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歐奇咬得很緊很緊,夏鷗靈似乎都可以聽到他牙齒髮出的咯吱聲,可以聽到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
“歐奇,歐奇醒醒!”她是那樣不知所措,如果換成其他人,她或許可以嘗試着攻擊他,打他,甚至是拿刀刺他來讓他清醒,但他不是別人,他是歐奇,是她弟弟。所以她不能那樣做。
段辛宸的雙眸逐漸眯起,深邃的眸光裡涌動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緒,他彷彿在極力掩飾着什麼東西。
忽然,夏歐奇停止了咬的動作,慢慢地擡起頭來看着夏鷗靈,沾着鮮血的嘴咧開,詭異地一笑,然後竟然開始唱起歌來。
夏鷗靈從來沒有發現過,他的聲線竟然這麼好聽,跟音響裡湯斯達和邊瑞的歌聲合在一起,三重奏,和聲完美!
“歐奇……你……”夏鷗靈愣愣地看着夏歐奇,此時的他滿臉陶醉,好像天生就是歌手一般,要不是他嘴角的血跡提醒了她,她可能也跟着他一起陶醉了。
“歐奇!”夏鷗靈一咬牙,一個巴掌扇過去,“別唱了!快給我停下!”
夏歐奇停了下來,一臉無辜地看着夏鷗靈,“姐姐,你爲什麼打我?我唱得不好嗎?”
他一臉的哀怨,彷彿只要夏鷗靈一說他唱得不好他就會哭出來似的,夏鷗靈有些不忍心,“歐奇,不是你唱得不好,只是現在不是唱歌的時間,我們回去再唱好嗎?我帶你去KTV唱。”
“可是,他們都在唱呀!”夏歐奇木偶一樣僵硬地轉過身去,伸出手指着窗外。
夏鷗靈連忙跑到窗戶口一看,樓下的休閒坪上,站着不少在鍛鍊身體或者散步的人,但所有人,全部都在唱歌,歌聲一聲一聲迴盪在整個小區。
就在夏鷗靈往樓下看過去的時候,他們齊刷刷地回過頭來衝她笑着,彷彿在說:“你也一起唱吧!”
“你也一起唱吧!”
“唱吧!”
無數張臉在她面前漸漸放大,他們飛過來,貼在窗戶上,恐怖地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唱吧!唱吧!”
不同的人的不同的聲音,像蛇,像蟲子,爭先恐後地鑽進她的耳朵,啃食着她的大腦。
夏歐奇的臉忽然湊到她面前,笑嘻嘻地說:“姐姐,你跟我一起唱吧!”
夏鷗靈愣了愣,隨即笑道:“好啊!”
“愛是一場華麗的盛放,
是否泥土不懂得花兒的悲傷……”
隨着夏鷗靈的歌聲的響起,越來越多的人臉聚集在窗戶上,夏鷗靈看着他們,覺得是那樣好看,他們像是要衝破窗戶衝到屋子裡來。
他們擠得臉都變形了,這樣多痛苦。
夏鷗靈一邊唱一邊走到窗邊,伸手去開窗戶。
如果他們進來了,就不會那樣擠了吧?
……
就在夏鷗靈的手碰到窗戶的那一刻,她整個人都被一隻手大力拉進懷裡。與此同時,一個黑影從外面“哐當!”一聲衝破窗戶撞了進來。
夏鷗靈被這麼一拉一撞,整個人都清醒過來。她吃驚地看着窗戶口,什麼也沒有。剛剛那一切都只是幻覺。
現在居然連歌聲都沒有了!
當她看到自己在段辛宸的懷裡時,慌張地推開他,轉過頭,就撞進了易振懷裡。
“易振,你怎麼來了?”
“鼠寶回去報信了,說你在這裡遇到了麻煩,我就趕緊趕來了,可是這個屋子四周都設有屏障,我根本進不來,就只好這樣了……”易振又看向段辛宸,“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似乎還有那麼點本事?爲什麼主人遇到危險你卻無動於衷?”
