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將晚,清涼的晚風吹散了一整天的煩悶燥熱,整個北郡城都被夜幕籠罩,陷進了一片靜謐之中。
而此時的城主府裡卻是熱鬧非凡,不同於往日的肅穆莊重,大紅的喜色瀰漫在這座不小的府邸的每一個角落。
“主上,哪有人成親的時候還穿着平時的衣服的啊,您就姑且換一換吧。”
雲岫居內,鬼七一頭黑線地拿着喜服勸着軒轅七殺。忙活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將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完畢,接下來只要新郎和新娘露個臉那就是一個盛大的婚禮了,可是這個新郎偏偏在這個時候掉鏈子,而且礙着他主上的身份,自己又不敢對他下什麼命令,這磨蹭了大半天還是沒有進展。
軒轅七殺一臉嫌棄地看着鬼七手中大紅色的喜袍,眉頭皺起,不悅地開口道:“我堂堂幽冥宮的宮主,怎麼可以穿這種女人家穿的大紅色的衣服,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
“噗嗤……”剛進屋的北宮雲一沒有忍住,直接笑了出來。本來是看軒轅七殺一直不出來,他代表七煞來探探情況的,不想一進屋就聽到了這樣的話,實在是讓他忍不住發笑。想不到素來冷麪的軒轅七殺也有這麼彆扭的時候。
“簫大?你笑什麼?有這麼好笑嗎?”軒轅七殺更加不悅了,本來這羣人非要逼他穿着麼紅豔豔的衣服就很讓他不滿了,現在居然還笑話他,一個個膽子都這麼大了,是不是都不把他這個宮主放在眼裡了?
北宮雲一好不容易忍住笑意,走上前接過鬼七手中的喜袍這才說道:“主上,喜服穿或不穿可是由不得你,老祖宗留下的規矩。成親本就是個喜慶的時刻,穿紅色也是有講究的,你若是真的不穿,只怕這親也成不了了。而且若是洛姑娘知道你願意穿喜袍娶她,恐怕在心裡也會有些芥蒂的。”
北宮雲一拿洛霓裳來施壓還是有用的,果然見軒轅七殺面上有些猶豫了。
鬼七看着北宮雲一悄悄地比了個大拇指,他在這軟磨硬泡了半天都沒有讓軒轅七殺有絲毫的鬆動,現在北宮雲一隨便一說就有了進展。看來不管是在什麼事情上,只要搬出洛霓裳,那麼對軒轅七殺來說都是致命的。
“主上,簫大說得對。自古成親都是要穿喜服的,紅色不單單是看起來喜慶,而且還預示着以後的生活紅紅火火,每一個人成親都是要這樣穿的,若是你想要例外,只怕霓裳她真的會……”鬼七一邊說着,一邊偷偷地觀察着軒轅七殺的臉色。
果然鬼七的話音還未落,軒轅七殺便劈手奪過北宮雲一手上的喜袍。北宮雲一和鬼七還未反應過來,便覺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推着出了屋,門也在他二人出去了之後“砰”的一聲關上。兩人相視一笑,便都靜靜地候在門外。
相比軒轅七殺的不合作,洛霓裳那邊要好得多。
媚三娘幫洛霓裳換上喜服,又親手爲她打點妝容,看着鏡子裡明豔照人的姑娘,洛霓裳幾乎都要懷疑那是不是自己了
。
“霓裳妹妹本就是這漂亮的人兒,這一打扮起來更是讓人移不開眼了。連我這樣的女子都要動心了,只怕待會主上看到你是要連路也走不動了。”媚三娘細細地看着洛霓裳,忍不住感嘆道。
“三娘,你就別打趣我了。”洛霓裳羞得低下了頭,蔥白的手指攪着,能夠看得出來他此時的緊張。
媚三娘笑了笑,手指拂過洛霓裳如瀑般的長髮:“霓裳妹妹的頭髮可真漂亮,只是以後就不能這般散着了,結髮夫妻,結髮夫妻……”
媚三娘說着眼神漸漸迷濛,如水的秋瞳透過時光的水岸看向不知名的未來。
雲一……
洛霓裳有些奇怪了,更想要詢問的時候,媚三娘又回覆了之前的清明,取過梳妝檯上的木梳,媚三娘望着洛霓裳笑着說道:“三娘來幫霓裳妹妹梳頭吧。”
洛霓裳點點頭,透過鏡子望着身後的媚三娘,心中微微嘆息。她還記得北宮雲一在軒轅七殺昏迷的時候曾經許下承諾,說只要軒轅七殺醒來,他便會娶了媚三娘。可是軒轅七殺早已醒來,卻不見北宮雲一有絲毫的動靜,這個女子的心裡,只怕也是難受的吧。
媚三娘一手撫過如墨的長髮,一手執起木梳,美豔的容顏上掛起淺淺的笑意,口中唸唸有詞:“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
