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飛國把報紙一放, 起身道：“卓姐給你留的湯，現在喝？”
“我先上樓……”
“再不喝涼了。”
“現在喝。”秦寶露出一個乖巧的微笑。
秦飛國滿意地去廚房了，回來以充滿慈愛的目光注視着秦寶喝完湯, 起了個話頭：“這些天我讓助理幫忙申請了個微博。”
最後一口湯突兀地滑進嗓子眼裡, 秦寶咳嗽一聲：“叫什麼名字？我關注你。”
秦飛國一擺手：“不用, 瞎註冊的, 你也知道, 大哥弄不來這些新鮮玩意兒，也不打算髮微博，公司有官方專用的企業賬號, 專人管理，用不着我費心。”
呵呵, 這個號就是專門用來監視他的吧？
“我在網上看到說你最近交了一個女朋友, 叫武什麼的。”
果然……
秦寶一臉無聊地說：“武冰。是公司同事, 菲姐安排給我炒緋聞的，這是一種炒作和營銷手段, 最近我有兩部戲正在播，藉着東風炒一炒。”
“假的？”秦飛國眼一瞪，似乎有點失望。
秦寶往後一靠，無辜道：“當然是假的，三十五歲之前我不可能談戀愛啊, 等我混到影帝的級別, 起碼都已經三十五啦, 在那之前, 我肯定不能談戀愛也不能結婚。在任何媒體平臺上看到我的戀情, 那肯定都是假的啦，只要看看我當時有什麼新戲就知道啦。”
“三十五？”秦飛國眉頭深鎖, “不行，最晚二十七，一定要談戀愛，談到二十九結婚。我們秦家人不能對姑娘不負責任，像老二那樣，就是個流氓。”
其實我現在已經談戀愛啦。但是這個話說出來估計會被大哥打死吧，還是先不要說了。
“你們公司應該不少漂亮小姑娘吧？一個看得順眼的都沒有？”
“漂亮小姑娘多，帥哥也多，但是好看的都是藝人，藝人都有合約，合約期間不能談戀愛，違約要賠錢啊。”
“那其他的呢，經紀人呢？助理呢？我前兩天看那個叫李覃的，唱歌那個，跟自己的助理長跑八年，纔剛結婚。如果二十九結婚，長跑八年，現在就該有個女朋友。反正都要炒緋聞，不如炒個什麼神秘女子，也不影響事業，熱度也是一樣的。”
秦寶道：“熱度不一樣啊，跟神秘女子的緋聞，比得上跟鳳江小的緋聞嗎？關注度顯然不一樣啊大哥。跟神秘女子談戀愛，關注的人只是我的粉絲，跟鳳江小的緋聞，就會吸引女明星方面的粉絲，那個雪球就大了。”
秦飛國：“鳳江小不行，比你還大好幾歲吧？姐弟戀不行。而且她不是跟你二哥談過一段時間嗎？要是有一天你的背景被扒出來，到時候多尷尬？”
“大哥您這是歧視。”
“不是歧視的問題。”秦飛國不想解釋這個，“而且我覺得她也不怎麼好看，嘴脣太厚了。”
秦寶面無表情：“那是性感。”
“不行，不好看。”秦飛國連連搖頭，“總之，二十七歲之前，你一定給我找個對象。”
“大哥，您都還沒結婚呢，我是最小的吧，不然您先把二哥的個人問題解決解決。我給你找個對象沒問題，你喜歡什麼樣的？”怎麼說要搬出去住的事情纔不會被拒絕呢？要不然等什麼時候秦含輝回來，兩個人總比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的好，而且二哥最喜歡和大哥唱反調，計劃通。
“那個混賬，沒人願意給他做老婆。就想找個膚白貌美胸大腿長的，又不跟人家結婚，你說誰願意？”
秦寶笑了下：“大哥都沒做榜樣，二哥肯定不着急，要不然大哥您先給我們找個嫂子，再來說二哥底氣也足。”
秦飛國眼一瞪，半晌，嘆了口氣。
“我這個人，爲人嚴肅不苟言笑，找個媳婦還不把人家好好的大姑娘給悶死。”緩了緩，秦飛國眼神和緩地望着秦寶，“你倆把個人問題解決了，我晚上睡覺就不用吃藥了。”他側了側頭，食指往頭上點，“白頭髮都不知道愁出多少來了，你倆不穩穩當當去把婚結了，找個能夠相伴一生的人，到了爸媽墳前，我怎麼好交代？”
