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看向窗外,王巨君狼狽不堪,滿頭滿身都是雪,深一腳淺一腳地趟着雪跑到房前,用力拍着玻璃窗。
他身後不遠處,一個無比恐怖的怪物正在追着他。
那是個難以形容的魔物,各種各樣的殘肢接駁在一個身體上,像個陸行的章魚,或者無數條腿的蜘蛛,連滾帶爬地追着王巨君。
各種各樣的肢體被接在軀幹上,有人類的,也有動物的。人類的手臂上,有好幾個還拿着各種各樣的武器。
除了肢體接駁其上,還有各種各樣的頭顱。有一眼就能認出的動物頭,像馴鹿、老虎或者熊;也有完全認不出來的怪獸的頭顱。
除此之外,還有好幾張人臉。
其中,兩張輪換出現的人臉讓安家宜心驚膽戰:
一張是巫慄廣的蛤蟆臉,另一張是陪伴他在這木屋裡聊了許久的阿斯塔化身的女生的臉。
屋裡幾人毫不遲疑地推開木屋的門,衝到雪地裡,一股刺骨的寒風襲來,安家宜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怪物呼地竄了過來,王巨君不顧一切地連滾帶爬,率先衝進屋裡。
張萌都開金絲戰甲,手持巨斧,揮出一道半月形的紅光。怪物被紅光擊中,血流崩出,染紅了潔白的雪地。
王賁也抽出雙劍,衝向怪物。怪物翻滾着,用人手上持有的兵器,以及接駁的獸爪與王賁戰作一團。
安家宜試圖啓動左手的護盾,毫無效果。但右手中指上的紅色賢者之石戒指卻能放出電弧。
霍鷹也無法啓動自己新得到的龍裝鎧甲,喬安娜也無法調動拉斯普京。
看來,在這個領域內,所有與仙女星人有關的技術,從納米機器人到藍色賢者之石都無法啓用。
好在阿修羅族相關的技術還很有效,張萌與王賁將怪物逼得連連後退。
怪物手中揮舞着各種武器,旋轉身體,輪番切向張萌和王賁。
張萌從空中左飛右衝,閃轉騰挪,旋轉巨斧,瞅準空隙,對着怪物的手臂切過去。三下五除二,好幾條手臂被砍下。
王賁在地面上也沒有鬆勁。
他舞動雙劍,撥打襲過來的怪物手臂,矮下身子,猛地蹬地,雙手重劍直刺怪物身體,巨大的衝擊力把怪物整個挑到半空中。
緊接着,王賁騰躍起身,雙劍合併,用力下劈,直接砍在怪物身上。
這一擊十分有效。
怪物的皮肉被砍開,血肉模糊地落在地上。
可是這怪獸並沒有死,它扭動身軀,把好幾個肢體塞到傷口上。
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了。
在癒合傷口的同時,怪物的身形也發生變化,其他的臉漸漸被吸收,只留下一張巫慄廣的醜臉,挑釁般的衝着幾人嬉笑着。
與此同時,怪物其他的肢體漸漸融合到一起,逐漸編織成一個巨大的龍頭。
見事不好,安家宜沒等龍頭成型,對準縫隙,連射閃電。
閃電顯然刺痛了怪物。
怪物抽動幾下,翻過身,猛撲向安家宜。
安家宜下意識地擡起左手,這纔想起,護盾根本無法生效。
就在怪物馬上要抓住安家宜的一瞬間,張萌一道紅光,飛騰下來,抄起安家宜,一飛沖天,躲過怪物的襲擊。
但這一下,卻給了怪物空隙。
怪物的肢體合併成一個龍頭,對準飛在半空中的張萌和安家宜,一團巨大的火球噴了過去。
張萌雙手兜着安家宜的腋下,
在空中一個急轉彎,躲過火球。
安家宜喊到:“大萌,把我放在房子的一側。我用閃電射它。”
“好嘞!”張萌甩開下一個火球,扇動翅膀,橫向移動身形,到小木屋前面,把安家宜從半空扔下。
一鬆手,她纔想起來,安家宜沒有護盾,“哎呀!”她叫了一聲。
一團綠光從屋裡竄出,王巨君接住安家宜。
張萌滿臉通紅,大聲衝安家宜喊到:“安寶,都怪我,怎麼忘了呢?”
