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人士拜會無咎寺,和普通香客們的道路是不同的,薛牧不知道,慕劍璃也不知道。兩人隨大流,走到半山腰,迎面就是一個大雄寶殿。
薛牧站在門口很是驚歎。
怎麼這世界也是大雄寶殿,裡面也是個如來佛祖,這是怎麼發展出來的?真是見了鬼。
慕劍璃見他停步,奇道:“怎麼了?”
“呃……沒什麼。”薛牧笑道:“我懷疑我們走錯地方了。你們八宗之間串門子總不會都要路過這裡上香吧?”
慕劍璃頷首道:“說的是,可能另有道路,真正無咎山門所在和此地不同。”
“既然到了,見佛拜拜,也盡心意。”薛牧挽着慕劍璃的手,踏過高高的門檻,步入殿中。
剛剛踏進去,他的臉色就變了。
手上依然有挽着慕劍璃的觸感,可看不見慕劍璃,周圍一切都忽然變了模樣。眼前看見的是現代都市,高架橋上車輛川流,摩天大樓高聳入雲,街頭大屏幕上放着動感的舞曲。如果是其他幻象說不定還能讓薛牧多看幾分,可這樣的鏡頭出現於此世實在太過驚悚,薛牧心中悚然,右手一握,熱氣蒸騰,幻象只持續了不足半秒便驟然消失不見。
殿中重新變成了數丈高的巨大金佛,莊嚴雄偉,四周香客如織,虔誠叩首,周圍幾個僧人盤膝誦經,一切恢復如常。
慕劍璃眼神迷離中,顯然也進入了幻視,正待薛牧要叫醒她時,慕劍璃卻自己恢復清明,眼中銳意凜然,怒喝道:“何人在此施術?”
“阿彌陀佛……”附近有一黃衣僧人低喧佛號:“此地無人施術,首次進殿者自能看見前世來生,萬般因果,不過一介指引,助人勘破前路。”
慕劍璃握着劍鞘,橫推而指:“在下前路何從,自問我心,一劍在手,何謂天命!誰敢妄言天數,自稱因果!給我破!”
“轟”地一聲,地動山搖。彷彿有鏡子破碎的聲音,眼前一道虛幻的裂紋“嗆”地裂開,又歸於平靜。大殿依然如故,香客們懵然回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黃衣僧人大驚失色地後退兩步:“你……你竟破了本寺三生因果境!你是何人!”
慕劍璃凜然拱手:“問劍宗慕劍璃,拜會無咎寺!”
聲音凌厲清冷,聽着聲音不大,卻悠悠傳揚,羣山迴響,繞樑不絕。
薛牧袖着手站在身邊,心甘情願做了個陪襯,實在是差點沒被自家妹子帥哭了。這還是昨晚“我要給你生個寶寶”的那個人嘛?
“阿彌陀佛……”那黃衣僧人一臉愁苦:“慕施主怎麼會來這邊,這是凡夫俗婦禮佛之所。後山須彌小徑,纔是閣下當走的路。”
與此同時,空中傳來嘆息聲:“圓覺,帶二位施主來方丈院。”
慕劍璃愣了愣:“元鍾大師不是在外遏制瘟疫麼?”
那黃衣僧人圓覺無奈道:“小僧不知,二位請跟我來。”
兩人跟着圓覺從後殿繞了出去,七拐八彎的進了另一座山頭。
依然是處處廟宇,但可以看見山間開闢了許多平臺。駐足山道上,透過樹木間隙看去,能看見遠處平臺上整齊的武僧隊列,正在演武。整齊劃一的喝氣之聲時不時傳來,頗有威武雄壯之意。這氣氛果然就跟前山完全兩回事了,此世武道大宗門的意味終於凸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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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牧看得笑了起來,倒是想起了玩過的魔獸世界熊貓人片頭CG,即視感滿滿。
慕劍璃也在邊走邊看,神色略微緩了幾分,不像剛纔那麼嚴肅,自語道:“無咎寺武學,正氣堂皇,慈悲之意處處顯現,看來那幻境倒也無害。”
薛牧便笑問:“你在幻境看到了什麼?”