“上次二哥說，你有個青梅竹馬的來京城了，叫王慧。”
秦飛國噎了一下，神情尷尬：“她就是來找我敘敘舊，都是三十多歲的人了，總要時不時回首一下過去。”
“什麼時候叫慧姐來家裡吃個飯唄。”
“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兒。”
“…………哦。”秦寶順利轉移了話題，秦飛國卻彷彿想到了什麼，陷入沉思，連秦寶偷溜上樓都沒注意。
過了二十分鐘，他突然起身去了書房，不一會，裡面傳出講電話的聲音。
·
夜兩點，秦寶夢遊式下樓接水，聽見開門聲，揉着眼把身體往外探。
“二哥，回來了？”秦寶走下樓。
秦含輝做了個噓聲的姿勢，瞥了眼書房的方向，門縫裡沒燈，籲出一口氣，輕鬆地抖動肩膀對秦寶說：“還不睡？”
“睡了已經，突然口渴。”秦寶上上下下看了一眼秦含輝，吸了吸鼻子，“約會去了？”
秦含輝神秘一笑，食指抵在嘴脣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二哥。”
秦含輝正要上樓，疑惑地看了自家三弟一眼，突然會意，嘚瑟地笑了：“想找我聊聊？”
秦含輝在前面，走到秦寶房間門口，同時高度警惕地一直盯着秦飛國的臥室門，第一時間擰開門走了進去，一撥頭髮，扯開領帶，往秦寶的牀上坐。
“給我也倒杯水。”秦含輝朝後躺。
不一會，秦寶端着另一杯水回來，秦含輝翻身坐起，順手扯下露出腹肌的襯衣，小口喝水，拿眼瞥秦寶。
“說吧，什麼事兒？”秦含輝嘴脣上還帶着亮晶晶的水漬，面容不同於秦飛國的嚴肅板正，眉眼間自帶一股風流，一看就是個花花公子，還是稍微有點資本積累的小開。其實秦含輝當年也是大學還沒畢業就拉上幾個兄弟做項目，入行趕巧，在互聯網圈了塊地盤，一點一點做起來。
“嗯，我想什麼時候搬出去住。”話一出口秦寶突然反應過來說了什麼，心裡一陣咆哮，他居然就這麼說出來了，沒有一點鋪墊！可能是睡傻了……
秦含輝一愣，旋即笑道：“什麼時候？”
秦寶定了定神：“儘快吧，最近幾個月，我都二十一歲了，現在也有自己的事業，想試着獨立一點。”他小心斟酌着用詞，同時仔細觀察秦含輝的表情。然而秦含輝始終是那副帶笑的樣子，從表情上完全看不出內心活動。
秦含輝翹起腿，環胸往後靠到秦寶的抱枕上，一面解襯衣釦子，看了眼空調。
秦寶立馬開了空調。
秦含輝解開襯衣釦子，現出精壯的上身，他有定期健身的習慣，肌肉很結實，很有男性魅力。
“房子看了嗎？你不是錢都上交了？打算買房還是租房？要不然在你公司附近買一間，買個三室一廳，我也可以過來蹭住。”
秦寶狐疑地看他二哥，警惕道：“你來幹什麼？”
秦含輝一拍腿：“風娛傳媒是我的公司，當然是方便偶爾去公司視察開展業務，順便看看他們對你好不好啊。”
“…………不用了，二哥，搞特權階級是不對的。”
“嘿，我出錢辦的公司，還不能給親弟弟搞點特權？”
秦寶嘴角抽搐，指出一個事實：“有這家公司的時候，我還沒有要進娛樂圈，我記得當年二哥你和鳳姐好像有點什麼不可說的故事。”
“鳳姐？”秦含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似乎有些遺憾，“可不是嘛，自古多情空餘恨，實不相瞞，每次被甩的那個都是我。”
秦寶一臉“你別扯了”的表情。