“沒事,大萌你要小心啊!”安家宜喊着,只見怪物變出的龍頭,像被逗貓棒吸引的小貓般,注意力完全被撲打着雙翅,一邊飛行一邊抖落花瓣的女武神狀態下的張萌所吸引。
見此機會,安家宜集中精神,在心中對閃電戒指說:“戒指啊戒指,發力啊,看你的了。”
與此同時,他頭腦中另一個自我冒了出來,抱着肩膀不滿地對這個自我說:“你行不行啊?要不我來?”
當下的這個安家宜,沒有理會那個囂張挑釁的自己,他相信,都是安家宜,都是自己,當下的一定能做到的。
安家宜用盡心力,射出一道巨大的紅色閃電。
怪物一心對空噴火,根本沒注意身背後瞬間襲來一道如龍般扭動、噼啪作響、無比耀眼的紅色電光。
閃電擊穿了怪物,又直衝到無盡的遠方,幾乎將臨近的半個雪峰都劈成兩半。
在一陣劇烈的閃光和對面山谷一陣強烈的雪崩之後,這個怪物化爲齏粉,消失不見了。
安家宜得意地對心中另一個說話的小人兒說:“看,我也能做到的。”
那個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自我哼了一下,轉身而去,消失不見了。
被寒風凍得哆嗦的幾人,狼狽地逃回小木屋,趕忙關上門,圍到火爐邊取暖。
“老王,你怎麼過來的?”霍鷹問到。
王巨君介紹了一下他的經歷。
看到地縫合並,城市開始自我修復,王巨君嚇壞了。
這幾個人被關在下面,沒有出路,該怎麼辦呀?
所有的設備都已經在之前的戰鬥中摔碎了。王巨君也不像喬安娜和霍鷹一般心靈手巧,他沒有手搓炸彈的本領,也沒有強大有力的攻擊手段。
除去一把場導槍手槍和纏在腰上的一圈匕首,他也沒有任何威力強大的武器。
王巨君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了半天,用小手槍衝地面上射了半天激光,槍管都熱了,也沒有任何效果。
他趴在地上,什麼聲音也聽不見。
雖然手握一塊稀有的綠色賢者之石,但這塊寶石的能力是控制時間,沒有辦法像安家宜的戒指一樣射出閃電。
他就在原地轉啊轉、想啊想,突然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綠色賢者之石,也可以拿來戰鬥啊。
它不是可以控制時間嗎?以前都是用來製造減緩時間流逝的時間泡,如果加速時間流逝,不就可以“腐化”影響範圍內的東西嗎?
說幹就幹。他找準剛纔裂開的地縫位置,用綠色賢者之石的綠光籠罩住,用意念趨勢,加速地磚的時間流動速率。
一開始還很困難,但做着做着,就找到竅門了。
綠光照射之下,地磚果然被“腐化”,損毀;現實中只過去一分鐘,綠光籠罩之下的地磚,可能已經過去了數百萬年——其腐化的速度遠超城市自我修復的速度。
轟隆一聲,地磚碎裂,坍陷下去。
一道明亮的光從地磚破裂處射出,王巨君被晃得失去視覺。
等他緩過來,能看清楚的時候,就已經站在這個冰天雪地的世界了。
而那個很多條手臂的怪物,也是在他出現的同時,閃現在他身邊的。一來就追着他,嚇得他連忙逃竄,幸好看到小木屋,得到衆人相救。
安家宜拍拍王巨君的肩膀,說到:“老王,說實在話,我對於你又開發出賢者之石的新功能真的是十分欽佩。
我這兩塊寶石用了那麼久,都沒想出能開發出什麼新功能。
你的寶石都被你玩出花樣來了,真棒!“
王巨君來不及得意,糾結地問:“咱們這是被傳送到什麼地方了?北極麼?”
