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這就是最核心的本質。
既然是有人早就在針對他,那傳謠的多半就是真兇,這個邏輯沒毛病。雖然找到這個人也不是那麼好找的,好歹已經有了準確的破局思路。
看似很簡單,其實從紛亂的雲霧之中一眼抓住本質,這並不容易。證明了薛牧穿越此世起就不斷在思考,也越來越鍛煉出來了。
薛牧沒再打擾蕭輕蕪,欠身道:“那我等就不打擾醫仙子研究新藥,薛某去寺內先救人,能吸多少算多少。”
蕭輕蕪再施一禮:“薛總管功德無量。”
薛牧攜衆慢慢離開後院,關上院門,嶽小嬋就壓低聲音急促道:“怎能把這話當着她的面說,如果她有問題,豈不是讓人預做準備?”
“沒錯。”薛牧點點頭,低聲道:“夤夜。”
夤夜怔了怔:“爸爸我在呢。”
“蕭輕蕪什麼修行?”
“剛剛開啓神魂,就比你高一層次。”夤夜奇道:“爸爸你也在懷疑她?”
薛牧肅然問:“是。她氣息如何?”
夤夜搖搖頭:“香的,略帶些苦意。”
這回薛牧和嶽小嬋都愣了。
本來薛牧覺得這件事雖然噁心人,但並不算太難辦的,因爲自家這邊實力真的很強,可打的牌太多了,比如自己吸收毒素輕而易舉,再不濟也能留下做個萬家生佛,事情怎麼也不會到最壞的程度。然後夤夜的如月映水之心更是BUG中的戰鬥機,別人對他們的態度善惡纖毫畢現,揪出有敵意的人太簡單了。
其中,蕭輕蕪在整件事裡起到的作用特別重,薛牧心中是很懷疑她有點問題的,結果夤夜的判斷居然是香的……
沒氣味也就罷了,沒善意沒惡意,是正常初識者的態度。香的可是代表善意滿滿,這就稀奇了,她好端端的怎麼會對自己這幫人有善意?
“苦意是什麼概念?”
“她內心畏懼。也就是說她對我們有好感,但怕我們。”
“……”這回薛牧真沒法通過這種簡易方式去判斷了。人心本來就是複雜的,事關重大,這種奇怪的態度更不能隨隨便便去腦補解釋。他沉吟片刻,低聲道:“她就交給你了,盯着她的一舉一動,不要讓她發現。尤其是入夜之後……我想知道她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
嶽小嬋恍然:“你是故意在她面前說,就是想看看她會不會去見誰!”
薛牧頷首道:“不錯。藥王谷並沒有主謀的道理,如果她有問題,只可能是受了誰的蠱惑主使,那麼就必然會找某個人交流的。”
夤夜擺着三無臉,肅然點頭:“小嬋,知道洞虛是用來幹什麼的了嗎?”
嶽小嬋深深吸了口氣,強忍着把她啪飛上天的情緒,問薛牧道:“那我們怎麼做?”
“我們分兵。我先救人,夤夜在這兒保護我,同時觀察蕭輕蕪。小嬋青青劍璃去城裡,設法打探到流言的源頭,這事很難,我不期待今天就能出結果。你們不用循規蹈矩束手束腳,可以使用任意方式,什麼攝魂控心的只管用,但注意隱秘,小心打草驚蛇。總之此事極度重要,不是仁慈的時候,自己把握。”
這話倒有一半是說給慕劍璃聽的,怕她會對星月宗的某些手段起反感。慕劍璃微微一笑:“薛牧,你可把劍璃想得迂了。”
說完抱劍一禮:“我們去了。”
嶽小嬋卓青青也知事關重大,沒有多言,和慕劍璃一起轉瞬去遠。
………
薛牧很快就變成了這個隔離區的萬家生佛。
自從他開始行功救人,祝辰瑤和那幫和尚尼姑漸漸發現自己“失業”了。
薛牧一個僧房一個僧房地走過去,每到一個房間,站在中央立定,然後雙掌在胸前虛抱,毒功默運。剎那間屋內毒氣狂卷,四面八方所有病人身上毒素都似乎受到了召喚,洶涌澎湃地蓬勃而起,在屋子裡漫天呼嘯,集中成了墨綠毒氣,又繞成了龍捲風,最後盡數席捲到了薛牧虛抱的雙手中間,變成了越來越大的圓球。
然後圓球慢慢被薛牧吸收完畢,絲毫不留。
整間僧房原本瀰漫着的穢氣毒氣死氣眨眼消失不見,一片晴朗明淨。所有病人的肌膚都回復了正常的色澤。
有些中毒已久的,還病重不醒,有些剛染毒的,就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沒事了……
居然就這樣痊癒了!
