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裴奕有種想要調轉車頭回廣州,立即收拾陳敏殊的衝動。
他深呼了一口氣,將沒電的手機扔在一旁座椅上,雙手抹了把臉,分析起馮中良打來這通電話的原因。
想起馮中良先前嘴裡提到的‘江至遠’,馮中良這個人一生經歷過戰火,輕易是不會這樣失態的。
可是電話裡,他卻激動得聲音發顫,顯然是有什麼要事。
“江至遠,江至遠。”他心裡默唸了兩遍這個名字,並極力把這個人往馮家身上聯繫。
馮家有些什麼親戚,裴奕心知肚明,追馮南那幾年,她家裡有些什麼人,他都打聽得清清楚楚。
與馮家相關的人中,‘江至遠’這個名字他並沒有印象,顯然不在馮家親戚的行列裡。
出租車在高速路上疾馳,裴奕不知怎麼的,想起了幾個月之前,江瑟有次給自己打的電話,提到了被綁架一事兒。
她主動給自己打電話的時候並不多,她的性格被動而內斂,不是熱情的人,當時打電話來,還令裴奕覺得份外驚喜,尤其是後來她提到了年幼時候的綁架案,更令裴奕難以忘記。
從她口中,裴奕瞭解到了更多關於她年幼的時候被綁架的詳情,他問過江瑟綁匪的名字,他記得江瑟曾提過,爲了保護她,馮中良曾給馮家人下達命令,不準人在她面前提及此事,事後只依稀記得爲首的綁匪姓江,被捕之後在香港入獄服刑。
馮中良提到,這個名叫江至遠的人‘出獄’了,極有可能就是當年綁架馮南的綁匪之一已經服完了刑,馮中良還說到‘兩個月前’,可惜後面手機沒電,自動關機。
如果江至遠真的是當初綁架了馮南的人,那麼他出獄之後,哪怕已經回了帝都,有意報當初綁架勒索不成,而後坐牢的怨恨,他也應該找的是現在的‘馮南’這個人出氣。
馮中良打這通電話的原因令裴奕感到有些玩味,究竟是因爲馮中良擔憂‘馮南’安危,知道他以前對於馮南愛護無比,所以在知道江至遠出獄之後,立即給他打電話,是希望他做些什麼事情,盯死了江至遠這個人呢,還是有其他原因?
當初馮中良離開軍中之後,前往香港發展,帝都勢力是大不如前,但名聲地位在那裡,軍中幾位大佬昔年與他或多或少都有些交情。
如果他真的關心馮南,豁出去一張老臉請人爲她說情,這件事情根本不算是什麼大事。
但要是這樣,他壓根兒就沒有必要給自己打電話,便能解決這樁事,尤其是這幾年自己有了女友,與‘馮南’交惡,幾乎沒有往來的情況下,馮中良這樣性格的人,不大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
除非事情是跟江瑟有關的,他纔會特意提醒自己!
裴奕抿着嘴脣,眯了眯眼睛,假設他原本的猜測不變,江至遠是當初綁架了馮南的綁匪之一,如今出獄,馮中良這樣的提醒,便證明了兩件事。
要麼這個江至遠與江瑟本身有什麼關係,要麼就是馮中良已經猜出了江瑟就是他孫女馮南的事實。
兩種可能性都很大,江至遠與江瑟都同樣是姓江的,且當初聶淡調查的資料裡,原本的江瑟是隨其母親周惠改嫁進杜家的,她本身父親這邊的親戚一個都沒有提及。
最開始裴奕要她的資料,也只是想確定馮南的身份,對於江瑟本身並不感多大興趣,確認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後,並沒有再追查下去,此時才感到有些後悔。
現在這兩種可能性都有,只是等着他去證實。
如今只有等到了目的地,充好電之後,打回馮中良處證實。
無論他的猜測是不是真的,也無論江至遠究竟是不是當年綁架馮南的人,他都不會給這個人一個能傷害到江瑟的機會。
他問了一聲:
“還有多久到新界鎮?”
出租車已經跑了半個多小時,司機察覺出客人平靜的面龐下隱藏着的焦急,小心的答道:
“還有最多半小時。”
上了高速之後並不堵車,新界鎮又不是什麼旅遊景區,人並不多。
甚至還不到半個小時,裴奕就看到了新界鎮的指示。
他來之前,已經將江瑟拍攝地點的村落名稱記了下來,司機一路打聽開到村子時,還不到上午十點。
村裡來了一隊劇組的人,已經在兩天時間裡傳遍了,附近村莊好多人都圍過來,聽說來了明星。
裴奕付了錢下車,不費吹灰之力打聽到了江瑟等人所在地。
好多村民都在往山上趕,裴奕也在人羣裡,一面上山一面聽着周圍的人閒聊,他來得還不算晚,劇組也纔剛到這邊兩天時間而已,今天才開始正式拍攝。
裴奕花費了點兒時間,突破了保安的重圍進來拍攝地,找到江瑟正在拍的屋子時,劇情剛進入到幾個綁匪圍着江瑟,討論要如何向唐家的人勒索贖金的時候。
江瑟被反綁着倒在地上,艱難的蠕動掙扎,她頭髮有些散亂,表情說不出的狼狽,那雙眼睛裡盛滿了恐懼。
直到此時,張靜安纔看出這個女孩兒先前膽敢讓化妝師將她一臉慘白的粉底卸掉的原因,她是有底氣的。
她此時的臉無須燈光師額外的打光及後期的剪輯修釁,已經呈現出一種極度駭怕的青白色,不是先前上了厚厚粉底時不自然的慘白,她彷彿嚇壞了,像是遭遇到了真正的綁架似的。
這一幕江瑟的表演真實到甚至讓張靜安感覺不到‘演’的痕跡,他手掌抓着大腿,強忍心裡的滿意。
丹尼爾幾人還在念着臺詞,這個高大而英俊的外國男人年約三十七八的樣子,一頭棕色的微卷長髮往後梳去,兩道濃濃的眉壓在眼睛上方,目光冰冷無情,留着絡腮鬍子。
他高大的身材,很輕易的讓江瑟想起了記憶中爲首的綁匪,帶給她極大的心理壓力。
周圍都是不懷好意的目光,她一時間分不清這是電影還是現實,掙扎着想往角落裡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