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兩艘重樓雙桅紅帆船安靜地停在海面上,帶着“玉”字的旌旗迎風招展,似乎昭示着主人凱旋而歸。
韓大乘着小船呈交了玉家的出海文書後。稽查隊的都督便派了一隊人過來察看。二十艘載着士兵的小型戰船將重樓船團團圍住,船上的士兵身着鎧甲,腰間挎着彎刀,後背揹着箭囊,手上端着弓箭,虎視眈眈地注視着大船。似乎只要一聲令下,整艘船就被射成篩子。
韓大領着兩位稽查副都督和一個抱着算盤的錢糧師爺來到了重樓船上。恭敬地將幾人請到了艙房,靜靜地站在門口等候着。
大宗皇帝允許海上貿易,同時對這個領域也管得極嚴。船隻入境前,必須要接受稽查隊的檢查,以免夾帶一些有毒、有害的東西入境。以及根據錢糧師爺估算出來的價格,上繳稅銀是大宗朝開海以來的規矩。
這項規定剛實行的時候,稽查隊的人看到稀奇的貨物,難免會起了不該有的念頭。上船檢查的人,隨手把看好的貨物揣到自己的懷裡。錢糧師爺也是伸手的,否則,銀稅方面就會多一筆銀子。如果你的東西送到他心窩上了,他甚至會少估一些稅銀。
下面的人都伸手了,作爲稽查隊的最高首領,稽查都督自然是少不了的。最開始的時候,一百兩左右的稀奇貨物,就可以過關了。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胃口也是越來越大了。頓時,還是貿易這塊兒烏煙瘴氣的。
一個月後,稽查都督收取賄賂,縱容屬下爲非作歹的摺子就放到了皇上的案頭。皇上眯着眼睛看着這一明一暗兩道摺子,眼睛裡閃爍着隱晦不明的光。這兩份摺子詳細地記錄了稽查都督受賄的時間、地點及所說的東西和這個東西的價格。甚至連他的下屬隨意訛走船商的錢財,都記錄的一清二楚。
早朝時,皇上手裡拿着其中的一份摺子,龍顏大怒,大發雷霆。狠狠地把摺子摔到了地上,並讓在朝的所有官員傳閱。衆官員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越看越心驚,到最後中衣都被汗溼了。不爲稽查都督有多膽大,經常站在河邊,總是要溼鞋的。他們心驚的是,整件事情竟然記錄地清清楚楚!頓時整個大殿裡鴉雀無聲,一個個躬身垂首,戰戰兢兢地聆聽皇上的教誨。
皇上坐在高高的龍椅上,玩味地看着底下一干人等的面色變化,悠閒地品着手裡的參茶。待摺子重新傳到他身邊的掌聲太監的手裡時。把茶碗放在几案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大殿裡所有人聽到了。衆大臣的心裡也跟着“咯噔”一聲,艱難地吞了吞口水。
皇上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皇上黑着臉,足足訓斥了半個時辰才罷休。出乎衆人意料的是,這次的處罰卻是雷聲大,雨點小。只是把涉案人員就地處死,不必押解回京,屍體也不許送回故里。他們所貪污的所有財產,全部充公。
隨即在下面那些沒有涉案的人裡面,隨意提了一個都督上來。有了前任稽查都督的前車之鑑,後來的都督還算是兢兢業業。只可惜,好景不長。那麼多白花花的銀子從眼前流過,怎麼能夠不動心呢?
於是,晴朗了三個月的福州海域又變得烏煙瘴氣的了。不足一個月,摺子被遞到了皇上的案頭。皇上仍是讓衆大臣傳閱,這份摺子記錄地仍然是非常清楚。皇上下旨:涉案官員處斬,誅三族。即妻族、母族、父族。
一時間朝廷上下膽戰心驚。衆人都觀望着,等待着合適的時機向福州伸手,誰也不想做出頭鳥兒。
和上次一樣,皇上仍然是很隨便地選了一個人做都督。這位都督上任後,他認真總結了上兩位的經驗。一邊仔細地察看着海面上的船商,一邊暗地裡調查着皇上埋在福州的釘子。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用了兩年的時間,他把這兩顆釘子找到了,並且不動聲色地除掉了。既然高枕無憂了,就不必再戰戰兢兢地過日子了。於是,他變本加厲地向過往的海商索取財物,試圖將前兩年的損失補回來。
然而,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不足一個月,兩份摺子又到了皇上的案頭。皇上心情氣和地把摺子拿着諸位大臣傳閱。衆大臣看着詳盡的摺子,頓時毛骨悚然。皇上的硃筆輕輕一揮:斬殺涉案官員,誅九族!
頓時,福州海岸血流成河,不但是這片海域,就連福州的天都被染紅了。
無論是皇孫貴族,還是達官貴人,徹底歇了對福州伸手的念頭。出乎意料的是,這次皇上對福州稽查都督的人選沒有像上兩次那樣隨意,而是指了當時的刑部侍郎林源。再次打了那些躍躍欲試的人一個措手不及。
林源站在一艘大船的船頭,身後跟着四個帶刀護衛。面沉似水,一雙眼睛如同鷹隼一般注視着海面。重樓船上的副都督對着附近的稽查隊隊長打了一個手勢。稽查隊隊長揮舞着旗幟,向大船上打着旗語。
“大都督,看來檢查完了,沒有問題。”身邊的傳信官低聲說道。“嗯!”林源淡淡地點點頭。傳信官會意,打出旗語,讓稽查隊隊長對玉家的船隊放行。
稽查隊隊長的旗幟一揮,那二十艘小型戰船迅速地退開,讓出了大片海域。韓大和副都督及師爺再次來到了大船上,林源掃了一眼呈上來的貨物清單,眼睛一縮,居然有上好的紫檀木和珍珠?這玉家的人還真是不一般呀!不過也是趕上了好時候了,要是換做是以前的兩位都督,估計這兩船的東西別說運回去了,連入境都是不可能的。
將清單遞給了身邊的人,淡淡地點點頭。韓大跟着人去交稅銀,而那兩個副都督和錢糧師爺則去了陸震東他們的船上。一切手續都辦妥後,韓大再次想林源行禮,告退。
隨着林源的手勢,大船緩緩地移開,進入大宗境內的海域暢通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