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龍焱拿刀抹脖子,把我嚇壞了,趕快衝上去,一把搶過刀。
他渾身無力地倒在地上,眼睛空洞地張着。
我把他扶起來,靠在牆邊。
他喃喃自語,又似乎在問我:“人活着,沒有任何意義。又何苦呢?”
我衝他大吼:“哥,清醒點!冷靜點!你的人生有意義!你人生的意義是戰鬥!你忘了嗎?
你教過我的!你是最強的戰士!你的意義是戰鬥呀!”
“戰鬥?”他似乎神志不清,“戰鬥麼?”
胡天寶連忙走過來,用手中的小旗子搖晃了一下,一股金光包裹着龍焱。
金光散去,他的眼睛逐漸迴歸到原本炯炯有神的狀態了。
但他顯得非常疲憊,廢了很大力氣才站起來。
再看王巨君。
這傢伙不知道腦子跟別人不一樣,還是乾脆就沒腦子;
他一臉傻樣地呆呆地跪坐在地上,傻笑着,口水流的老長。
我示意胡天寶也給他施點什麼法術。
胡天寶搖了搖頭,笑笑說:“這傢伙居然沒中招兒。別看他那樣,沒中陣法。”
“啊?那怎麼辦啊?”
胡天寶走過去,掄圓了右手,照着王巨君鬍子拉碴的大臉上,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啪地一聲,王巨君回過神來,連忙問:“咋了?誒,兔子,你打我幹嘛?”
我和龍焱連忙上前,問他:“你不要緊吧?你看到什麼了?有什麼異樣的感覺呢?”
“我做了個夢。”他樂呵呵地說,“大概意思說,我的人生是沒有意義的。”
“嗯,對呀,然後呢?”
“沒然後啦,我一直就認爲,我的人生是沒什麼意義的。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一臉坦率地說。
我和龍焱不由得苦笑一下,很難理解他的意思。
“我爺爺和我爸,從小灌輸我,讓我練功,以後繼承絕技,繼承家業。
十來歲之前,我人生的意義就是成爲超過我爸的天下第一神偷。
然後……”
“然後怎樣?”龍焱追問到。
“然後,我那不成器的老爸就被捕入獄了,終身監禁,不得假釋。
我爺爺氣死了,我家被抄了。我媽天天酗酒,闖禍,敗家。
以前熱熱鬧鬧的門庭,再也沒有人敢上門了。
自那時起,我就發覺人生是沒有意義的。”王巨君大方地說。
我不禁點點頭。雖然熟知王巨君人生的遭遇,但每次再提起,都無限唏噓。
“所以啊,我總是想法設法享受生活,沒意義給自己創造出點意義來。”王巨君樂呵呵地說,“
沒意義不要緊,給自己創造出點意義來就好了嘛。
上學很有意思,有各種社團;
跟你們折騰也很有意思,打打殺殺熱鬧得很;
直到認識了愛麗絲,我更是找到人生的意義啦,那就是愛情,哈哈。”
“不錯,你真了不起。”龍焱拍着他的肩膀說,“年齡比我小十來歲,卻比我還要豁達。
我這個見慣生死的老兵,也真是白活了。”
“哥你不要這麼說。”王巨君笑嘻嘻地安慰龍焱,“人生就是一場體驗。且不說不見得會一死百了;
就算真是這樣,一輩子玩開心了,比什麼都強。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啦。窮,就窮開心。你看我,還有人比我更窮的嗎?
但我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莫使金樽空對月,怎麼開心怎麼玩。”
王巨君收斂了笑容,又用很鄭重的口氣說:“更何況,人根本就是不是一死百了。
不管這是哥魔法陣,還是個什麼精神控制,它都騙不了我。”
他一邊說,一邊亮出手裡的綠色賢者之石,說到:“
初拿到這塊賢者之石的時候,它就帶我見識過萬千世界。
我時常與它對話,它也時常帶我的意識在各個宇宙中游蕩。
就好比看電影一樣,我見識了各種不一樣的人生片段,人生選擇和各種生活。
人,根本就不是一死百了。
死亡,只是下一次新生的開始。
生死輪迴這件事,我雖然沒有搞得太明白,但我能夠理解這麼一件事:
就是以我們現在的狀態,思考‘人生的意義’根本就是瞎琢磨,瞎扯淡!
