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莫不是魔怔了吧?
看着蘇瞳那張不太正常的臉,泥丸宮的小廝不禁在心中暗暗腹誹。
“快把我綁了,送到主人那裡!”蘇瞳歪斜着嘴,用左手指着自己的胸膛,只不過好像有膠帶封着她半張嘴,每一個字都是拼命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急切地催促着小廝。
“你這惡鬼,閉嘴!”話還沒有說完,她突然一個巴掌狠狠打在自己臉上。
這一掌力道忒剛猛了,打得小廝目光發直,呆呆看着這不正常的女客右臉如發糕一樣高高地腫了起來。
“不不不!我還是走吧,逐日……速速帶我離開此地!”蘇瞳踉蹌地後退幾步,直到自己的脊樑貼住夸父的身體,眼眶迅速被淚水打溼,目光又驚又懼,似乎將泥丸宮當成了可怕的地獄。
高大的夸父表情亦十分爲難,猶豫地伸出兩個指頭夾起蘇瞳的腰枝,弱弱發問:“主人,您這次不會又出爾反爾吧?”
“大膽!”當夸父的手指剛觸及纖腰,蘇瞳臉上懼意如陽光下的薄雪,迅速消失無蹤,不斷跳動的眼珠子變得堅定不移,而且眸下隱隱有青光流動,很是攝人心魂。
“找個懂事的人來。”她一把推開了夸父的手指,目光直直地瞪着小廝,威嚴地大吼起來:“去!快去,不要耽誤了大事!”
這女客體內,分明藏着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
小廝早被她的一驚一乍嚇得腿軟,生怕她人格分裂會將暴虐發泄到自己身上,哪裡還有力氣轉身?
“怎麼回事?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知道我們泥丸宮是有規矩的麼?若以不正當的手段強買丹藥,阻撓其它客人競拍,是要被永久列入黑名單裡的!”
數個手持狼牙大棒的壯漢氣勢洶洶地朝蘇瞳走來。
任何一個店鋪,都會花重金聘用這麼一幫打手,在笑臉與客套不能解決問題的時候,他們的狼牙大棒就會無情地敲碎那些不聽話的人的骨頭。
“對,教訓她!她一個人攔了我們好久了!”
“要是今日你們不給個說法,那麼它日我也帶着麾下魔將前來搶丹!”
“規矩是老早就定的,絕對不能網開一面!”
門外的魔修們耐心已經耗盡,幾乎一點就爆。
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蘇瞳打量這些壯漢,渾身的骨頭髮出陣陣奇異的響動,不屑,期待,惶恐……各種本來不可能同時出現在一人身上的情緒,像是失控的野馬,在她的臉皮上奔騰起來。
她一隻腳在前,想要繼續邁步,一隻腳卻不斷地退縮,希望速速離開此地。
沒有任何人禁錮着她,可她的身體,卻像是要被自己撕裂。
“住手!”
就在大棒子即將敲下的時候,樓梯上突然傳來一聲威嚴而且響亮的喝聲。
小廝與打手們擡頭一看,原來是齊爺聽到了剛纔的喧鬧,從二層塔的樓梯處緩緩地走了下來。
此人瘦高,雖然喜歡穿着寬鬆的袍子,可是大家都知道隱藏在他衣下的,是一副無比精悍的軀體。與每一樓層的掌櫃的不同,此人一般都只坐在二層塔的一個小角落裡默默地畫符,而且畫的大半都是廢符,根本無法放在櫃裡買賣。可是雜役們都親眼見過,自己的掌櫃們偶爾會帶着些無法解決的問題詢問這符師的意見。
他們通通畢恭畢敬地去,而後帶着滿意的表情而回,誰都不曾抱怨過這日日浪費珍惜材料的符師有多無用多餘。
雖然雜役小廝們並不清楚掌櫃的與符師之間對話的內容,可是察言觀色的本領卻是他們做生意最基本的素質,“這符師纔是整個泥丸宮裡最得罪不起的人物”已經成爲衆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符師姓齊,小廝們便恭敬地喚他一聲齊爺。
今日他着白衣,袍子很鬆,只有領上露出一指鵝黃裡子,頭髮以玉扣結着,右眼處夾了一枚玳瑁邊的單邊眼鏡兒。
就那樣眯着眼,居高臨下地打量着衆人。
門後憤怒的人羣,雖然被夸父堵着什麼都看不清,但聽到“齊爺”二字也立即沉寂下來,來買賣的時日長了,他們也知道這位奇人,明白此人一定會給大家一個公道。
齊爺的面,本是冷的,但見蘇瞳之後,目光卻閃爍起來。
蘇瞳並沒有流露出衆人身上的那種敬畏,而是目無旁人地繼續與體內另一個自己角力。她半面狂喜,似乎在見到齊爺的剎那猶如見到了親人,拖着自己的半身就要向前,而另半張臉卻寫滿了驚恐,不斷向後退縮,不願再深入一步。
那種靈魂的掙扎,那種*的排斥……讓人感覺她已然入魔。
“原來是貴客來了啊!”
