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莊園以後, 就有管家模樣的人來爲他們引路。
夜色下一座高大的噴泉流光溢彩,水汽瀰漫在空氣之中,伴隨着熟悉的香氣, 不過不止酒店裡能聞到的那一種, 至少還有玫瑰。
“容羲, 你怎麼來了?”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追隨着他們來到一條長廊下。
引路的青年回頭請示地看了聞容羲一眼。
“你先去吃點東西。”聞容羲用熟練的外語跟青年說了句話。
秦寶聽懂了他在叫青年帶他先進入內廳。
那個中年男子熟絡地和聞容羲說話, 把人帶着走到了花園的另一邊, 讓秦寶意外的是,這裡有更多人說話他都能聽懂,也許是和主人交好的華僑。
秦寶被帶進內廳, 就讓侍者不用管他了。廳內流動着音樂聲,空氣裡夾雜着各種香水味, 他吸了吸鼻子, 給自己夾了兩塊海鮮派一塊千層蛋糕, 拿了兩個水果,一個烤雞翅, 找到一處無人的角落,坐下後又過去讓人調了一杯顏色鮮亮的酒。
聞上去酒精度不高,秦寶坐着就打算開吃。
“你好,這裡沒有人吧?”說話的女人穿着黑色亮片吊帶裙,漂亮嶙峋的鎖骨蒼白得毫無血色, 脣色如血, 透出一種詭異的美, “方便的話, 我能坐在這兒嗎?”
秦寶點頭道:“請便。”他自己旁邊還能坐下一個人, 並不介意對面多坐一個女人,而且, 她看上去像是在躲避什麼人,因爲她在不停四處觀察。
女人緊緊捏着手包,坐下來,將披在臂上的黑亮皮毛塞在椅座裡。
“Tracy。”她笑了笑,“你也可以叫我,路涵雯。”她稍微側了一側頭,她的眼形很長,眼尾眼線彎翹,俏皮中透露着性感。
秦寶正要自我介紹,被路涵雯阻止住。
“讓我想想。”她食指輕輕敲眉尾,一隻手掌託着另一隻手肘,“你是……最近紅起來的小生,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叫……”她歪了一下頭,鑲鑽的誇張耳墜隨之搖曳,“秦寶?”
秦寶合上因爲驚訝微張開的嘴。
“你聽過我?”
路涵雯笑了:“雖然我只是個模特,不過最近也有回國發展的打算,稍微還是關心了一點點。對了,你認識,聞容羲嗎?”
“認識。”秦寶說,“你要找他?”
“酒會的主人讓我可以找他談談,不過,今天不是個好時機。”Tracy往後靠了靠,她的身材確實很像是個超模,個子高挑,身材冷感,腿長得讓人驚歎。她扯着自己的裙子混不在意地晃了兩下,秦寶才發現她裙子胸腹溼了一片。
“你不用去整理一下嗎?”應該是被人潑了酒,大概整個內廳瀰漫着各種氣味,路涵雯身上的酒味並不明顯。
“算了,再等半小時,發言結束我再走。”路涵雯笑起來時眼睛猶如一隻慵懶得只想趴在人胸口的小胖貓,帶着別樣的魅力。
這大概就是天生的萬人迷。秦寶喝了口酒,拿起刀叉:“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吃點東西,有點餓。”剛吃了一口,秦寶看了她一眼。
路涵雯很瘦。
“要吃東西嗎?我去幫你拿。”
“沒關係,你吃吧。”路涵雯猶豫地說。
秦寶朝她微笑了一下,起身去給她拼了一份熱量不是太高的小食。
回來時路涵雯正在嘟着嘴比剪刀手自拍,彷彿心情好得不得了。
“謝謝。”
秦寶吃了一半,用餐速度就明顯慢下來。
“你一個人來的?”
“不,和愛……和朋友,他在花園裡。”
“我其實不喜歡這種場合。”路涵雯無所謂地笑了笑,她的鎖骨很漂亮,一顆深紫色的寶石墜子掛在鎖骨下方,聳了聳肩,“不過人生就是用來浪費的,何必計較浪費的形式呢?有時候也要對別人慷慨一些,畢竟沒有人能幸運得把每一分每一秒都花在自己身上。”
“也不都是浪費。”秦寶喝了口酒,換了個話題,“你認識今天酒會的主人?”剛纔路涵雯說酒會的主人讓她待會兒去找聞容羲。
“遠房親戚,沒有血緣,她也,說不上喜歡我。她不喜歡和她老公有關的大多數人。”路涵雯長長的睫毛扇了兩扇。
秦寶嘴角抽搐,難道這就是眼前的美人被人潑紅酒的原因?