“不是,咱們不是被傳送出去了,而是落到一個‘虛擬遊戲’當中。”安家宜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王巨君。
“哦,這就是你剛纔說的那個伊洛因網絡啊,太神奇,這一切簡直太真實了,我根本分辨不出和現實有什麼區別。”
“我猜想,阿斯塔一定是用了某種方式,直接接管了我們的大腦。”喬安娜說,“我們的身體,恐怕還躺在那間屋子裡呢。”
“不一定,”霍鷹說,“我猜想這裡可能是一個口袋宇宙。因爲,在整個過程中,咱們既沒有經歷失去意識的過程,也就沒有法陣或者其他什麼傳送的儀式。
我猜想,這裡不是伊洛因網絡的一個高級管理員登陸節點,就是一個設計師工作室之類的地方。
這恐怕也就是巫慄廣想要的——
他想要得到這個空白文件的管理員權限;得到之後,他自然可以爲所欲爲了,想在其上設計出一個什麼樣的世界,都能做到。”
“這一切確實遠超我們能理解的範圍,”王賁說,“那剛纔那個怪物,是怎麼回事?是守衛嗎?”
霍鷹想了想,說:“我猜想有兩種可能。它確實可能是某種防衛機制。
更大的可能,它只是個bug,由於老王突然闖進來,系統出錯了,之前存在緩存裡的各種亂七八糟的臨時文件被胡亂拼湊在一起,搞出一個條件反射式的自我保護程序。
如果真的是bug,也從某種角度驗證了我對於口袋宇宙的猜想,目前咱們所在的這個系統是孤立的半成品,並不一定實時聯網的;
或者,就算是實時聯網的,這個系統也只不過整個伊洛因網絡中一個額外的副本,它的範圍是有限的,超過限度,就會出錯。”
“那我們該怎麼做,才能從這裡出去呢?”張萌問到,“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裡,不能總被困在這裡,沒吃沒喝的,久了麻煩了。”
“安子,你試試能不能通過意念,關閉目前這個系統。”霍鷹對安家宜說。
安家宜點頭同意。
他試着放平自己的心境,儘量停止內心的對話。
頭腦中最近常常相互爭吵的兩個人格,也都安靜下來,不再在意識領域無聲地互懟。
一瞬間,雪山小屋消失了。
然後,大家又回到懸浮在什麼都沒有的虛空之中、到處都是霧氣昭昭的世界裡。
“我不是叫你卸載掉加載的環境,而是希望你能夠徹底關閉系統。”霍鷹焦急地說到。
安家宜搖搖頭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努力再試試。你們也一起試試。”
大家都各自竭盡腦力,試圖離開這個地方。但除了憑空變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一點用也沒有的怪東西外,什麼結果也沒有。
喬安娜突然說:“不對,咱們這個方向不對。安子,你先加載上雪山小屋背景,咱們站定了說,這麼懸空呆着太彆扭了。”
安家宜點點頭,用心思索,六人又站回到雪山小屋裡。
喬安娜一邊思考,一邊說:“只要是設備,必須有能量驅動。咱們所處的,不管到底是個什麼地方,一定是個得到能量的設備。”
大家都點點頭,聽她繼續說:“想要出去,目前我們並不掌握合適的方法,只有一個辦法,強制關機,斷電。”
霍鷹率先點頭同意,說:“娜娜,你說該怎麼做?”
“目前,所有與仙女星人有關的技術都無法使用,但阿修羅族的紅色賢者之石則能夠發揮作用;
那麼,萌萌姐和安子你們兩人,能不能試着利用紅色賢者之石,吸收或者轉移周圍環境裡的能量?
