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此時這房中,竟然被佈置成了一個新房。
正對着窗戶的那張紫檀木大‘牀’之上,躺着一人,渾身穿着新郎衣裝,頭戴新郎禮帽,‘肥’頭大耳,面‘色’發青,不是那白日裡被鶴沖天一腳踢死了的樑少爺,又是何人?
在他身旁‘牀’邊,竟然還端坐着一人,頭上蓋有大紅喜帕,一身新娘衣裝,雙手卻被繩索緊緊縛在背後,只見得,她渾身正自顫抖個不停,口中嗚嗚出聲,卻無法出得大聲,顯然嘴中塞有東西所致。
橋老二再不用細看就已知曉,這個樑家,竟然眼見得自己兒子死去,就強搶了這楊老漢的‘女’兒翠姑過來,和這死人配成一對!
橋老二不由得咬牙切齒,正要翻身進去,卻突然聽得陣陣雜沓腳步聲,正自由遠而近。
他急忙飛身下來,快速奔至三人身旁,提醒三人隱藏好自己。
不久,果然就見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家丁,舉着照明的燈籠,排成兩列,正從後院走了過來,顯而易見,這些家丁就是這樑府的巡夜之人。
橋老二看他們漸漸走遠,走向前院去了,這才低聲將自己剛纔所見告訴了身旁三人去聽。
玲瓏和小鈺一聽,氣的低聲大罵。
鶴沖天一聽,立時火冒三丈,蹦起老高來,咬牙沉聲罵道:“他‘奶’‘奶’的!我只聽過兩個大活人結婚,也似乎聽過兩個死人結婚,卻還真沒有聽過,讓個大活人和一個死人去結婚的!這樑家也確實是太仗勢欺人,可惡至極了!
橋老二搖手示意他冷靜下來,沉聲對三人耳語了一番。
玲瓏和小鈺一聽,都捂住嘴巴嗤嗤笑個不停。
鶴沖天一聽,立即就喜笑顏開,連聲對着橋老二乞求道:“老哥,老哥,老弟我求求你了!就讓去做吧!“
橋老二故意皺起眉頭,連連搖頭說道:“你這人,過於‘毛’躁,只恐怕成事不了,敗事有餘啊!“
鶴沖天急的蹲下身去,就差給這橋老二下跪了:“好我的老哥啊!你既然有了這麼好的主意,就讓老弟去替你出力吧!好不好,今日就讓老弟好好耍上一回!下一次,下一次我肯定讓你去玩!”
橋老二看他又開始滿嘴胡說,就急忙點頭答應,但貼耳對他反覆叮嚀了一番。
鶴沖天大喜過望,點頭如搗蒜一般。
玲瓏和小鈺對視一望,都知道,明日這樑家,肯定是會有一場好戲要上演了,就都捂住嘴巴,笑個不停。
第二天,樑家前天散出去的喜帖都有了迴應。
還不到正午,早就有三四百人,前前後後相跟着,紛紛來到樑家賀喜,真是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熱鬧一片。
人們獻上的各‘色’賀禮,沒過多久就堆滿了樑家的好幾間房子。
橋老二和玲瓏、小鈺,早就返回村裡,各自換好了一身新衣,跟在一家人後,擠在人羣之中,很是順利的就溜進了樑家。
他們尋得一處靠近那間新房的桌子坐下,看着院內擺的五六十卓喜宴,幾乎已經坐滿了來客,再扭頭看看前院,還有客人不斷來到,眼見着又得加上好幾桌了,都不覺心中暗自感嘆。
橋老二心中很是自然就想到了,那日在山林之間,打家劫舍的那些村民,個個餓的面黃肌瘦,有氣無力!
而幾人數月以來,沿途所見,那餓殍遍野,哀鴻滿地的慘景,更是讓人觸目驚心,永難釋懷!
此刻,他再看看眼前桌上,山珍海味,各‘色’珍饈,早擺的是杯盤重疊,但依然有家奴手端盤子,不停過來上菜!
這樣兩相對比,由不得他心情沉重,悲憤不已了。
這真真是應了杜甫的那句詩文,“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骨”了!