沒等秦寶有機會問,聞容羲走了過來,喊了他的名字。
路涵雯眼前一亮,秦寶幾乎以爲她要大叫起來,不過對方很有教養,笑着放下了刀叉,朝聞容羲禮貌地點頭。
“你好,Tracy,路涵雯,你是聞容羲?”
秦寶對聞容羲走哪兒都被認出來已經很習慣了,他在國外知名度也不低,雖然不會像在國內走哪兒都被人瘋狂喊叫他的名字。聞容羲的臉,就是他的招牌。
“你好。”聞容羲挨在秦寶旁邊坐下,掃了一眼他的餐盤,“再吃甜點我會被你的經紀人罵死。”
秦寶縮了一下脖子。
“你別說。”
聞容羲眼帶寵溺地看着秦寶吃東西,問他還要不要拿別的,秦寶表示拒絕,隨便吃點墊肚子就行了,這種酒會也沒有人是衝着吃飽來的,早知道吃過晚飯再來……
路涵雯意味深長地以眼角餘光時時留意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忽然,路涵雯將刀叉交叉放在盤子上,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動情的眼眸擡起,笑道:“想不到聞先生多年不結婚也沒有戀人,甚至緋聞也少,都是因爲您有一位同性戀人?”
秦寶登時一驚。
路涵雯兩手交握着,中指上碩大的寶石戒指十分搶眼。
“我沒有惡意,只是,八卦一下。”
聞容羲握了握秦寶的手,示意他不用緊張。
秦寶內心翻江倒海:你是國際影帝啊,有無數雙眼睛都在等着扒拉你的私生活啊,你要是有個同性戀人這事兒曝光出去,我們就可以霸佔頭條一整年了!何況國內同性戀不讓結婚,這算是醜聞……大大的醜聞了吧?你還要拍電影知不知道!還要討好那些老頭子知不知道?!能不能有一點身爲公衆人物的自覺!
“是,他就是我終身的伴侶,路小姐沒去見您大伯?剛纔他好像在找您。”
路涵雯嗆咳了一聲,一瞬間保持不住優雅,乾笑道:“聞先生何必呢?我只是好奇一下,比起您家這位,您可太不友好了。”
聞容羲完全不吃這套:“方纔有個棕發美人兒也在花園裡找您,正是她找到了您的大伯。”
路涵雯只得舉起雙手作投降狀,略帶遺憾地掃了一眼秦寶,把黑亮的皮毛圈在脖子上蓋住單薄的脖頸。
“我得先走一步了,很高興認識您,能留個聯繫方式嗎?過幾天我也要回國了。”
聞容羲截住路涵雯遞給秦寶的手機,輸入了個號碼,臉上掛着他招牌式的疏離和禮貌微笑。
路涵雯無奈地走了。
秦寶的目光一直追隨她到門口,看見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才從門邊閃了出去。
“你喜歡她這樣的?身材平板,沒什麼肉的?”聞容羲小聲說。
秦寶:“……………………”
聞容羲笑了起來。
“她好像是那位夫人的親戚,你不要太放肆了,待會兒得罪了金主爸爸。”秦寶壓低聲音。他猜想這位夫人是聞容羲合作過的夥伴。
“寶。”
“嗯?”秦寶茫然地扭過頭來看他。
聞容羲一手握着他的脖子,低頭親了他的嘴。
秦寶眼睛豁然睜大,心跳瞬間飆升到要炸。
脣分之後,聞容羲意猶未盡地舔了一圈嘴脣:“酒不錯,我去弄一杯,在這兒等我。”
秦寶臉色通紅,不遠處聞容羲在櫃檯邊站着,跟調酒師說話,中途回頭看他,四目相對間,秦寶連忙做賊心虛地低頭咀嚼一塊糕點,吃的什麼他都沒看清。
不一會,音樂聲小了下去,主持人示意大家給注意力過去。
秦寶把嘴裡的食物嚥下去,問聞容羲:“需要起立嗎?”