“感謝恩公大恩大德!”
“不知恩公高姓大名,我等要爲恩公立長生牌位……”
在激動的人羣中,薛牧笑着搖搖頭,慢慢擠了出去,沒有領受衆人的感謝。
雖然毒不是他下的,但毒是他帶到這個世界的,並且有人下毒也是爲了對付他,可以說這裡的人都是被他害的。只要認知到這一點,就無法安然享受人們的謝意。
他只能盡所能地多吸收一些,早點讓這些人脫離苦海。
原本薛牧在第一個房間開始行功時,還沒什麼人留意到。等到歡呼聲從第一個房間響起,沒過多久第二個、第三個,連綿的歡呼和感謝之聲響徹天地,震驚了寺院內的所有人員。
包括後院正在研究新藥的蕭輕蕪,也包括前廳正在照顧病人的祝辰瑤。
無數和尚尼姑站在門口圍觀薛牧行功的壯舉,蕭輕蕪和祝辰瑤也趕了過來,站在人羣裡默然看着。
到了第十個房間時,薛牧臉色微微發白,額頭開始滲出汗水。
他的毒功修行,築基就是以吸收毒素起始的,做這種事原本就跟別人打坐一樣自然,更別提這還是與他同根同源的毒素,萬分契合體內毒氣流轉,都不要費多少勁去融合化用,吸收起來跟吃飯喝水似的簡單無比。
不但如此,還能壯大修行,本該是來撿經驗的纔對。
奈何基數太大了……彎腰撿一枚銅板很簡單,可彎腰一千次一萬次之後,哪怕一大顆鑽石在你面前你也沒有力氣去撿了,差不多這個概念。
正常來說,也該適可而止,一天做一部分,慢慢來。可今天薛牧默不作聲的一路吸收,根本沒有休息的意思。
夤夜一直默默陪在身邊保護他,她大約能夠理解薛牧在想什麼。薛牧不是聖母菩薩,甚至都不太算得上是個好人,和妖女妖人們總是臭味相投,但他是有底線的,在某些方面說他是個正派也毫無問題。總之自從知道這毒真是他的,薛牧心情就沒好過,既有被冤枉的怒意,有洗脫嫌疑的自我表態,也有確確實實的自責難過,和徹底解決此事治病救人的責任感。
救人也是自救,至於二者哪個更重要些,薛牧自己也未必分辨得出來。
夤夜明白他的心態,雖然在夤夜的角度看來這事跟爸爸一點關係都沒有……
到了不知第幾個房間,薛牧正要運功,忽然身子一軟,差點摔了一跤。夤夜極其迅速地扶住,低聲道:“爸爸歇會,不急於一時。”
薛牧嘆了口氣:“怎能不急……”
夤夜正待說什麼,卻見祝辰瑤從門口排衆而入,站在薛牧面前。薛牧正在彎腰喘息,忽然眼前出現了一雙鞋尖,他愣了愣,擡頭看了一眼。祝辰瑤安靜地看着他,眼裡閃爍着極度難明的意味。
兩人默默對視了一陣子,祝辰瑤輕聲道:“休息一會吧。去後院……我在此有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