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相信,有人可以爲陌生人而捨棄自己的性命。”碎藍身體裡的光已經上延到了胸口,有如身體透明一般。那光竟耀體紛程。他的聲音剛一出口,便已經被大風之聲掩蓋,但伯湘,依舊知道他在說什麼。碎藍平靜的面容影響了他,他的指節咯咯作響,他突然微微一笑。指尖拈花點額:“我豈會不知,你在想些什麼?從你早上突然要殺歡陽,我就知道,你已經受夠了!”他看着碎藍:“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吧!”他說着,手腕一翻,雲圖大明。指尖亦已經開始滲血而出,於氣罩之中化成朵朵血雲,淡淡團繞,將三人圍成一團,馭血狂飈,催雲汲風。
碎藍渾身一震,他微眼看着伯湘,他突然咧嘴一笑:“謝謝,哥哥!”他的聲音輕輕,但伯湘在顫抖。他忽然鬆開勒着小白腰身的手,他已經不需要緊緊勒着她了。因爲她將全部的重量都放在他的身上。在她眼裡,他是她的相公。她看他的眼神,如此信任,如此依賴,如此的,執着。以至於,連同他自己,都有如受到迷惑一般,如此投入。
他伸手摘去她耳上原本戴着的小銀針,將那小針推進自己的耳骨。他的動作輕柔,眼睛一直在看她。他根本沒去找自己的耳洞,而是將它們,直直深入自己的耳骨之中!他將自己所戴的三個小環,一邊一個替她帶上。另外一個,就穿扣在其中的一個環上!她的身體不停的在抖,她全副心力都在呼吸。但他依舊可以將它們妥貼的戴好。像是在細心裝扮自己最愛的女子。
“很好看!”他輕輕說着,忽然一把勒了她的頸脖,他的脣,再度向着她吻了上去。他胸口的光已經到了喉間。在那一刻,小白被他那種刺目的光芒耀得眼瞳猛的一縮,感覺到一股火熱的氣息直入脣舌,一個堅硬的東西一下進入她口。什麼東西?她緊蹙着眉頭,卻明顯感覺到有氣流從身體深處向嘴裡翻涌。這種詭異的感覺讓她根本說不出話,她喉間一燙。感覺那東西一下滑了進去,咕登一下讓她吞嚥下腹。
“它可以幫你汲風。”他忽然鬆開她,衝着輕輕一笑:“現在再吸氣,用力吸!”
她感覺那股飛竄的熱力一下在體內轉動起來,她明顯感覺到有風力在隨着那東西的轉動在向腹間集中,感覺血脈在隨着它的轉向在向着腹間導引,向後引進四肢。那崩亂疼痛的感覺似乎被燒灼的壓制,或者說,被他那古怪的東西帶領着。有如運行周天一般在行走。
“吸氣!”他的眼眸蘊成碧藍,他忽然一託她的腰,讓她原本跪坐的姿勢一下借他的力量站了起來:“吸氣,然後吐出來!”他伸手摁住她的小腹,他額間的血絲在順着頸逆向他的指尖。向她的腹部,傳遞了一種溫潤,綿柔的力量。
她微微怔愣,一時被他的動作吸引。她不由自主的照他的話做,她感覺到亂散的風一被她吸進去,馬上會順着腹間的灼熱行走,然後轉向她的後背脊骨。然後,向着後腦的頂端開始彙集。好熱,像一粒發燙的種子,在她的身體裡生根發芽,然後瘋長。開出枝葉,綻出花朵,在她四肢百駭運行。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浮起,慢慢脫離了他手掌的掌握。她的雙臂開始不由自主的開展,像迎接撲而而來的風。她慢慢仰起臉,正清楚的看到頂上浮游不休的凌破。他的主靈已經顯出形貌,只有她可以看到。他在她的四周飛浮,他向她伸出手,那無形的氣手在她看來是如此真實。我只會爲你停留,而我的名字。只有你可以呼喚。她突然想起這句話,她額間的血絲在慢慢匯聚,形成月狀印跡。她的眼珠在變紅,有如浸飽了血一般的濃紅。她向着他的手,慢慢伸出手去,她張開口,向着他:“颯……”颯力斷山闋,橫風捲萬丈。
“漠……”漠漠如細雨,絲絲潤入物。“凌……”凌絕入空頂,憑風自逍遙。“破……”破力無可阻,氣海如天刀。法血入風靈,汲氣吞吐雲,和風柔細細,狂風力千鈞。入山催石碎,入海旋底凝,凌空斷星月,浮氣亂煙波。是凌破的聲音,在她身周旋轉不斷。她的手一下觸到他,頓覺一股風氣將她捲起,不,與其說是她被捲起。不如說是,她乘風而飛。凌破的氣罩在她法血濃溢之下,一下擴大數倍。亂旋而上,帶出一聲巨嘯!山石聚成的八爪泥手頓時讓他強大的旋流給碾成碎沬,連一絲塵都帶不進風中,只在四周浮蕩。強氣將凝含直頂了出去,她在空中急旋了數圈才遠遠的飛穩,那一震,令勁荒一時穩不住身形。伸出手去抓凝含這才勉強坐住。他的臉已經脹成微紫,胸腔一陣血氣翻涌:“那,那個風靈…….”
