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劇是暖場的,十分鐘結束,演職人員在熱烈的掌聲中致敬結束,正要下臺,張非手上拿着麥徑直走上臺,喊住他們。
時遇見狀,也趕緊上去。張大導演真是有個性啊,他這位主持人還沒上臺,他就自個兒先上去了,他擔心再晚點,主持的工作都要被張非代勞。
張非喊住舞臺劇的演員,向現場觀衆特別介紹了他們,這是來自盛京梧桐舞蹈團的年輕人。
這個舞蹈團在全國非常有名,一個星期前,黃琿在盛京的演唱會就邀請了他們的人全程伴舞,實際上許多明星的演唱會都會邀請他們。雖然還做不到鼓童那樣國內外名聲隆重,獨樹一幟,但是已經是一個冉冉崛起的舞蹈團體。
梧桐舞蹈團的人員下臺後,張非笑着和時遇開玩笑,然後兩人紛紛下臺,因爲還有一個表演。
舞臺上的燈光再次暗下來,整個劇院裡籠罩在一股淡淡的藍色光影裡,坐在前幾排的人能夠隱隱約約看到舞臺上人影晃動,好像在搬運什麼東西,但是更具體的看不清。
唐霜感覺抓着他衣服的小手換了個地方,可能是抓累了,放鬆放鬆小手。
他偷偷瞥了眼身邊的小人兒,小傢伙聚精會神地看着臺上呢。她的眼睛大,眼神好,經常夜裡摸黑來竄唐霜的門,習慣了黑夜模式,所以大概、可能能夠看清檯上的情形吧。
“汪~”唐霜惡作劇般輕輕地學白晶晶叫,試探糖果兒的反應。
小傢伙下意識地把手指豎在嘴上,眼睛依然一動不動地盯着舞臺:“噓~小霜會聽到~”
隨即反應過來,這裡是盛京,晶晶不在身邊吖,腫麼肥事?腫麼有晶晶在叫?側頭一看,就見小霜盯着她瞧。
小人兒咧嘴想討好地傻笑,但是第一時間收斂,連忙轉過頭,繼續一本正經地看舞臺,假裝啥事都沒發生,心裡卻嘀咕起來,這個小霜果然是白亮亮吖,這個傢伙,老是挖坑給妹妹。
她和白晶晶在許多個晚上躥進唐霜的房間,兀自爬到他牀上搗亂,或者純粹是爲了撩撥小霜,習慣了一人一狗子合作作戰。
沒想到被小霜套路了!
唐霜盯着小人兒看了會兒,算了,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心裡卻知道,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這個小傢伙和白晶晶應該沒少算計他。
舞臺的燈光漸漸亮起來,不是唰的一下突然亮起,而是漸漸的,像是太陽升起,有一個肉眼可視的過程。
從黎明前的黑暗到天邊亮起一抹玫瑰色的光線,接着海平線上變得透明,太陽升起,黎明到來,清除可視範圍內的一切黑暗。
此刻,舞臺上出現9具紅漆牛皮大鼓,每一具大鼓前站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青年,他們人人長髮,挽成髮髻,行古人風。
這些人神態沉靜,眼神落在鼓面上,雙手各握一把鼓槌,一端在他們手心,一端輕輕放置在鼓面上。但是仔細看,鼓槌其實沒有落在鼓面,而是懸置在半空中,大概1釐米的距離。
“是鼓童啊~”
“鼓童來啦,啊~太好了。”
“一直沒有機會欣賞鼓童的表演,今天終於等來了。”
……
現場衆人議論紛紛。
糖果兒嘀咕一句:“敲鑼打鼓咧,鑼呢?”
唐蓁問唐霜:“這是鼓童嗎?”
唐霜:“就是鼓童。”
舞臺上的鼓童不管現場的議論紛紛,忽然咚的一聲~一股沉悶的鼓聲彷彿從很遙遠、很廣袤的地方敲響,鼓聲隨着空氣一圈一圈震盪開來,傳到每一個相遇的人耳朵裡。
鼓聲將每一個遇到的人都囊括在它的視聽範圍內,然後繼續飄散開來。這聲音一點不尖細,卻能傳的好遠,在廣袤的黃沙中來回飄蕩,激盪起一縷一縷細風,彷彿不是在爲任何人敲響,而是爲大漠落日獨鳴。
“果然是鼓童啊~”
“出手即知不凡。”
“很有韻味的聲音。”
……
隨着一聲悠長荒涼的鼓聲漸漸遠去,鼓童們再一次落下鼓槌,敲打牛皮鼓面,鐺~鐺~鐺~的鼓聲帶着獨特節奏接連響起……
這時人們才聽出了鼓童演奏的是什麼曲目。
唐蓁欣喜地側頭看唐霜:“是你的~小霜。”
卻見唐霜目不斜視,不爲所動,很有臨陣不亂的大將之風。
“厲害吧哈哈~”唐霜忽然笑眯眯地說。
剛堅持了一會兒,大將之風蕩然無存。
然而唐蓁此刻不管這些,她開心地點頭:“厲害呀小霜,真好聽這首音樂。”
這首音樂就是《英雄》裡的插曲,之前在宣傳片中就用到了,名字叫《天地孤影任我行》。
這首音樂大氣蒼茫,有一種天地之大任我獨行的韻味,讓人顫慄。
劇院外面的巨幅宣傳畫上,就有兩句詩,“日月同輝出亂世”,“天地孤影任我行”,之前唐三劍很感興趣地認真觀看,心裡折服不已,不已??emmmmm……
這兩句詩與這首《天地孤影任我行》一脈相承,都出自唐霜之手。
無論音樂,還是這兩句詩,都與電影的主題極爲契合,影片中的每一個人,都透出與世不容的巨大孤獨,他們的行爲,他們的想法,在當時不爲人所理解,遺世獨立,當然孤獨。
但是這首音樂絕不僅僅是講孤獨,孤獨只是一種烘托出來的氛圍,它真正要講的是人,是孤獨的人的所思所想。
鼓聲劇烈起來,鼓點密集如雨下,雨點敲打青瓦,鼓槌敲打牛皮鼓面,發出一聲聲悶哼,天地之間彷彿籠罩在密佈的烏雲之下,而這些鼓點從烏雲之外一聲聲落下,越來越近,越來越響,越來越快,它不是要快刀破開一個口子,而是要以莽荒之力全面擊潰,還天地清朗。
忽然,天地之間金光瀉下,風捲殘雲,不消眨眼的功夫,剛纔還是沉悶的天地,立刻朗朗乾坤,上下不知其高,遠近不知其長,金光中走來一個人,獨行在遼闊天地間。
這是一種情感的昇華,從濁世中來,方能得大自由、大解脫。
……
唐霜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長空斷臂後退隱江湖時引吭高歌,歌曰:“斷餘臂兮,餘心傷悲!餘心悲兮,事不復成!事不成兮人將逝,王兮王兮奈我何?”
浮現身着黑服,扔掉手中劍,放下心中事,坦然走出秦宮的那道並不偉岸的身影。
浮現黃沙漫漫中,被同一把劍刺穿,剛烈殉情的男女……
浮現殺與不殺,冷酷如鐵卻又熱淚盈眶的高高在上的那張模糊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