國宵哈哈一笑,道:“小酒怡情嘛。”
“一套歪理。”鍾彧氣鼓鼓地說着。
這個時候,對面的劉悅詩看到了這樣一個情景,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麼,然後,她的臉色頓時間有點兒很難受的感覺,放下碗說我吃飽了,然後就跑了出去。
“這麼快就吃飽了啊……”鍾彧這麼說着,斯里慢調地夾起一片茴香菜。
周麗蕊在旁邊急了:“鍾彧你這個大木頭,沒看到悅詩她臉色很不好看麼?趕緊出去,看看她怎麼了……快去啊……”
“哦……”鍾彧才站起身來,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