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
嚴謹深吸口氣:“肝癌,晚期。醫生說,頂多只能再活一年。”
他的語氣,非常低沉,滿是悲情。
“哈哈!”
誰知,章震沒有任何傷心,反而仰天大笑,“老傢伙,沒想到,你也會有今天啊!!”
看到這。
嚴謹的眉頭微微皺起。
他心裡挺不舒服的。
雖然他不知道章震和林賢兩人到底有什麼仇怨,但,林賢都已經這樣了,就算有天大的仇,也差不多應該放下吧?
結果你可倒好……
不傷心也就算了,反而還笑的這麼爽朗直接。
正當嚴謹準備開口說話時。
章震的笑,由開始的爽朗,慢慢的變得低沉,再到最後,已經開始抽泣。
兩顆渾濁的眼淚,順着他那滿是皺紋的臉,滴落在地。
嚴謹一臉懵逼。
“老傢伙,你……你不是說……我看着我先死嘛!!”
章震狠狠灌了一口酒,一股酒氣,朝嚴謹迎面撲來。
他的眼神中,透着悲涼、悽傷。
“先生,我想知道,您和老爺子兩人,到底有什麼恩怨?”
嚴謹一臉嚴肅,凝視着章震。
章震臉上露出一抹深深地自嘲:“因爲……一個女人。”
“女人?”
嚴謹微微皺眉,說:“能夠能先生和老爺子兩人相爭的女人,應該很優秀吧?”
“她,是我師父的女兒,也是我和老傢伙的小師妹。”
章震解釋說。
嚴謹:“感情之事,不能勉強,先生,爲何您不看開些?”
此話一出。
章震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他的眸子裡,閃過一抹怨恨,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良久。
他才吐出一口氣:“你不懂,小師妹和我,琴瑟相鳴,卻被我師父強行拆散,許配給了老傢伙,不到五年,小師妹就鬱鬱而終,在我看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老傢伙!你讓我,如何看開?”
嗡!
嚴謹的腦子,嗡的一下就炸開來了。
原來……
這中間還有這麼一個故事。
“對不起,先生,我……我不知道是這樣。”
嚴謹直接道歉。
章震擺擺手:“算了,都過去了。老傢伙這些年,心裡也不好受。有機會的話,替我轉告他,我原諒他了。”
說完。
章震起身,朝醫院外走去。
看着他那單薄的背影,在夕陽下被無限拉長,嚴謹心中,百感交集。
俗話說: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啊。
回到病房。
林賢已經醒了。
嚴謹將章震的話,直接複述了一遍。
聽完。
林賢的老眼裡,佈滿了渾濁的淚花。
“唉!”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報應,這都是報應啊,我這個師弟,天資聰穎,當初,師父說把小師妹許配給我時,我第一時間就拒絕了,奈何……”
“老爺子,往事不用再提,現在先生不是原諒你了嗎?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不是嗎?”
嚴謹一本正經。
“你說的沒錯。”
林賢點頭,“這的確是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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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
章震每天都會早早的到戲曲協會,教授嚴謹各種淮劇唱腔的綱領和秘訣。
而嚴謹的天賦,的確也非常恐怖。
短短几天時間,就已經有了淮劇大家的一絲神韻。
這天,在連續練習七八個小時後。
章震看着嚴謹,臉上浮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嚴謹,你的天賦,是我見過的所有淮劇藝術家裡,最頂級的,即便是年輕時的我,在你面前,都得汗顏幾分。”
“先生,您過譽了,在您面前,我就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子而已,我豈敢於曜日爭輝?”
嚴謹言之鑿鑿。
“呵。”
章震擺擺手,“淮劇想要大成,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你現在已經把基礎打好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多多練習。切記,這一行,沒有捷徑可走,需要一步一個腳印。”
“我會銘記於心的!”
嚴謹狠狠點頭。
“明天你,就不用再練了。”
章震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
嚴謹開口。
章震:“還有事?”
“時間不早了,先生,一起吃頓晚飯吧,我明天就得去一趟滬市了。”
嚴謹說。
章震:“以後再吃也不遲。”
“老爺子想見見你,當面跟你說點話。”
嚴謹直接攤牌。
章震眉頭緊皺,良久,他這才點點頭:“好。”
夜幕降臨。
帝都。
皇廷酒店,某包間內。
人不多。
也就嚴謹、林賢、黃清、李柏、章震外加鍾泉六人。
包間的氣氛,顯得有些緊張,誰都沒有說話,就這樣坐着乾瞪眼。
最終。
還是鍾泉率先開口:“老傢伙,這幾天,我天天聽你唱淮劇,還是原來的感覺,還是熟悉的味道,準備什麼時候回來?副會長的位置,隨時都等着你來坐。”
“老鳥,你這是看不起我嗎?”
章震兀自喝了一口酒。
鍾泉:“給你副會長,還看不起你?”
“把你的會長給我,我都不稀罕,更何況是區區一個副會長。”
章震夾起一塊肉塞進嘴裡,大口咀嚼着。
“你這……”
鍾泉一臉尷尬,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應該怎麼接話。
此刻。
林賢凝視着章震,聲音低沉,語氣嚴肅:“師弟,對不起。”
當章震聽到師弟這個稱呼時,身體微微一顫。
有將近三四十年,他沒有聽到林賢這樣叫過自己。
如今。
這個簡簡單單的稱呼,卻讓他將埋葬在心裡的往事,一一勾起。
良久。
他才端起酒杯,看着林賢:“能喝?”
聞言,林賢先是一愣,隨後端起酒杯,說:“能!”
“賢哥,醫生說過,你不能喝酒啊。”
“是啊,賢哥,你不能喝這玩意,傷肝!會讓你病情加重的。”
黃清和李柏兩人紛紛開口。
然而,林賢卻是擺擺手,言之鑿鑿:“沒事,一杯而已,開心就行,反正我的身體……”
說到這,他不再往下說,而是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隨着辛辣的白酒入喉。
嚴謹清楚的看着,林賢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轉瞬即逝的笑容。
這是發自內心的笑。
很燦爛。
幾十年的恩恩怨怨,在這一杯酒過後,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