白髮齊眉,兒孫滿地……
洛霓裳突然覺得有些不真實,這麼多年總是她一個人。悲傷時,害怕時,寂寥時,從來都沒有人能夠與她分享,而她只是因爲心中的一個念想,便堅持着獨自面對。現在,突然有一個人,再往後的日子裡要與她一起,無論喜禍福災,他都會在自己的身邊,同自己一起面對。害怕這只是一場夢,醒來之後便什麼都不在了。
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素白的手慢慢撫上精緻的容顏。即使被塗滿了脂粉,但是心裡明白,無論世事怎樣變化,自己還是最初的自己。而心裡牽掛的那個人,也依舊不曾改變。
玉顏紅頰飛花,
墨瞳秀眉風華。
只待月皎且盈,
與君共話桑麻。
漫漫孤寂歲月,等待着的不過是一句十里紅妝的諾言。風煙俱淨,江湖已改,唯有相思不減不滅。繞指的情愫,一生的眷戀,不過是你迎風而立的翩躚衣袂,情到深處,便消瘦了思念。
不要山盟海誓,不要地久天長,不想在現在的日子裡就被有關未來的承諾所牽絆。一直所求的也不過是西窗共話,詩酒桑麻的愜意相伴。
“霓裳妹妹,吉時快到了,我們該出去了。”媚三娘擡手在洛霓裳的眼前晃了晃,拉回她已經飄的很遠的思緒說道。
洛霓裳收回思緒,起身,扶着媚三孃的手朝着她笑道:“三娘,你要相信,每一個癡情善良的女子都是會得到幸福的。”
媚三娘微微一愣,莞爾一笑,朝着洛霓裳重重的點頭道:“三娘信。”
婚禮安排在素錦堂,這也算是整個城主府最富麗堂皇的地方了。
隔着薄薄的紅色頭紗,洛霓裳依稀可見大紅的綢緞一路鋪進屋內,門廊上,窗楣上,隨處可見紅豔豔的燈籠和喜字,空氣中瀰漫着馥郁的花香,連地上都是各種花瓣。
“老四他們是真用心了,三娘自認爲也是見過不少世面的人,也還沒見過這麼華麗的婚禮。”媚三娘扶着洛霓裳看着滿眼喜慶富貴的裝扮,不禁感嘆道。
不知道是誰先喊的一聲:“新娘子來啦~”整個素錦堂突然間就變得格外的熱鬧了。
“霓裳姐姐,我陪你一起進去。”在鬼七的示意下,夏蟬樂顛顛地跑到洛霓裳身邊,像個小花童一般托起洛霓裳長長的衣襬,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走到門檻前的時候,媚三娘在一旁小聲提醒道:“霓裳妹妹,這裡要跨過去。”
洛霓裳微微偏頭,朝着媚三娘一笑,輕擡腳步,跨了過去。
屋子裡突然安靜了下來。洛霓裳知道,那個人,就在前方。
紅色的人影立在身前,薄薄的紅紗其實並不能遮擋住絕世的容顏,反倒是平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更加動人。
“裳兒。”原本清冽的聲音有些低啞,軒轅七殺看着眼前一身新娘裝扮的洛霓裳,這才覺得這一切都是真的,並不是做夢。
“好了好了,有什麼話等入了洞房你們兩再好好說,現在該拜堂了。”媚三娘見這二人的模樣,忍不住笑道。
“拜堂了拜堂了,拜完堂趕緊入洞房,這春宵苦短,主上可要……老七!你幹嘛又打我!”殘六鬱悶地捂着頭瞪着鬼七。
“少說幾句,沒人當你是啞巴。”鬼七無奈地呵斥道。
因着這一句話,洛霓裳更是羞得擡不起頭了。這個殘六,怎麼可以在這麼多人面前說這樣的話呢,真是太過分了!
軒轅七殺牽着洛霓裳,轉頭狠狠地瞪了殘六一眼,這才罷休。
殘六被瞪得直髮怵,只得安安靜靜地站在鬼七的身後。
“一拜天地~”鬼七滿臉紅光,朗聲說道。
軒轅七殺拉着洛霓裳上前,恭恭敬敬地深鞠躬。
“二拜高堂~”
高堂的位置上坐着的是蠱婆婆。軒轅七殺和洛霓裳都是孤兒,而蠱婆婆和軒轅七殺額父母交情頗深,代坐高堂之位也不爲過。
“夫妻對拜~”
額角輕碰,髮絲相繞,只是眸光的輕輕相觸,便是一世的山水齊眉。
情緣訴不盡笙離,十年相思誰憐?人道是碧落黃泉兩眼間,不過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忘川河畔,彼岸花前,將彼之名刻在三生石上,到白髮相守,不離不休。
風雲疏淡,從容端然。過往漫長歲月的幽思,像是在素琴上彈奏的一曲流水輕音,在微風拂過後,化作看不見的雲煙過眼。與君相伴,同卿相守,綠水青山點燭伴香。
“禮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