與其有空去瞎琢磨人生的意義,不如先把眼前遇到的苦惱和煩惱減少一下。
我看過很多很多世界,裡面的人們——有的是我們,有的是其他人,
大家不過就是在各種小小的、類似的煩惱中掙扎而已,
相愛的人不能團聚,人們之間相互怨恨,想要的東西得不到,甚至乾脆就是閒的沒事窮折騰生事;
乃至出生、衰老、生病、死亡這個循環本身,都是無比痛苦的。
就算是短暫的快樂,也離開不苦惱和煩愁:快樂是短暫的,苦惱卻時常有。
與其過問人生的意義,還不如先逐漸減少一些眼前的煩惱,多搞點開心的事情。
怎麼開心怎麼來,怎麼減少煩惱怎麼來;
先玩夠了,再說。什麼人生有沒意義啦,都是扯淡!“
他這一段話,我無比震驚。
他說的,居然和小光說的非常像;甚至可以說,他比小光更直白,更簡潔,更易懂。
王鬍子這傢伙明明頂着一張傻臉,原來他那個樣子並不是傻,而是通透。
反觀像我這種天天讀書、天天瞎琢磨的人,纔是真傻瓜。
我無比慚愧。
胡天寶走上前,對我說:“王哥說得不錯!我覺得他的境界很高。
咱們都得向他學,所以他沒有中招,確實很棒。”
“那是,我是誰?我是相當地優秀!”王巨君得意地說。
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五具屍體,這五個人顯然是薔薇十字會的僱傭軍。
可憐的傢伙,他們沒有人幫助,喪失了生的意義,都自掘墳墓了。
我問胡天寶,這陣法是怎麼回事。
胡天寶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如果用我的神通,這會兒倒是能看到有一個陣法,但這個陣法與我熟悉的完全不同,沒有守陣官,沒有生門死門,沒有陣眼……
說這些你也不懂,簡單的說,就是一個我不熟悉的陣法。
這個陣法倒不是很厲害,但顯然對於外行來說,殺傷力還是蠻大的。
像王哥這樣,身帶法寶、心靈清澈的人,就不會中招。”
她這話不經意間又讓我心生慚愧——我是真廢物,身帶兩顆寶石,卻處處碰壁,笨死了,難怪小光生氣。
我仔細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哪裡有個陣法的模樣。
胡天寶給我指地上有一些隱約的痕跡,被血水蓋住了,另外牆壁上也有一些不起眼的符號。
這些符號與這座城市裡隨處可見的圓形字符完全不同,是一種類似象形文字的符號,我也看不懂。
這些符號非常不起眼。
整個環境本來就很黯淡,就算石頭髮出一些熒光,也只不過能映出一些模糊的影子。
這些象形文字隱藏在陰影之中,就算是很小心也看不到。
胡天寶搖搖頭,說到:“大學長說得對,這座城市對我來說也是一場挑戰。
就算我很熟悉陣法,能夠用法眼神通看穿環境,也難免遭遇到埋伏。
比起大學長,我還稚嫩得很呀。”
不管怎樣,有她的幫助,總歸讓我們少走了很多彎路。
我們還是很感激她的。
又翻了翻這五具屍體,確認沒有任何有價值的遺物,我們決定離開這裡,回到上面。
王巨君從剖腹那傢伙懷裡翻出一個插滿飛刀的護腰。
他得意地把護腰圍在腰間,問我:“安子,你看怎樣?帥不?”
我撇了撇嘴,不屑地說:“您老真是再不走空,老是忘不了撿裝備。
你會玩這個嘛?這刀這麼快,再傷到自己?”
他晃晃腦袋,說到:“也不是不會。做賊的哪個不會玩匕首和飛刀啊。
只不過疏於練習罷了。這個挺帥氣,沒事我練練。”
不理他了,我們爬上階梯,繞路回到上面的平臺。
大萌一直趴在平臺扶手邊,好奇地向下望。
一上來,她就問我:“安寶,我似乎又看到多了個人,又來了個穿白色運動服的女生,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我覺得特眼熟,可是想不起來,是誰呀?我沒看錯吧?”
我對大萌說:“沒看錯呀,就是我說過好幾回的小光。”
大萌張大眼睛,歪着頭,看着我說:“你是說過幾回,可是,她怎麼神出鬼沒的?