“真的！”秦含輝不悅道，“每次都是我！就說當年和鳳姐……啊不，江小吧，那會兒她叫鳳陸瑩，算命的說她那個名字紅不了，給她重新算，算天時地利各種八卦時辰相生相剋，起了現在這個藝名。我倆在一起的時候，手也不給牽，防賊似的防着我，剛開始我沒看出來，傻不愣登每天開個車去接她，她的戲都是我親自看過，親自保駕護航，生怕有製片資方佔她便宜。後來就說，處對象吧，她也同意，我那會互聯網剛做起來，也沒多少錢，給她買了套房子一輛車，每次去她家，不到八點就叫我走，說是被記者拍到不得了。”
秦寶理解地點頭：“女藝人戀情曝光會掉粉。”
“所以說啊，我不是談了個假的對象嗎？後來越來越紅，直接都不讓我去她住處了，也不讓我送她回家，我連當個司機的機會都沒有，成天沒事兒在家看電視。有從電視上看自己女朋友的嗎？”
有啊，我啊，我天天在隨身空間看男朋友的影像資料啊其實我覺得沒什麼不好，總比啥也看不到的好啊。
“沒有。”秦寶正經道。
秦含輝把頭髮往後一扒，唏噓地嘆了口氣：“所以說啊，你要是談戀愛，千萬別找圈內人，累死人，找個圈外的，相處的時間多，還可以隱婚。”
…………秦寶聽得面無表情：二哥給我想的退路就是隱婚嗎有沒有考慮過女方的感受啊，人家願意給你憋着勁做賢內助還得忍受網上各路神仙大叫你是我老公嗎？這也太受罪了。
“房子有一處，我有個朋友的房產，就在公司附近，但是如果住他家，二哥你就不方便隨時過去了。”
“誰啊？”
“一個圈內的朋友，一起參加節目認識的。”
秦含輝若有所思，一邊眉毛上挑地笑了起來：“女的？”
“不是啊，男的，算是前輩，他教了我很多演戲方面的技能。主要是，明年開春我們要合作一部大戲，如果能暫時住在一起也方便他就近指導我，平時沒事可以私下一起對戲，相當於開小竈。”
秦含輝想起來了，嘴巴微微張開，嘴角翹了起來：“你說那個，影帝，聞……對，聞容羲，他怎麼對你這麼好啊，因爲你長得帥？”
“不是吧，應該不是。”當然是因爲他喜歡我啊，給自己的對象開小竈是應該的。
“你給大哥說了嗎？”
“還沒有，怕他不同意，二哥會站我這邊吧？”秦寶瞭然地眨了眨眼。
秦含輝嘿嘿一笑：“那當然，他不同意最好，放心，那你什麼時候跟他說？我爭取，當天在家。”
秦寶眼睛一亮：“明天？”
“明天不行，後天晚飯的時候吧，你就咬死自己要獨立生活一段時間，看看效果，大哥不同意，就往地上躺，撒潑打滾，我給你敲邊鼓。”
秦寶腦補了一下自己撒潑打滾的架勢，懷疑道：“能行嗎？”
“肯定行，不行直接收拾行李離家出走吧，反正大哥疼你，過一段時間就消氣了。如果你還能給他帶個女朋友回來，那他更沒話說。對了，你跟武冰那個事兒，我聽菲菲說會持續炒一段時間，你要是不願意，我可以讓她不炒這個，其實你喜歡的是演戲，又不是爲了紅，炒作營銷的手段要是不喜歡，我就給她打個招呼。”
秦寶想了想，說：“這次算了，我自己和菲姐說，二哥你就別管了。不要老是插手我在公司的事兒，這樣不好。”
“有什麼不好？我出了錢！”秦含輝瞪眼道。
“反正我自己說。”
秦含輝斜乜秦寶道：“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有主意了，是不是……”
秦寶心裡咯噔：這麼快暴露了？
“不會是真要紅了吧？”
秦寶嘴脣抿成一條線：“沒有。”
“反正，大哥和我，都不在乎你到底紅不紅，只要你演戲演得高興，能夠找到一件終身的愛好，就可以了。有事跟哥說，不要憋着，沒有什麼事兒是錢解決不了的，一摞不夠，就加一摞。”秦含輝簡單粗暴地拍了拍秦寶的肩，起身打算去睡。
“二哥。”
秦含輝站在門口，擡起已有倦意的眼看來。
“謝謝。”
秦含輝手一揚，開門走出。
·
