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樓還是認爲去納儲閣偷看皇帝的內起居注是個危險而又無聊的事情。所謂起居注是記載皇帝日常言行的文書,是皇帝駕崩後,整理實錄的第一手資料,連皇帝本人活着的時候都無權翻閱。嵐箏卻要提議去偷看,簡直是找死。若被發現,他會大禍臨頭的。
所以雖然昨天答應了他,但是隨着暮色的降臨,雨樓萌生了退意,並規勸嵐箏放棄這個計劃:“太危險了,咱們還是別去了,若是被發現,遲早吃不了兜着走。”
可嵐箏已經做好了準備,甚至連夜行衣都翻出來了:“那你別去了,我自己一個人也行。”
“你看起居注,要做什麼啊?”
靜“好奇。”
“……”無語。
“去吧,去吧……”嵐箏挨着雨樓坐下,摸着她的腿道:“好奇心起來,若是達不到目的,我年都過不好。”
珍“離過年關還遠着呢。”雨樓哼道:“真拿你沒辦法,還跟小孩子似的,想什麼是什麼。”
嵐箏聽她的話,順勢往她身上趴,笑道:“我想要你,可就是得不到。”
雨樓見他纏人勁又上來了,趕緊推他,急道:“要去就去,別膩着了。”
兩人換了夜行衣,吹了燈燭,在寢殿內坐着,就等着夜色完全黑下來去,去納儲閣偷起居注。
靜靜的坐在黑暗當中,眼睛完全適應了沒有光亮的世界,雨樓看了眼嵐箏,心裡嘆道,如果他能一直保持這樣的好脾氣就好了。
“你看什麼呢?”嵐箏發現雨樓在看自己,湊在她耳邊,往她耳朵裡呼熱氣。雨樓忙躲開,捂着耳朵,臉色微紅:“你就不緊張麼?還有心思玩鬧。”
嵐箏當然緊張,畢竟一會就要面對他盼望已久的真相,當下收了玩鬧的心思,老老實實的做坐等了一會,待覺得時候差不多了。朝雨樓比劃了個‘走’的手勢,兩人躡手躡腳的出了昭德宮,在黑暗的掩護下向着納儲閣方向去了。
入秋之後,天氣轉涼,晚上涼風陣陣,加上緊張,雨樓不覺打了個冷顫。
雨樓不熟宮中的路,緊跟在嵐箏身後。她雖會功夫,性格也算強勢,但從沒做過這等兇險的事情。好在嵐箏識路,又對御林軍的巡視路線瞭如指掌,輕易的避過重重阻礙,平安到了納儲閣面前。
嵐箏輕輕推了一下,沒推開。
“糟糕……”嵐箏道:“上鎖的。”
雨樓暈,但是壓低聲音道:“當然是上鎖的,你別告訴我,你以爲它會敞開大門,歡迎你。”
嵐箏瞥雨樓,道:“我沒帶開鎖的工具,咱們回去吧。”
“來都來了。”雨樓鄙夷的瞭嵐箏:“幸好我有準備。”說着,從袖子裡拿住一根細的金屬絲蹲下來,撥弄鎖芯。
嵐箏稱奇:“你還會開鎖?”
“我不會開鎖,難道你明天想帶着開鎖匠跟咱們再來啊。”
嵐箏被嗆,但不減他對雨樓的好奇心,繼續追問:“你怎麼還會開鎖呢?跟我說說。”
“小時候,我有個九連環,但是我娘不讓我玩,總是鎖起來,所以呢,等她走了,我就偷偷的開鎖拿出來玩,再送神不知鬼不覺的放回去。”
“雨樓……”嵐箏抱住她蹭臉:“真可憐,玩個九連環都不行。”
“呀,別干擾我!”雨樓擺動身體:“不知道皇家的鎖,好不好開呢。”
嵐箏親了她一下:“好好開鎖,爲夫的給你放哨。”
“……”
啪!
鎖芯一彈,問題迎刃而解,雨樓拿來鎖頭,朝嵐箏揮手,道了一聲走。推門就進,結果剛進去,就咳嗽的退了一步,捂着口鼻:“好大的灰。”
又灰也得進,倆個引袖捂着嘴巴,入了納儲閣。納儲閣存放着舊時的起居注和各種文書,一年開放一次,平日不許靠近,所以難免有許多灰塵。
嵐箏從袖中拿出一個蠟燭點燃,沿着書架開始尋找自己所要的起居注文疏。
“雨樓,你幫我看看晟宣十四年到晟宣十六年的起居注。”
“要二十年前的?”雨樓嘟囔,但見嵐箏表情極爲認真,想來自有原因,閉口不言,眼睛掃過衆多的文疏,尋找嵐箏要的東西。
“好多啊……”雨樓道:“就這三年的加起來也有數十冊啊。你要哪一本?”
嵐箏道:“咱們一本一本看,仔細看皇帝曾賜哪個妃嬪首飾。”
雨樓一聽,就明白了嵐箏此話的含義:“你是認爲,那個戒指是皇帝賞賜給嬪妃的?然後妃嬪又給了我爹?我爹已經是死罪了,你還往他身上潑髒水。”
“……如果你爹跟妃嬪有染,你說是皇帝丟人,還是你爹丟人?”嵐箏哼道:“快找吧,今天找不到,明天還要來。”
雨樓捧來一堆文疏,放到兩人中間:“這是十五年一月到六月的。”
起居注,事無鉅細,均涉及,內容枯燥無聊,無非皇帝今天去了哪個妃子那裡,是吃是喝還是睡。
“嵐箏,你以後當皇帝,也要有內侍,無時無刻的跟着你麼?”
“嗯。”嵐箏把手上的灰摸到她臉頰上,笑道:“不過,他們也好記載,因爲我就在你一個人那。”
雨樓不說話,繼續翻看手中的文疏。
嵐箏惱:“喂!”
“啊!”雨樓指着文疏上的一頁道:“宮中還發生過大火啊,你看,晟宣十五年三月,景華宮發生過大火,皇上連夜去探視皇后娘娘。”
“大火?”嵐箏道:“這倒是第一次聽說。”
兩人間只聽到嘩啦啦的翻書聲。
嵐箏想了又想,準備把壓在心頭的事情在今晚都告訴她:“雨樓……”沉着聲音低頭說:“如果你我是兄妹,你會怎麼做?”
雨樓驚出一身冷汗:“爲什麼這樣說?”隨即明白了:“你是說……皇后和我爹?”
不行,這個消息太恐怖了,她一時接受不了。
“我……!”她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脣就被嵐箏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