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她是怎麼做到的?我都不太信自己的眼睛,還以爲我看錯了……”
胡天寶也說:“萌姐,是小光,他是我們的大學長,很了不起的。
他一直照着小安哥。”
大萌有點吃醋,說:“怎麼是個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呀。”
“不是呀,”我趕忙解釋,“是個男生啦。”
大萌搖搖頭,不信。
胡天寶笑了,連忙說:“大學長是應化身,意思就是:你是什麼樣的人,看到他就是什麼樣子的。
小安哥是男生,所以看到的是男生;萌姐是女生,所以看到的是女生。”
“哦,原來是這樣啊。”大萌笑了。
我長出了一口氣。
哎呀媽呀,大兔子記一功!我的這個女朋友是得罪不得的,打不過呀……
“誒,萌姐不好奇什麼是應化身麼?”胡天寶反倒問起我們來了。
“不好奇呀,因爲我們見過一個類似的,就是王鬍子死纏爛打來的那個女朋友。”
“咦?”胡天寶好奇地看了一眼王巨君,說到:“你們還見過別人呀,真是又見識。應化身可是非常非常罕見的。”
“咱們別幹聊啦,下一步怎麼辦呢?”喬安娜插話問到。
我們就把底下遭遇到的所有情況對上面的幾人說了,然後囑咐大家,一定要小心。
保不齊哪裡還埋伏着陣法。
陣法十分詭秘,連胡天寶也發現不了。
至於什麼人布的陣,我們還不知道。但顯然不是薔薇十字會的人乾的。
也就是說,除了我們和薔薇十字會之外,可能還有一波人。
唉,原來以爲根本沒人的地方,現在可好了,一波接着一波的,熱鬧起來了。
天色已晚,我們仔細檢查了周邊,乾脆就在這個廣場紮營吧,這裡應該是安全的。
胡天寶說:“我今天先回去,再去查一些資料。
小安哥要是能來,也請過來德雲老師的圖書館,咱倆一起查,可能效率高一些。”
我點頭應允,試試看吧。
經過幾次三番挫折,我有點灰心,覺得自己好笨呀,什麼都不懂。
我總想着小光囑咐的,要學着實時去觀想夕陽西下的景象,但至少到目前爲止,睜着眼的情況下,我還做不到。
“預告一下,明天我們將會遇到一個景點——靈虛幻境的靈境宮。
那裡曾經是伊洛因網絡最大的終端節點之一,但現在廢棄了。
大家晚上好好休息,加強警戒,敬請期待吧。“胡天寶歡快地說。
聽了她的話,我們都很期待明天會遇到什麼景點。
畢竟這麼天天在石頭城裡爬上爬下,實在是太悶了,一點意思也沒有。
晚上——唉,說是晚上,和平時也沒什麼區別,畢竟在山洞裡,時間的流淌一點都感覺不到——
看了看錶,大概晚上七點鐘了。
我吃了飯,端着一杯茶,四處轉悠。
走到平臺的邊緣,不經意地向下看,突然發現,下面地上的五具屍體消失了。
我趕忙把大家都叫到這裡觀看,還專門扔了一顆用於照明的球狀閃電。
大家都驚訝地看到,下面的屍體確實消失了;不但是肉體不見了,連衣服裝備都沒有了。
我招呼王巨君,一起再下去看看。
我專門囑咐另外幾人,如果發現我倆有任何異常,直接想辦法把我倆弄出來,千萬別再深入了。
於是,我倆又從之前下去過的路走了一邊,繞過各種臺階,轉到下面的那個平臺。
我擡起頭,能看到大萌和拉斯普京都隨時準備,如果出現任何意外,他倆會飛,可以直接衝下來解救我們。
但我和王巨君轉了一圈,但是沒有什麼陣法來害我們,但地上的五具屍體真的消失不見,而且地上居然連一點血污都沒有。
甚至原本隱隱刻畫在牆上和地面上依稀可見的陣法符文,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一切異樣的事情都沒發生過。
王鬍子掏出插在腰上的飛刀,在手裡掂了掂。
這刀是貨真價實的呀,並不是什麼夢境。
他蹲下身,在地上用力刻出痕跡。
地面的磚石並不是無比堅硬,用合金鋼刀一劃,就出現了劃痕。
他乾脆畫了一隻小豬,一隻兔子,又畫了一輛小汽車。
這還沒完,他開始在周圍的牆壁上塗塗畫畫,像個熊孩子一樣,沒過一會兒就把周圍的建築上刻滿了各種劃痕。
這個行爲如果在旅遊景點,一定會被唾棄的。
但這會兒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試試看,劃痕過一陣會不會消失。
上去以後,我們聚在一起商議。
“會不會這個城市像個魔方一樣,不停地轉動,格局一樣的房子轉出來,我們以爲位置沒變,實際上變了?”喬安娜說到。
“胡天寶不是說了嘛,這個城市是活的。
說不定是有什麼小妖怪——或者是什麼奇怪的微生物,瞬間把那些屍體分解了。”霍鷹也提出一種假設。
“這兩種可能性都不大。”龍焱說,“首先,我們沒有感覺到城市運動帶來的那怕是一丁點響動。
而且我們的運動是無規律的,雖然一直沿着小河走,但我們並沒有發現任何對稱的結構。
如果真像魔方一樣不停移動,也不至於一點跡象都沒有。
第二種假說就更不可能了。
嚴格地講,在微生物的視角看,我們和那些螞蟻的屍體、敵人的屍體並沒有區別,都是一堆有機物和無機物。
如果確有危險的微生物會主動分解,我們也早就遭遇到了。
至於到底爲什麼,我也沒有什麼主意,只好多觀察,再下結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