“我無動於衷了嗎?”段辛宸無辜地眨了眨眼,他明明都拉住了她好不好?要不是他,她就已經跳窗了。那時候就算她是御靈者,從十幾層的樓上跳下去,也是必死無疑吧?
易振顯然很不滿意他的回答,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什麼東西,鼠寶說的危險到底是指什麼?
就在這時,夏鷗靈突然一聲尖叫:“天哪!”
把兩個男人都給嚇了一跳。
易振連忙問:“怎麼了?”
“歐奇!歐奇不見了!”夏鷗靈緊張地抓着易振的手,兩人一起跑到窗戶邊一看,樓下的人已經恢復了原狀,鍛鍊身體的鍛鍊身體,散步的散步……沒有一個人在唱歌。
更沒有看到夏歐奇的屍體。
如果他從窗戶跳下去了,應該會有屍體纔對……
這樣,夏鷗靈總算是稍稍鬆了口氣,但是指靈羅盤告訴她湯斯達和邊瑞都不在這裡,那麼,歐奇極有可能是被他們抓走了。這又讓她的心提了起來。
就在這時,夏鷗靈的手機瘋狂地響了起來,是雷滕進打來的,她接過來沒好氣地道:“還沒完,現在沒空跟你說!”
“靈子,不是不是,你別掛!曾俊跑了!”
“什麼?他醒來了?”
“問題就出在這裡呀,他沒醒來,可是他跑了!”
夏鷗靈連忙拿好電話,嚴肅地道:“你把情況給我說說,怎麼回事?”
雷滕進嚥了咽口水道:“我按你們的要求把雷滕進送到了最近的醫院,醫生檢查了好久都沒有檢查出他昏迷的原因呢!給他把身子洗乾淨了,也沒有發現傷口,可是那血到底從哪裡來的?奇了怪了……”
“說重點,他怎麼跑了?”
“重點就是,我守在他牀邊他一直沒有醒來,然後我去上廁所,可是你知道嗎?我一回來就看到他瘋了一樣從病房裡衝出來,我和好多護士追了半天都沒有追上。最不可思議的是,他跑的時候,眼睛是閉着的,根本就沒有睜開,你說邪乎不邪乎?”
“你在哪個醫院?他往哪個方向跑的?你什麼也別說了,盡最大努力去追上他,隨時保持聯繫!”
從段辛宸身邊經過的時候,夏鷗靈再次看了他一眼,他也看着她,微笑。這笑容,在別人看來或許能秒殺一干少女,但再夏鷗靈看來……卻覺得有些恐怖。
段辛宸,整個人就是一個巨大的謎團。這謎團讓夏鷗靈好奇得想靠近,卻又恐懼得想逃離。
但是不管是哪種,現在她都無心去想他的事了,夏歐奇如果真的是被湯斯達和邊瑞帶走了,兇險難測,她不敢再多耽誤一秒鐘。
但是,下了樓後,看到四通八達的街道,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一個目的地。他們會去哪裡?她完全不知道。
鼻子一酸,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驀地從身後響起,“這麼大個人了還哭鼻子,丟不丟人?”
夏鷗靈嚇了一跳,但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後,她臉上立即綻放出了笑容,要不是這是在大街上,她說不定已經直接衝過去抱住它了。
沒錯,它……就是木木。這個從羊角村死皮賴臉跟來的千年樹靈,終於要發揮它的作用了。
“木木,你怎麼出來了?”由於它跟小狗都是植物亡靈,所以夏鷗靈不管做什麼都沒有帶上它們。沒想到,它們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竟然出現了。
這種感動,無法言喻。
木木現在是處於氣體狀態,一般的人根本看不到它,它現在已經長得很大很大了,如果是實體的話,應該是這個街道上最大的一棵樹吧?枝幹都差點伸到街的對面去了。
小狗從他頭頂挪到了身上,在風中歡快地搖着尾巴,那模樣兒,很是惹人憐愛。
“你現在是我們的主人,我覺得你正好需要我們,所以就來了。”
果然沒有讓她失望,夏鷗靈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一點兒,開心地問:“你知道歐奇在哪裡?”
