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臉心有不甘地盯着薛山,發現他身上穿着和薛奎同樣的衣服,戴着相同的草帽,再加上父子相像,若是不細看的話,光從背影上,根本分不清馬上的人已經換人了。還有不遠處的那幾輛馬車,顯然玉家的人是早有準備了。
眼前越來越模糊了,意識也漸漸地消散了,朦朧間,只來得及匆匆瞟了一眼躺在不遠處的幾位兄弟,便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瀾心冷眼掃過那幾具屍體,擡起腳步,淡漠地向馬車旁走去。薛山亦步亦趨地跟在瀾心的身後,其他的幾個護衛已經把手裡的事情處理完了,轉身站在馬車邊上,待瀾心上車後,便會上車。
瀾心擡腳上馬車的動作一頓,似有所感地朝着一個方向看去。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地站在不遠處,坐在馬上的人陰沉着臉,炯炯的目光緊緊地鎖在瀾心的身上。
因爲逆光,瀾心看不清楚對面人的表情。夕陽餘暉的籠罩下,一人一馬的身上都鍍上了一層金色,定定地立在那裡,宛如從天邊走來戰神,威風凜凜,讓人心安。瀾心抿着嘴角,臉上的笑容不由得笑得更燦爛了。
陸震東微眯着眼睛,臉色更難看了:這個女人,膽子到底有多大呀?!竟然來招呼不打一聲,就獨自帶着人出城了。難道她不知道如今暗潮洶涌,城外有多危險嗎?虧她還笑得出來!
瀾心雖然看不清陸震東的表情,但她可以想象地出來,陸震東此時的臉會有多黑。想到這裡,瀾心臉上綻放出一個更大的笑容,心裡微暖,有人擔心的感覺真好。
哼,陸震東沒有好氣兒地瞪了瀾心一眼,這個丫頭就是天生來克自己的。擔心自己那繃不住的表情被瀾心捕捉到,輕拉繮繩,調轉馬頭。這個丫頭,非得給些教訓不可,邊想着邊向江州城的方向走去。
瀾心嘴角微揚,腳步輕盈地上了馬車,揮手說道:“走吧,回城!”
******
“嘩啦!”一套上好的青花瓷茶具被掃到了地上,站在旁邊的那個絡腮鬍子的黑袍大漢,看着地上粉身碎骨的茶具,雙腿一抖,便跪到了地上。額頭觸地,渾身顫抖着,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坐在主位上的身穿月白色長袍的人,大約四十歲左右,面白無鬚,身體有些發福。單手握拳,眼神陰鶩地盯着透過窗櫺照射進來的夕陽。不知過了多久,他深吸一口氣,面色緩和,指着地上的瓷片輕聲說道:“收拾了吧。”語氣輕柔,沒有一絲的怒氣,像是剛纔惱怒地摔碎茶具的人不是他一般。
趴在地上的人恭敬地說了一聲“是!魏公······魏公子。”戰戰兢兢地爬了起來,拿起了牆角的工具,手腳麻利地將地上的碎片收拾乾淨。動作嫺熟,顯然不是第一次清理這些東西了,而且全程中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清理完東西后,絡腮鬍子便雙手垂在身體兩側,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
魏公子摘下大拇指上那晶瑩剔透的扳指,對着光亮照了照,那翠綠色的扳指,散發着溫潤的光。擡手拿起旁邊的軟布,輕輕地擦拭着,“呵呵,有意思!”擡起手中的扳指,對着光線照了照,哼笑道,“刀疤臉跟着我多年,走南闖北,出生入死,沒有想到,竟然栽倒在一個小姑娘的手裡。呵呵,真的有意思。”
他的語氣輕柔,聽不出喜怒。而不遠處的絡腮鬍子卻覺得不寒而慄,肩膀縮在一起,生怕魏公子發現自己。他跟隨魏公子多年,深知他越是這樣,心裡的怒氣越深,而得罪他的那個人的下場便會越慘。
魏公子將手中的軟布丟在托盤上,扳指重新戴在左手的大拇指上。那溫潤的觸感讓他的心裡的怒氣消散了許多。看着窗外那靠山的紅彤彤的夕陽,幽幽地嘆息道:“玉家?!玉家的人還真是不容小覷呀。當初,玉家的那個家主能在情形未明的情況下,傾其所有將寶壓在當年的三皇子身上。”他頓了頓,眼睛裡閃過一絲傷痛,嘆息道,“可惜,當時晚了一步,如若不然······”他緊握着拳頭,眼睛裡是一股刻骨銘心的恨意。
絡腮鬍子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裡,彷彿屋裡的擺設一般。魏公子深吸一口氣,面色狠戾地說道:“當年還是手軟了,若是當時斬草除根了,就不會有今天的麻煩事兒了。不過也是,當年時間倉促,也來不及尋找那些漏網之魚了。”
他話鋒一轉,突然笑着說道,“不過,這樣倒是蠻有意思的。若是柿子太軟了,捏起來便沒有意思了。不知道,玉家的這個小丫頭會給我一個什麼樣的驚喜呢?我真是很期待呀!”嘴角含笑,眼睛裡卻是一片冰冷。
正被人恨之入骨的瀾心,打發走了身邊的護衛,面帶淺笑地提着裙子,在大堂夥計地指引下,一步一步地向茶樓的雅間走去。走在拐角處,夥計便停下不動了,一臉歉意地看向瀾心。
瀾心微笑着點了點頭,擡腳向前走去。走到雅間門口,她擡手輕輕敲了敲門,裡面沒有聲音,她眼睛轉了轉,便靜靜地站在外面。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門突然從裡面被拉開了,陸震東面上焦急地出現在門口。看到瀾心巧笑倩兮地站在門口,知道自己上當了。斜眼瞪了瀾心一眼,側身讓開門口,沒有好氣兒的說道:“還打算在外面站多久啊?!也不覺得累得慌。”他絕對不會承認,剛纔沒有聽到開門聲,以爲瀾心就此轉身離開時,嚇得腿都軟了。
瀾心見過陸震東沉穩冷靜的樣子,見過他溫和貼心的樣子,單單沒有見過現在彆扭的樣子。她驚奇地眨巴眨巴着眼睛,看到陸震東耳尖上的紅潤。緊抿着嘴脣,強壓下上翹的嘴角,無辜地說道:“我剛纔敲門,裡面沒有聲音,我還以爲我想錯了,你根本就沒有在裡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