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過後,護衛隊於德萊克城北門外集合,一輛僞裝用的樸素馬車正在那裡待命,車前的四匹駿馬安分的在原地輕踏等待出發。
“嗯……這麼久沒騎馬,肯定生疏了不少。”
我把手扶在馬鞍,遲遲不敢上馬,努力回想駕馬的方法,深怕半路從馬背跌下來出糗。
第一次騎馬記得是在三年前,紫爾跟親戚借了一匹馬,讓我學習騎乘技術,結果光學會怎麼上馬就花了大半天。
“要說生疏的話我也一樣。”
紫爾莞爾一笑,將頭髮撥過耳後,輕鬆一躍上馬,熟練的令人不敢相信。
他平常應該也沒有練習纔對啊,看紫爾如此輕鬆,我一定也沒問題,於是我有樣學樣作勢準備上馬。
沒想到纔剛騎上去,馬匹發出的鳴叫聲就差點嚇得我跌下去。
我感受到後方馬塔德拉銳利的眼神,立刻裝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單手抓住繮繩,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這傢伙要怎麼騎,不能直接用走的嗎?”
一旁的牙手抓着繮繩,另一手輕拍馬背,對自己的坐騎猛喊“前進”“衝啊”之類的話,馬匹只是回以幾聲鳴叫,仍舊在原地踏步。
幸好考試的項目沒有騎術,不然牙一定會被刷掉。
真想知道他筆試是怎麼通過的,該不會像我一樣在最後題目取得高分吧?
“你很笨耶,馬怎麼可能聽得懂你說的話。”
騎在白馬上的蒂雅,毫不掩飾的嘲笑,金黃色的馬尾隨着上半身晃動。
“什麼?嗯嗯……”
牙壓低身姿,靠近馬頭聆聽馬的叫聲,接着轉頭對蒂雅說:
“牠說沒有要出發的樣子,所以還不打算走。”
“最好是啦,我纔沒有那麼容易被騙。”
蒂雅把頭撇開,撫順座騎的鬃毛,決定不再搭理牙。
“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打扮多花了點時間。”
盤起頭髮的奈月搭配米色絲緞禮服,襯托出她曼妙的身姿,外面披着一條紅酒色披肩,散發驚豔卻又不失端莊的氣質。
奈月果然穿什麼都好看,我這兩天起牀都要捏一下臉頰,確認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擔任公主的護衛。
不行不行、再看下去就要捱罵了,得集中注意警戒四周才行。
“齁齁~打扮的這麼漂亮,是要去跟誰見面啊?”
面對蒂雅的挪揄,奈月害臊地表情變得更加通紅,連忙搖手否認:
“哪、哪有啊!公主代表國家的門面,本來就該穿得體面正式。”
“另外這是貂皮,不是狐狸皮喔!”
仍舊一身嫣紅色女侍服的艾米,使勁提着一箱行李,跟在奈月身後出現。
“怎麼,妳也要跟去?”
馬塔德拉下馬上前,接過艾米手中沉重的行李箱放進馬車。
“那當然,我可是公主的貼身女侍,不好好跟着怎麼行。”
艾米雙手叉腰,得意洋洋的挺直腰幹,身後的尾巴來回擺動。
那大箱子裡裝的八成都是衣服……也是啦,一國的公主怎麼可能缺衣服,更何況有艾米在幫她打點一切,我看是沒輪到我操心的份。
結果還一個不小心買了這麼貴的衣服。
帶着些許落寞的心情,我把橫披在手腕上的毛絨衣給穿起來。
既然給不出去,乾脆自己穿算了,不過現在就穿好像有點太熱了。
算了,反正路途會越來越冷,就先穿着吧。
察覺到身旁紫爾的視線,我轉頭露出疑惑的眼神,紫爾輕嘆了口氣,搖搖頭表示沒事,握住繮繩準備出發。
“準備啓程了!”