慕劍璃道:“先是自幼練劍,然後戰黑蛟,我看到這裡就醒神了。雖然事事爲真,總歸是過去之事,反覆迴盪,於心何益?故而醒神。”
薛牧點點頭,暗自沉吟。他看到的現代影像,明顯是所謂“前塵”,應當是喚醒內心最深的記憶,想必爲真。慕劍璃的同樣是真,如果繼續看下去,應該能看到越來越近的回憶,說不定能看見兩人昨晚那些羞羞的事呢。
他有金手指,慕劍璃劍心無瑕,都是很快就勘破了,看不見後續,反而惹得慕劍璃興起了中招的怒意反感,直接發作。
若是別人繼續沉陷的話,接下去估計就是虛幻的指引,可能讓你接下去看見將來很悲慘之類的,而且這種悲慘也不是瞎編的,是順着你的真實回憶推演下去確實有可能產生的一種最壞可能性。
果然什麼三生因果,就是忽悠人的。
凡夫俗婦自然怎麼看都覺得是真實的,恐怕就會很相信之後的“悲慘”,於是去尋求佛的指引,或者尋求一個心靈安慰。
這種拉信徒的方式,可比自己那世界宗教直截了當得多了,都不需要浪費多少唾沫星子。
慢慢抵達山頂,看見一間院落,倒是灰瓦青苔,平平無奇。進了院門,裡面也不大,東南西北各有禪房,正對院門的那間特別顯大些,老遠看進去就能看見一個大銅鐘,一個和尚坐在鍾前蒲團上合十誦經。
正是元鍾大師。
圓覺施禮而退,薛牧便和慕劍璃直接進門,左右環顧,屋內連個佛像都沒有,也就一牀一鍾一蒲團,和一個老和尚。
薛牧便笑:“方丈屋內,怎地連個佛像都不供奉?”
元鍾低眉垂首:“施主且看身後。”
兩人好奇地回頭,便看見一個佛像立在門後,笑容可掬。
薛牧啞然失笑:“誰把佛像這麼擺的?”
元鐘慢慢道:“只因衆生不肯回頭。”
慕劍璃若有所思。
這逼裝的,薛牧牙疼似的吸了口氣,有心笑話幾句,卻也知道這並不是玩邏輯的地方,而是點醒回頭是岸的意思,有所悟的醍醐灌頂,他這般執迷不悟的就算了,辯論邏輯沒啥意義的。
所以他只是笑笑:“回首只個胖佛,前方一個老僧。我還是看側面的好,有美人如玉,賞心悅目。”
元鍾想得到的顯然不是這樣的答案,這叫顧左右而言他,牛頭不對馬嘴。偏偏似乎又藏了點真迴應,表明了自己此生所求。
這便是機鋒。
老和尚和妖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一起笑了起來,元鍾搖頭笑道:“老衲總是聽人說,薛總管能通百家。如今看來,是靠糊弄的。”
薛牧淡淡道:“你糊弄世人,我糊弄你,大家誰也別笑誰。若論此間真人,唯劍璃而已。”
元鍾看了看慕劍璃,慕劍璃面無表情,其實是聽得有點懵。這模樣也看得元鍾莞爾一笑:“施主說得是。二位施主請坐。”
薛牧沒好氣道:“椅子在哪?就算給個蒲團也好啊。別指望我跟你繼續對禪機,有有無無之類的盡是裝樣,再這樣怠慢客人,我轉身就走。”
元鍾哭笑不得。
世人有資格到此的,往往都是一方魁首,全是問道已深的強者們。到了這種氛圍裡,誰不是坐而論道,各打機鋒。如薛牧這般掀桌子不陪你玩的,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偏偏這也是禪,明心見性,本我真如,不過如此。我要坐椅子,就是要坐椅子,明明白白。
薛牧雖然不陪他打機鋒,卻也已經正在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