風娛就給了秦寶一天假，全部用來看劇本，一早和聞容羲通了個電話，聞容羲問秦寶過不過去。
秦寶想了想，突然發現後天跟大哥說也不行，因爲後天在組裡，不在京城，登時頭大如鬥，不知道是視頻好還是先不說，等拍完偶像劇再說。
“喂？怎麼不說話了？”
秦寶：“啊，沒事兒，你今天也放假？”
“對啊，一直放假，我退休了。”
“拍戲太累了嗎？”
“上一部拍得是很累，男主太愣了，下週要回去補幾個鏡頭。主要是上了年紀，腰不好，那天在劇組受了點小傷。”聞容羲靠在沙發上，漫無目的地看着天花板，陽光在天花板上顫抖遊移。
“嚴重嗎？”秦寶緊張道。
“沒事兒，貼點狗皮膏藥，幾天就能好。要不然你什麼時候過來，幫哥按按。”
秦寶突然意識到自己被調戲了，臉孔發紅，貼着手機的耳朵也有點燒，“今天不過去了，我劇本都沒看完。”
“你過來哥幫你對戲啊。你演的什麼？紈絝子弟？高富帥？傲嬌小鮮肉？天才學霸？嗯？”
“就……算學霸吧，班上一大半女生都爲我傾倒那種。”
“哈哈哈，一出場自帶光環，姑娘們都愛你，大叫要給你生猴子那種。”
秦寶哭笑不得：“對，對。”
“你來啊，哥陪你看看劇本，今天做鱈魚，還有酒釀小丸子，你拍那個古裝劇，不是很想吃嗎？結果道具組弄了碗甜湯過來。”
秦寶頓時尷尬：“你看我的戲了？！”
“看了，還開了小號誇你，不過沒什麼人鳥我，我只有十二個粉絲，有三個是微博送的。”
秦寶：“……………………”最近熱播的黃金檔裡他的角色是個狂霸酷炫拽的小王爺，人人都愛的男配，大部分時間都在耍帥，以及準備耍帥。劇情也比較狗血，歡脫，不動腦子，想到聞容羲晚上聚精會神等着八點檔，總覺得哪裡不對……
“你演得挺好的……挺帥的，就是有點……”
隨着聞容羲的話，秦寶心提了起來。
“太帥了，我情敵太多了，滿屏幕都是要給你生猴子的，我又生不出來，多虧啊，沒有競爭優勢，年紀還大。”聞容羲嘆了口氣。
秦寶一愣，耳朵整個都燒了起來。
“我我我……我只喜歡你，我也看了你的劇……”想了想秦寶又道：“全部，所有的我都看過，臺詞也記得不少，還有你那些小動作，我都很注意學習。”
聞容羲看過秦寶在盛世劇組的試鏡，當時還覺得他的小動作很熟悉，這麼說，秦寶的表演基礎，完全是跟自己學的，怪不得自己覺得熟。
“嗯，就學我的版本，青出於藍。你今天過來，我教點你別的東西，挺實用的。”
秦寶：“？？？”
“這個偶像劇要接吻吧？”
秦寶咳嗽一聲，結結巴巴道：“好像……聽說有。”
“你過來，容哥教你一手。”
“什麼？”
“來不來？”
一聽聞容羲那個語氣，秦寶一下渾身汗毛都趴了下去，眼珠轉了轉，答：“晚一點，我等大哥二哥出門。”
“你都這麼大了，他們還管你什麼時候出門，出門幹什麼？”
秦寶尷尬道：“是啊……不管多大，他倆都比我大啊，都是家長……”
“以後我去你們家，是不是還要給他倆送點禮，賄賂賄賂？”
“不用吧……他們什麼都不缺。”
聞容羲以隱隱頭疼的口吻問：“要是你兩個哥哥，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怎麼辦？”
“我就撒潑打滾唄。”
“……………………”聞容羲爆出一聲笑，笑得咳嗽了兩聲，“行，這個我也可以教你，你在我這兒練熟了，將來用起來輕車熟路。”
“大概十一點以後我過來。”
掛了電話，秦寶捏着發燙的手機，站在窗戶前，拉開紗窗。
陽光很好，已是深秋，庭院裡樹葉被染得通紅，他深深吸了口氣，胸臆裡充滿草木潮溼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