“不用。”聞容羲翹着腳,拿起餐巾給他擦了擦嘴,順手爲他整理禮服,他看着秦寶,眼神裡躥動着什麼。
秦寶忙警告道:“不要亂來。”
聞容羲聞言笑了起來,小指勾着秦寶的小指,光裸的手指摸索着秦寶左手小指上的戒指,兩人沒有互相看着,往臺上看。
不少人都端起了酒杯,往舞臺方向集中。
燈光裡出現了一位暗紅色長裙曳地的婦人,隔得這麼遠,看不大清,只能隱約分辨出她是個體態婀娜的優雅夫人。
發言很簡短,只有不到十句話,核心內容是希望大家盡情享受今晚的一切,因爲美妙的時光總是短暫。
“她聲音真溫柔。”秦寶有點晃神,他在想自己的母親。李明的媽媽一輩子沒離開過那座小山村,父親在時,日子雖然苦,但男人總是呵護她的,父親走後,她幾乎什麼活兒都幹過,皮膚和兩鬢都早已染上歲月的風霜。
“不過她可不是一個溫柔的女性,外表是會騙人的。”聞容羲說。
“嗯,外表是會騙人的。”秦寶看了聞容羲一眼。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看着倒是一本正經,私下裡從來都不正經。”
聞容羲一手攬過秦寶的腰,對他咬耳朵道:“只有對你我纔會不正經。”
酒會這纔算正式開始,隨着全球火爆的一支樂隊開始表演,年輕人紛紛拿起酒杯,三五成羣紮在一起歡聲笑語。
就在秦寶覺得無聊時,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他西裝穿得筆挺,眼瞼垂着,從頭到腳都透露着一絲不苟的嚴謹。
“聞先生,夫人請您帶上您的伴侶,到樓上一敘。”
聞容羲牽着秦寶跟在管家身後,穿過花香瀰漫的迴廊,從房子外的樓梯上到二樓,又穿過一段長長的明亮的室內廊廳。
到這裡已經完全聽不見樓下的喧囂,管家腳步停在一扇門外,示意他們等待,上前敲門。
秦寶大氣不敢出。
聞容羲用手指擦了擦他的嘴角。
“沒擦乾淨?”秦寶緊張道。
“沒有,很好。”
看到聞容羲的眼神,秦寶突然不緊張了,還有點想笑。
管家入內,片刻後出來,做了個手勢請他們進去。
這顯然是一間女人的居室,地毯柔軟厚重,踩上去一點聲音也沒有,保持着和廊廳一致的寂靜。
空氣中有淡淡的香味,進門就是一大束花陳列在櫃子上,玻璃櫥櫃中整齊擺放着數十隻式樣不同的玻璃杯,看在秦寶眼裡都差不多。
“聞先生。”一名女僕裝扮、皮膚顏色很深的女人走了過來,像是影片中那樣頭上還戴着帽子,這讓秦寶感覺自己穿越了,好在不是第一次,他已經很熟練了,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意外。
女僕善意地對秦寶笑了笑,問他們要喝什麼。
“給我一杯清咖啡,他要……”聞容羲掃了一眼秦寶,“牛奶就好,謝謝你,安娜。”
“………………等等,給我一杯紅茶。”
安娜請示地看了一眼聞容羲,見到他點頭,去準備喝的。
“蘭德爾夫人。”聞容羲出聲道。
秦寶認出了她身上的長裙,還沒有來得及換下。現在看清蘭德爾夫人的長相,秦寶有點意外,他沒有想到蘭德爾夫人也是黑髮黑眼。
聽到聞容羲對她的稱呼,蘭德爾夫人眉毛微動了動,像是微有些不悅。
而秦寶還在驚訝於這位夫人的相貌,她很漂亮,而且迷人,從氣質到長相無可挑剔,哪怕是歲月的痕跡,也不過是讓她眼角的魚尾紋更加優雅。
秦寶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回過神立刻向她行禮:“蘭德爾夫人,您好。”
“你好。”夫人的神色緩和了一些,側過頭說,“請坐。”
坐下後,秦寶就意識到蘭德爾夫人在打量他,而且非常仔細,近乎端詳,反而她對聞容羲沒什麼興趣,可能是見太多次對他的帥臉已經免疫。
“不用叫我蘭德爾夫人,我現在的丈夫姓路,我姓林,你可以叫我林姨。”
秦寶突然反應過來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從何而來,她和聞容羲眼角鼻樑都有些相似,嘴脣倒是不像。
“您也是Z國人?”
“怎麼,不像嗎?”夫人笑了笑,笑起來時和聞容羲更像了。
秦寶心裡有了數,還有些震驚,他只知道聞容羲父母都已去世,從沒想過他還有親人。婁菲不是說過,聞家放棄聞容羲之後,他一度過得很艱難,吃飯都成問題,學費還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瞞着家族給的,他既然有這麼顯赫的親人,爲什麼這位夫人不曾給過他幫助呢?
而且聞家堅決不讓聞容羲的母親嫁給他的父親,林家應該就是普通人。
安娜端來了喝的,夫人要了一杯紅酒,顯然她在外面已經喝過一些,脖子和胸脯有點泛紅。
聞容羲皺了皺眉:“少喝點。”
夫人置若罔聞,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安娜也擔心道:“夫人……”
夫人擡手做了個手勢制止她,咳嗽了兩聲,將杯子放回盤子裡,吩咐安娜再給她一杯。
“您有什麼煩心事嗎?”秦寶忍不住問,這沒準是他以後的婆婆一類的人物,他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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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跟我說說你的家庭,我聽說,你還有兩位哥哥?”咳嗽止住,夫人一手按着胸口,顴骨微紅,眼神灼熱宛如火焰地盯着秦寶,彷彿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