凌破突然一竄而上,速度非比尋常。他感覺到血在源源不絕,那種力量噴薄欲出。周圍的亂風根本不需要他汲取,便自發向他周身涌來。他感覺已經與小白合二爲一,再也不需要用力託她,她如同也是風一般,與他一起自由翱翔。她周身都是風力,那風聚而不散,被她汲入又吐出。吞吐之間,血氣不停帶出來,讓他快意無比!啊,血啊,綿綿不絕,有如生命之泉汩汩流淌。力量,隨着血力的增加而瘋狂的滋長,他感覺四周不絕的風都被他恣意的牽引,越來越多,越來越多。這種力量的快意,就如同他因她的血化形那一刻一般,如此的讓人癡迷。
伯湘一把拉住碎藍,風罩突然增強,他們兩感覺到那股迫力要將他們碾碎一般。碎藍的氣罩開始浮蕩不定,伯湘將全身的力都用來結罩護他。看着他越加慘白的臉,但他的眼中,卻煥發出動人的光彩。他一直擡頭看着小白,看着她有如在東霞山那次一般。她身形如此舒展,她的眼亮如日光。她的四肢,都柔若無骨般的飄搖。
“那小子不會控力,我們不能在這裡呆着了!”伯湘骨骼咯咯作響:“我們幫她開禁,現在她卻要碾死我們了!”
“她只是不會控制,她不會害人的,她根本就不會!”他看着她,看着她執着的眼睛。就可以找到凌破的位置。但他此時,只是被她的專注而吸引。開禁之後,所有馭者都會受到靈物的影響。會因靈物的思緒而紊亂心神,但她沒有,完全沒有!她該是沒有想,因爲太專注於凌破。太專注於體內的血脈吞吐,而忽略所有亂她心神的東西。或者說,是因爲他給她的幻象,讓她專注起來。她看到了,她一直非常思念的人。
“小白,別這樣繼血給我。會死的!”凌破恍然間從力量的沉迷之中拔出神志,他看着她:“夠了,足夠了!”這種血力綿延的感覺快意無比,但是,對她而言,潰血太多就是在死亡邊遊走。
“我,我做不到。”她張着口,聲音被風灌了滿嘴,她心裡的聲音讓凌破聽到。一下急暴起來。她不會收,這下,麻煩了。她掙扎着向下去尋找傾絕,但是,她眼前一團團的發黑。她感覺自己什麼也看不到了。那剛纔歸家的寧靜,又成了一場泡影。
“不行,下去。這風靈太強,要頂暴了。”伯湘突然一把摁住他的肩:“你既又肯叫我哥哥,就要聽哥哥的話。我們走吧,此時罩亂,他們不敢近身。走吧!”
碎藍看着他,忽然微微一笑:“崔源的事,你不是一直耿耿於懷嗎?我想爲你我做一件事,今天不做,再也沒有機會了!我們當了這麼多年的縮頭烏鬼,崔源死的時候,除了心中不寧之外,再做不了什麼事。有時覺得,實在好沒意思。還有……父親!”
“我知道,你今天要殺歡陽,是想一結舊賬。你想換一種生活方式,想和她…..在一起!”伯湘擡着頭,看着上空浮蕩的小白。
“哼,不能夠了。我的媚術,只讓她看到了,她的相公。不是我的媚術不夠強,而是她的心,太執着。”碎藍的面上,面紋越來越重,他的眼凝藍,食髓知味的那個是他。無法擺脫的,也是他啊!有那麼一瞬間,讓他感覺,他真是想,與她一起自由的飛。但不能了,他的自由,早在十五年前,已經讓他親手拋下。他放棄成爲人,他選擇向更強靠攏。在他放棄的時候,就知道,任何情意的沾染,都是他的結束!琉光碎藍,在這名字之下,還掩藏了一個人的名字。葉伯雲!琉光碎藍,是生長在葉伯雲屍身之上的吞雲獸。但是,當葉伯雲重生,那麼,這個叫琉光碎藍的吞雲獸,就該死去了!
“伯雲!“伯湘眼中流下淚來,眼淚,這東西對他而言早已經陌生。從十五年前,他父親引頸自刎的那一刻,伯雲就成了碎藍。而他,由伯雲的哥哥,成爲了碎藍的主人。他的體內,也有靈物的血,但不夠,比起伯雲來。他差了很多!不然,他寧可那個成爲吞雲獸的,是他啊!他們與仇人結盟,生死關頭離棄瞭如父一般的至友,他們放棄了情感。只爲那,聚靈咒。他也知道,當聚靈咒不復存在的時候,也是他們這脆弱的盟枝瓦解的時候。這一天,早晚要來到!
“你把汲風丹給她了,以後,如果她能自由的飛。而你的自由,也將回來!她會帶你去看,你想看的風景。”伯湘突然笑起來,看着他美麗的藍色眼睛。來自於母親的血統,傳承着那吞雲獸驕傲的華麗。他雙指之間開始滲血,全身血脈大開,額前光景明滅:“馭血狂飈,催雲汲風!”碎藍身軀在扭曲化形,他的笑意漸漸隱沒在巨獸的形體之下。他擡頭看着小白的身形,如果,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他猛的一下竄了上去,他的身形在空中變化,他的衣衫碎裂開來。他身體蜷成一團,像一個大絨球一般彈出去,然後在空中開展。四肢騰出煙氣,與血光匯成一團。劃出一道詭美的光影。伯湘一躍而上,坐上碎藍的身軀,猛然向着小白目視的方位:“你去對付那隻鳥。用亂旋風刀把它打成碎渣!”說着,他們一下便從內找到凌破預留的氣孔,直直向那裡彈去:“別再讓她這樣繼血,會死的!”說着,便貼着小白的身體,一下急墜而下,破孔而出。在空中散出一道煙雲。碎藍所散出的煙雲,馬上被凌破汲走,身形已經暴露無疑,但他們依舊直衝而下。因爲凌破的風罩已經控制不住的暴長,將桐然的土罩打的亂散,歡陽的身體,早已經顯現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