待奈月和艾米坐穩後,馬塔德拉重新騎上馬,指示車伕驅馬出發,並騎在隊伍最前頭。
第一次離開帝德維亞,離開這片生活二十多年的熟悉土地,害怕的同時卻又懷着些許期待。
究竟外面世界有什麼不同的景色?想到這點就令人雀躍不已,或許我跟奈月沒什麼兩樣呢。
隨着漸行漸遠的馬蹄聲,我抓緊繮繩,輕踢馬側身,在宏亮的鳴叫聲中,迎頭趕上前方的同伴。
隊伍行進好一段路程後,領頭的馬塔德拉突然減緩速度,退到我們幾個中間,刻意壓低聲音提及:
“你們知道卡薩利?莉米恩,治理西南方‘艾諾拉’一帶的領主嗎?”
“記得是昨天晚宴招待的主賓。”
“沒錯,那位卡薩利公爵……”
馬塔德拉沉默了好一會,才繼續開口說道:
“昨晚在返回領地的路上,遭到不明人士的襲擊遇害,屍首今天清晨被人發現,隨行的護衛們也都慘不忍睹。”
“公爵被暗殺了!?”
我忍不住叫出聲來,後腦杓立刻遭到強力一擊。
“痛死人了!沒事幹麻打我!?”
馬塔德拉瞪了我一眼,把頭轉向奈月的馬車,彷彿不想讓她聽到。
“……奈月不知道這件事嗎?”
對於牙的詢問,馬塔德拉搖搖頭。
“她甚至不瞭解這趟任務的真正目的。”
“不是集合時說的,送機密文件到基瓦蘭德嗎?”
蒂雅也壓低自己高亢的聲音。
“那只是表面的僞裝,這種任務交給誰都可以,沒必要特別派遣公主執行,這趟任務的主要目的是讓她離開國內幾天,以便追查暗殺公爵的兇手。”
“事實上,從兩個月前開始,和王室有關的貴族,接連遭到類似手法殺害,而且絕大部份的事件,都是在各自的領地內發生。”
“公爵來訪已是保密事項,加上這陣子隘口檢查達到滴水不漏的程度,結果還是被對方得逞,可見暗殺者已經潛伏在國內一段時間了。”
“目前國王正動員大批人力,緝查所有可疑份子,當然我不認爲會有進展,畢竟對方擁有潛入守備森嚴的王侯寢室,以及擁有擊殺衆多護衛
的實力。”
“既然如此,那麼當前的我們不就成爲最好下手的目標了嗎?”
紫爾對我露出不寒而慄的笑容。
紫爾不要烏鴉嘴,你上次講完就栽進水池裡了。
“這趟任務是國王今早親自下達的,沒可能會走漏出去。”
蒂雅壓低身姿,以詭譎的語氣問道:
“有沒有可能是參加護衛隊選拔時混進來的?兇手是自己人──而且就在我們之中!”
她很明顯是在暗指牙,不過要是這樣的話,我們都算是嫌疑犯。
“這點我也考慮過。”
馬塔德拉舉起粗糙的手掌,壓到騎在一旁的我頭上。
“這兩個小子是本地人,加上昨晚正在守夜,暫時排除嫌疑,至於妳們兩個──我有另外派人監視,姑且也有不在場證明。”
“什什什麼!?竟然監視淑女睡覺,未免太過失禮了!”
蒂雅那對尖耳生氣地豎起,咬牙切齒的怒目相視。
“好了好了,隊長也是爲了公主的安全着想,順便幫妳洗刷嫌疑,一舉兩得不是很好嗎?”
我嘗試打圓場,實際上也達到了效果,蒂雅嗤之以鼻,生著悶氣拉開距離。
回去後我也要注意晚上睡覺窗外有沒有人。
牙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搥掌說道:
“怪不得昨天有人一直跟着我,我半夜爬到屋頂吹風他也跟着上來,還差點摔下去。”
那位監視的大哥,做到這種地步真是辛苦你了。
太陽逐漸向西沉沒,天空被潑染成一片火紅,渡鴉嘎嘎作響的飛過天際,追隨太陽腳步消失在地平線彼端。
穿越帝德維亞北面的森林,跨過以赤獅王命名的‘奧列爾特’草原,再爬上一條陡峭的坡道後,終於來到位於兩國中間的山腰荒地,放眼望去只有幾株雜草及長在峭壁上、外型崎嶇的矮樹叢。
“還沒有到嗎?到底要走多久啊……”
牙以絕妙的平衡側躺在馬背上,無聊的猛打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