玲瓏和小鈺偷偷將早就準備好的袋子取出,趁別人不注意,將面前桌上的各種‘肉’食不停裝入袋子之中,一心想着給雪兒那些吃食回去,也好讓它也藉機打個牙祭。
突然,原本喧鬧不休的院中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橋老二和玲瓏、小鈺急忙擡頭去看,只見一個同樣‘肥’頭大耳之人,六十開外,頭戴一頂彩鍛員外帽,滿身綾羅綢緞,正笑盈盈的走近衆人。身旁同樣體型的一位中年‘婦’人,也正和紛紛起身拱手道賀的衆人一一說着話。
橋老二冷哼了一聲,知道這兩人肯定就是這樑家的男‘女’主人了。
不久,這兩人就走到了橋老二這一桌,衆人紛紛站起行禮。
橋老二強自壓制住自己心中的厭惡之感,也同衆人站起身來。
那樑老爺端起酒杯,笑呵呵的對衆人說道:“我家小兒今日大喜,承‘蒙’各位百忙之中前來赴宴,我謝謝各位了!”
說完,一仰脖就將手中酒杯裡的酒全部喝下,立時受到衆人的一片喝彩之聲。
橋老二聞聽此言,再見他夫妻二人明知自己兒子亡故,臉上卻毫無悲哀之感,心中思量一番,立時就恍然大悟了。
原來,這夫妻二人,竟然接着自己兒子的這場荒唐婚宴,大肆收受錢物,藉機狠狠的發了一筆橫財出來!在這夫妻二人的眼中,親生兒子的‘性’命,比起這眼前現成的財物,根本就算不上什麼!
“爲人父母者,愛財勝過自己的親生骨‘肉’!今日,我也算是大開眼界了!”橋老二也不由得在心中大聲感慨了!
“哎呀,我的九姨太啊!你可千萬不要‘亂’砸。‘亂’扔這些東西啊!”
院內衆人正是熱鬧一片,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尖叫,緊接着,眼前新房房‘門’“砰”地一聲豁然‘洞’開。
人們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從‘門’裡,噼裡啪啦的就飛出來了好幾個桌椅、杯盞來,緊接着又猶如天‘女’散‘花’般,飛散出來無數的瓜果,燈燭來,再接着又看見無數銅錢、銀塊,甚至金錠,珠寶紛紛朝着目瞪口呆的人們飛了過來。
這些貴重的金銀珠寶,個個都在空中劃出了最爲完美的弧形,再一個個從驚愕的人們頭頂飛過,噼裡啪啦,掉落了下來。
立時,人羣之中就如炸開了鍋似得‘亂’成一團。
玲瓏和小鈺瞪大了雙眼,看着面前的人們,剛剛還禮尚往來,而轉眼之間,就都如發了瘋似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個個穿戴光鮮,此刻卻都血紅着一雙眼,互相撕打着,爭搶着,甚至拳腳相加,鼻青臉腫。
人們全都雙眼緊盯着所見的各樣財寶,拼命爬上桌去,不顧湯水、油污,紛紛去搶奪落入杯碟之中的銀塊、金錠和珠寶,堆疊如山的杯盤踢裡哐啷,掉落在地,碎成千片萬片。
三人再低頭去看腳下,更是前所未見之景。
只見自己腳下,面前地上,此時此刻,更有無數的人,都如狗般爬在地上,匍匐前行,拼出命去爭搶掉在地上的財寶,許多人的手腳都被地上杯盤的碎片劃傷,血流不止。
橋老二看到這裡,心中沉痛不已,拉起玲瓏和小鈺的手來,避開這些發了瘋的人羣,快步奔出院去。
樑老爺夫妻二人,哪裡會料到,會發生這樣可怕的事情出來?
那樑老爺,看着眼前之景,實在是生平第一遭所見!
早就嚇得屁滾‘尿’流,看到瘋狂搶奪自己家財的這些賓客,心裡又痛又恨又急,再也忍受不住,瞅準眼前腳下的一塊金錠,就餓虎撲食飛身過去,卻不料,被身旁不知何人,一腳踹到‘胸’口之處,痛得翻滾在地,又被無數雙腳狠狠踩過,竟然一命嗚呼了!
“哎呀,九姨太,你要到哪裡去啊?”
新房之中,衝出幾個人來。
最前邊那人,一身新娘衣裝,頭上蓋有一方喜帕,但怎麼看,怎麼都讓人覺得很是彆扭!那腰身似乎太粗壯了些,那腳上豁然穿着一雙破爛草鞋。
這新娘飛身起來,越向高牆之時,院內許多人都看到了,那喜帕之下,是一張粗獷大臉,竟然還長有鬍鬚!
“哎呀,媽呀!這新娘也太醜了些吧?”
“何止有些醜陋?簡直是醜陋至極!”
“何止是醜陋至極,簡直就是人妖一個!”
有幾人評價了一番,又想起,腳下還有財物沒有撿拾乾淨,就立刻將這個九姨太忘了個一乾二淨,撲倒在地,接着去發橫財去了。
這新娘飛身上房,沿着各家房檐,展開身形一路狂奔,眨眼之間就遠離了街市,來到郊區一處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