心中已有定論,齊爺立即擠出了一個衆人前所未見的大大笑臉,從樓梯上一躍而下,如一道狂風掠過衆人身邊,大家眨了眨眼,只覺得眼前一花,而後便看到了齊爺親自彎腰攙扶起女客顫抖胳膊的畫面。
什麼?居然是貴客?
小廝一臉通紅,幾位大漢更是訕訕地笑着,尷尬地把手中的武器放下。
“真是些不長眼的傢伙!愚蠢!有你們這樣待客的麼?還不給我速速讓開!這位的身份如此尊貴,用得着跟外面那些一樣排隊爭搶出爐的丹麼?她若開口,此月開出的藥都能白送給她!”面對小廝與壯漢,齊爺又換了一副嘴臉,吆喝聲震得衆人吐血,而吆喝的內容更是令人心驚肉跳!
什麼?藥丹還能白送?而且一送就是一月?
不但塔裡的人們都嚇傻了,被堵在門外的魔修們也各個是打了霜的茄子模樣。若是早知道這夸父之主身份如此顯赫,他們巴結還來不及呢,怎麼會爲這些小事與她結下樑子?
泥丸宮的雜役們迅速地爲齊爺讓開了個道,以羨慕與好奇的目光護送着二人緩緩走上樓梯。
說是說請貴客入樓,可是他們走路的姿式卻有些奇怪,好像是齊爺在前面拖着,將已邁不開步子的女客生拉硬扯地提到二層去。
蘇瞳心中一陣冷笑。
這齊爺一上來雙手便像老虎鉗子一樣緊緊地扼着自己的胳膊,生怕她會逃走一樣。而且此人力大驚人,就算自己渾身是癱軟的,都能被他輕易拉着上樓。
看來爲了在這塔樓裡隱藏自己的罪惡勾當,那角族當真是沒有白花心血與功夫。
而且這塔樓嘛……她用自己的餘光打量四周,發現其制式有些眼熟,好像正是衝靈之地傳承塔的規格與模樣,看來這角族對馭靈*執念已深,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變成與馭靈有關的東西。
“也不知道……順不順利?”藏在天雲中的明藏,見泥丸宮入口處的人羣有了疏散的跡象,微微有些擔心地朝一旁的傲青問道。
“她麼?一定演得很真。”傲青笑着揉起自己的胸口,對蘇瞳十分放心。
“那殿下呢?用血息去養十里陽夏的器,想必損耗極大……畢竟十里陽夏的柳音,也是王器。”明藏一臉擔憂,蘇瞳並非血族,是以對血族養器之法不甚瞭解,可他很明白那種修復的代價。
之前他還有些懵懂,可是走出血族的封地之後,再如何愚鈍,明藏也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的殿下之所以那樣做,不是爲別的,正是爲了滿足自己小小的心意。
如不爲血族留下個強而有力的守護者,他無論如何也不得如此輕易脫身。
“無妨,七成力量,就可禦敵,而且我的女人也不是軟柿子,到時候說不定本尊根本不用出手,她就自己一力解決了。”
傲青承認自己此刻有些虧空,卻笑着安慰明藏,在真仙界能傷到他與蘇瞳的人,真的已經不多了。
“這位大哥,你若將……將我腦子裡那枚毒瘤除去,我保證你後半生榮華富貴。”蘇瞳側着臉朝齊爺央求起來,此刻她眼中帶淚,楚楚可憐,特別是那雙漂亮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
聽她這麼說,齊爺便更加放心。
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在做些什麼勾當,也知道這女子腦子裡種的……是什麼毒瘤!
“別這樣說嘛,我現在已經榮華富貴了,可不能因爲你而得罪自己的主子,你說對吧?”滾動喉結,齊爺發出甜膩的聲音,眉心突然裂來一道妖冶的血痕,看上去無比嚇人,而且嘴裡的牙也尖尖的,又細又密。
“啊!”蘇瞳嚇得腳更軟了,那可怕的容貌像有着什麼震懾旁人的力量,感覺手裡的女子完全放棄抵抗,齊爺得意揚揚收回了自己唬人的模樣,越發用力地把蘇瞳扼在臂膀下。
至於身後那溫吞跟隨的夸父坐騎,更加不用再意。
他是被奴役的僕從,看上去還有些笨拙,既然他的主子識海都被控制了,晾他也翻不出什麼風浪。
不知情的人,還真以爲泥丸宮裡來了尊貴的客人,因爲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齊爺親自出門迎客,還點頭哈腰地將來人一路請上塔頂。
這塔樓一層賣丹,二層賣符,三層是神秘物品,只有爲數不多的老客有資格進入,能再向上走的,的確偶爾有那麼幾人,絕對都是來頭極大的狠角色!
------題外話------
什麼,沒有題外話?那是因爲倫家寫到夜裡一點多,已經沒有力量寫題外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