我猜想,如果如小鷹所說,這裡並不是意識空間,而是一個口袋宇宙的話,能量應該是彌散在這個空間之中的。
如果能夠干涉到空間中的能量分佈,應該就能擾動這個系統的穩定性;
而如果能夠移走相當大比例的能量的話,這個口袋宇宙估計就維持不下去了。不過……”
她頓了頓,想了一下,又說:“我無法估算,需要移走多少能量。咱們只能蒙着來。”
“那沒問題啊!”王巨君說,“我可以製造一個時間泡,把擠出的能量都裝在其中。
只要擠出的能量有個能夠理解的載體,我覺得應該就可以做到。”
“然後呢?”喬安娜問,“你把能量匯聚到時間泡裡之後,拿這些能量怎麼辦?有可能會是一股極其巨大的、超出你想象的能量。”
“這正好!”王巨君滿臉熱忱地說,“你知道爲什麼我每次只能送一封往來於愛麗絲的世界嗎?就是缺乏能量!
如果給我的綠色賢者之石充足的能量,我就能夠輕易地往返於不同的時間點之間,真正回到過去,與愛麗絲相會了。
我一直在用心積攢能量,但靠我自己一點點積累,實在是太慢了。
如果有額外的能量,說不定我就能在時間線上來去自如了呢。”
“這樣倒是挺不錯的,咱們試一試吧。”張萌對安家宜說。
安家宜點頭。兩個人一起催動自己攜帶的賢者之石。
安家宜的寶石上,一道明亮的電弧生出來;張萌手腕上的手鐲,則生出一團豔麗的紅色花朵。
王巨君擺了一個騎馬蹲襠式,雙手緊握寶石,做好了接收的準備。
電弧和花朵流同時射向王巨君展開的綠色光球。
“非常好!給力!再來!沒問題!”王巨君一邊接收着射來的能量,一般鼓勵着兩人。
電弧越來越亮,周圍的空氣都被電離,發出噼啪的響聲。霍鷹把喬安娜擋在身後,兩人後退了好幾步,王賁也不由得退到另一個方向。
花朵流也越來越紅,逐漸看不出花瓣的形狀,變成一道明亮的紅光,直刺綠色光球。
“沒問題,哎,再來,多多亦善!”王巨君嘴裡這麼說,手卻開始有點微微顫抖了。
隨着安家宜和張萌不斷從現實空間中抽取能量,整個雪山小木屋的場景開始發生變化:
屋裡屋外所有的事物都同時開始變得粗糙。原本精細的物品邊緣,開始變得像馬賽克一般,慢慢地,越來越簡陋。
“分辨率在下降。”霍鷹說到。
“普朗克尺度的長度在提升。”喬安娜說到。
兩個人對視一眼,互相點頭,二人之間共鳴感讓他倆心中一暖。
整個場景越來越模糊,由與現實無異的光滑均勻流暢的現實,弱化成爲類似“我的世界”的模塊,進而弱化到只有大團大團的色塊,像貼圖的底色一樣拼接在一起。
“你還撐得住嗎?”安家宜喊到。
王巨君的身體開始散發出綠光,綠色的光線正從他所有的毛孔中滲透出來,從眼睛中射出來,從嘴中射出來,從耳朵中射出來。
但他還在喊:“沒問題,沒啥感覺,爽得很!再來,加油,就快成功了!”
周圍的環境越來越弱化,越來越模糊,漸漸變得暗;與此相對的,是王巨君越來越亮,整個人伴隨着兩道紅色光能的射入,像一盞明亮的綠色燈泡一樣,發出刺眼的綠光。
充能沒有停止,一切都在坍縮,一切都在消失,一切都在融化,只有一團綠光,越來越凝聚。
“沒問題!就差一點啦!來吧!”隨着他最後一聲喊,啪地一下,整個世界陷入無盡的黑暗。
時間停止了。
安家宜眼中,只剩下遠遠的地方,有一個綠色的光點。
這個光點似乎非常小,小到完全無法看清。
安家宜還在心中想呢,好像王鬍子離自己沒有那麼遠啊。
這時,一個焦急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們怎麼能這麼瞎胡鬧啊!”
在全黑的世界裡,安家宜什麼都看不到。
但聽聲音能知道,說話的,是小光。
“太危險了!你們不要命啦?”小光有點慌亂,又有點生氣地對安家宜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