“你別忘了,只要有樹的地方,就有我的同類。”木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仍然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但聽起來卻像天籟一樣悅耳。
……
在木木的幫助下,夏鷗靈跟易振一起來到了他所說的小山上。這個小山是在一個學校裡,這所學校正是雷滕進所在的大學!
“到了這個樹林後,他們就消失不見了。”
應夏鷗靈的要求,沒有追上曾俊的雷滕進也回到了學校,一羣人在小樹林會合。
雷滕進一拍腦門,大叫:“這個就是當初崔念彤燒紙條的地方!天哪!靈子你太厲害了,我們學校有好幾個樹林額,你居然能找到這裡!”
夏鷗靈自然沒有告訴他是木木的幫忙,她徑直走上小山,拿出指靈羅盤,一路上指靈羅盤滴滴滴地叫個不停,雷滕進看着總覺得心裡發毛。
“靈子,你拿的是什麼東西?”
“沒什麼,就是一種探測儀。”
“探測儀?探測什麼東西?”
“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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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雷滕進不敢置信地大嚷起來。
“騙你的,就是個指南針而已,我怕迷路。”夏鷗靈胡亂扯了個謊,這傢伙還真是麻煩,不說呢,又纏着問,一說呢,又各種不相信。
雷滕進還想說什麼,被易振冷眼一瞪,立即閉上了嘴巴。這個易振,總覺得怪怪的,雷滕進多次靠近他,都感覺他身上冰涼冰涼的,像一具屍體,他甚至都感覺不到他的呼吸。
所以雷滕進雖然嘴巴上不說,但心裡其實是對易振有些恐懼的。
“這座山下埋了太多人了,有不少亡靈都沒有去投胎,這樣也探測不出什麼東西。”易振不太忍心提醒夏鷗靈,但這是事實,她必須接受。
然而,就在這時,夏鷗靈停下了腳步,她手中的指靈羅盤也停止了滴滴聲。易振不解地看着她,她挑挑眉道:“在我發現指靈羅盤善惡不分,而你又說亡靈有善惡之分的時候,我就捉摸着怎麼改良它了,現在看來,還真有點用。遇到惡靈,它會停止叫聲。”夏鷗靈拿眼瞅了瞅地上的一個小丘。
這是一座無主孤墳,如果不是特意來看根本就看不出這是一座墳墓。
“把這個挖開。”
“靈子,你要幹什麼?這是在學校!”
“都還沒開學不是麼?”
“可是馬上就要開學了啊,大一新生已經開始軍訓了!”
“既然你不想挖,那我們自己動手好了。”夏鷗靈一聲吩咐,易振立即去買了鐵鍬回來。
雷滕進在一旁乾着急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加入了挖墳行列。
當湯斯達的屍體露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傻眼了。
她的屍體居然到現在還沒有完全腐爛,而且,身上各處都插滿了銀針,而且每一根銀針下都有一張五線譜。
先不說她怎麼會被埋在這裡,光說她嘴巴里咬了一個鈴鐺,胸膛被人剖開,心臟已經不見了這些事就夠讓人頭痛了。
“天哪,她的心臟去哪裡了?”
“雷滕進,你知不知道403寢室的人都被埋到哪裡了?”
“其他的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夏豔荷的。”
“快帶我們去。”
……
路上,雷騰進喋喋不休地問這問那:
“靈子,你要找他們的墳墓做什麼?”
“靈子,你到底是什麼人啊?爲什麼我看你像抓鬼師?”
“靈子,你那羅盤其實不是指南針吧?我都沒看到它指向南方過。”
“靈子,你的劍好酷……”
“靈……”
“你能閉嘴嗎?”易振實在是厭煩了,一個男人哪來這麼多廢話?
雷滕進沒有得到夏鷗靈的回答,還被易振這麼吼一通,有些委屈,“我把所有的事都跟你說了,你卻什麼都瞞着我,你太不夠意思了……靈子……”
“我是御靈者。”既然雷滕進相信超自然力量的存在,那她也沒必要總是瞞着他。這對他確實不太公平。
只是,她沒想到,雷滕進這人,根本不能用常人的思維來想他。
他愣了一秒鐘後,立即又開始了無休止的提問:“御靈者?御靈者是什麼?跟抓鬼師是一樣的嗎?哇,靈子,原來你不但相信超自然力量的存在,你自己還有超自然力量對不對?難怪我覺得我們氣場這麼合……”
易振不悅地打斷他的話,“誰跟你氣場合了?”
“靈子啊!”
“是嗎?”易振眼神一凜,看向雷滕進的手。
雷滕進立即感覺手不受自己控制地舉了起來,他驚恐地看着易振,又害怕又興奮,“天……啊……痛……好痛啊……”
“誰跟你氣場合了?”易振冷着嗓子再次問了句。
誰知道雷滕進居然還不配合他,而是雙眸閃着異彩,“超……超自然力量……哇塞!這就是傳說中的超自然力量……”
夏鷗靈看着他們兩人,簡直哭笑不得,易振玩了一會兒後,覺得無趣,只好放棄。這個雷滕進,還真不是一般地纏人。
手差點被易振弄斷他都沒覺得有什麼,那股力量消失後,他看易振的時候充滿了崇拜:“你……你是怎麼有這種力量的?”
“你想要嗎?”
雷滕進一聽,兩眼的光幾乎可以穿透汽車了,他把頭點得像雞啄米一樣,生怕易振反悔似的,“想要,我想要!你可以給我?”
“如果你死了,你也有這種力量了。”易振冷笑一聲,淡淡地說。
“額……”雷滕進的喜悅卡在喉嚨裡,終於明白了他的話,不敢相信地問,“你、你的意思是……你是……”
“鬼。”易振接過他的話肯定地說。
一句話立即讓雷滕進的臉變得蒼白如紙。他飛快地後退,離易振能有多遠有多遠。
夏鷗靈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行了,你們就別玩了。雷滕進,易振雖然是鬼,但絕對是隻好鬼,你不用怕,他不會晚上去敲你房門的。”
夏鷗靈不說還好,一說,反而讓雷滕進更害怕了。他嚥了咽口水,雖然自己一直覺得世界上有鬼的存在,可是像這種活見鬼的事……還真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啊!能不怕嗎?
……
在得到了夏豔荷家人的同意後,夏鷗靈一行人把夏豔荷的墳墓給挖開了。當雷滕進看到自己前女友的模樣時,嘻嘻哈哈的他終於再次忍不住流出淚來。
他哭的,不僅僅只是他們的感情,而是——
此時的夏豔荷,竟然跟湯斯達的情況一模一樣,她身體各處都被插了銀針,銀針下各插了一張五線譜。
而她的胸膛,也被人打開了,裡面的空蕩蕩的,心臟已經不知所蹤。
“雷滕進,你確定夏豔荷是出車禍死的?”
雷滕進淚流滿面,“我確定,我還親眼看着她下葬了。她只是頭部被撞開了一個口子,可能也斷了幾根肋骨,可是她的身體是完好的啊,她的胸膛根本沒有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啊……”
接下來,夏鷗靈分別想辦法挖開了崔念彤、宋雨靈和何若男的墳墓,無一例外,她們的情況跟夏豔荷完全一樣。身上被插滿銀針,胸膛被打開,心臟被偷走。
夏鷗靈捏緊了拳頭,這兇手也太兇殘了,讓他們死了就算了,居然還讓她們死後也不得安寧!
之所以這裡說“兇手”而不是直接說邊瑞或者湯斯達,那是因爲,現在她甚至都不能確定這到底是不是湯斯達所爲了。
這顯然是一種什麼儀式,也顯然不是簡單地合體儀式,如果真的如湯斯達和邊瑞所說,他們是進行了合體儀式的話,爲什麼會需要403寢室四個人?
突然,夏鷗靈的手機響了起來。
裡面傳來一個陰沉的聲音:“看到她們的屍體後是不是覺得很驚訝?想不想要我把你弟弟弄得好看一點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