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洪亮的聲音,屋裡走出一個禿頭的小老頭。這個小老頭身高也就在一米六多一點,長相蠻喜感的,但眼睛非常明亮,大白天的都像手電筒一樣,射出兩道光來。
霍鷹看這位老和尚,總覺得面熟,在哪裡見過,又不敢認。
這老和尚倒先開口了:“小鷹,好多年沒看,你不認識黃老師啦?”
霍乘風在旁邊不緊不慢地補充說:“兒子,你忘了,師傅原來是鄉里面的小學老師,黃慶友。現在是慶友法師啦!過去你管他叫黃老師,現在你得管人家叫住持法師。”
“哦!”霍鷹想起來。當年這位黃慶友老師很有點名氣,非常有才,教過孩子書法和圍棋。
好傢伙,老了老了,怎麼出家當和尚了?
霍乘風看出兒子的疑惑,也沒有多做解釋,就說:“萬般皆是緣,一點不由人。走吧,咱們給老龍王上香去。”
經過一通非常繁雜的儀式,在一夥兒遊客的手機拍攝和竊竊私語下,霍鷹跟着老爸,給所有的殿堂裡負責不同業務的諸位老神仙們,依次上了香。
最後,來到大殿。
一般的和尚廟裡,大殿中央供奉的,都應該是尊大佛。
龍王廟不是。
龍王廟嘛,自然居於C位的,是位老龍王。
霍鷹進殿,擡頭一看,嚇了一跳。
只見正殿裡,高高立着一尊三四米高的巨像,貼金掛彩,十分華麗。
巨像身穿龍袍,頭戴冕流冠,一股帝王氣質。往臉上看,簡直同鐵翼龍王長相一模一樣,濃眉大眼,留着連鬢絡腮的鬍鬚。
霍乘風小聲對兒子說:“這座龍王像,是我花錢請人塑的。你看像不?”
霍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心中很亂,只好回答:“像,真是太像了。”
爺倆又按照慶友法師的指點,燒了香。
都完事之後,慶友法師請他們爺兒倆到後面吃飯。
霍鷹覺得這位慶友法師挺有意思的。老頭子有個五六十歲的樣子,個子不大,聲音卻特別洪亮,難怪原來是當小學老師的。
坐下喝茶的時候,霍鷹小聲問老爸:“爸,聽說咱們後山鬧大螞蟻?”
霍乘風說:“是呀。從今年開春吧,就有人說見到了。清明節那會兒,我帶着幾個外地的客戶上山,撿着好幾只死的,沒見過活的。
聽村裡人說,有人見過活的,最大的有摩托車那麼大呢。老嚇人了。”
霍鷹說:“爸,能不能有空帶我上山看看?這東西挺好玩的,要是撿到一隻,我帶回去,研究所裡那幫專家肯定感興趣。”
“那你把咱家掛門框上那隻帶回去唄。”霍乘風說,“人家都說,今年山裡亂,能不去就別去。我看你別進山了。就回來這麼幾天,再出點事……”
說話間,慶友法師把做佛事的袈裟換了,穿了一身普通的黃僧袍出來。
“老黃,你穿這身熱不熱?這裡又沒外人,裝什麼大尾巴狼呀。”霍乘風笑着說。
慶友搖搖頭,裝模作樣地說:“施主,老衲好歹是出家人,不能壞了規矩……”
“得了吧,你算出家人?你先把上禮拜打牌贏得那兩千塊還給我。”
“那是你供養貧僧的,貧僧已經幫你佈施出去了……”
小黃在邊上捂着嘴偷笑,小聲對霍鷹說:“師傅佈施給迪廳的老姨了,嘻嘻……”
“放肆!小東西懂什麼,老衲那是行菩薩道,
幫助墮落的人走上正途。”
霍鷹打斷了小黃,對慶友法師說:“老法師,我有件事請教您。”
“好孩子,你有什麼事儘管問。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
霍鷹琢磨了一下措辭,說到:“老法師,龍王廟的歷史,真的挺古老了吧?”
“是呀,”慶友老和尚說,“傳說這個廟已經有快兩千年的歷史了。最早是個供奉龍王的祠堂,後來幾經戰亂,修繕過很多回。
廟裡面住過和尚,也住過道士。但甭管住的是哪個門派的,供奉龍王這點一直都沒有變。
這事說來也奇怪,因爲,一般供奉龍王的地方,都是大江大河邊上。
咱們這個地方,在山溝溝裡。別說大江大河了,連個大點的湖泊都沒有。誰也不知道,到底爲什麼在這麼個地方建起了一座龍王廟。
但就是這麼座龍王廟,居然傳承了這麼久。據咱鄉里的老人們說,龍王廟非常靈驗,有求必應。十里八村的百姓,自古以來都把這座龍王廟當作精神寄託。
小鷹啊,我能來這座龍王廟,還得益於你爸呢。
大概十來年前,龍王廟的老主持往生了。這座廟就空了下來。
那會兒人們都出去打工,沒人拜這座廟,眼看廟就要荒廢了。
是你爸到處奔走,從市裡的宗教局和文物局請來一筆資金,加上大夥兒籌措的一筆錢,把廟重新修起來了。
你爸真是有眼光。廟被重新修繕之後沒多久,就被省裡面列爲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又被市裡列爲旅遊發展重點項目,越來越受重視。
我那會兒剛出家,被你爸從大老遠給找回來,讓我住持這座龍王廟。
我的老師對我還挺不滿意,說我的修行不到位,沒資格住持;又說這個龍王廟沒有正經師承,沒有法門,是個野路子。
我想了,只要老百姓喜歡,就是好的呀,管有沒有什麼師承呢。再加上離家近,我就回來啦。
這個龍王廟也不大。平時的話就我一個人住廟裡,保潔啦,保安啦都外包給勞務公司了;有時候居士林的鄉親們也會過來幫忙打掃修繕。
這兩年更好了,一到寒暑假,大黃小黃也來住廟,就算我的徒弟啦。”
霍鷹認真地聽慶友法師講故事,連連點頭。聽到大黃小黃住廟,便問到:“老法師,大黃小黃這哥倆,被您調教得不錯呀,我看他們比小時候強不少,很懂事了呢。”
“這倆小混蛋?懂事個屁!不踏馬添亂就不錯啦。”慶友法師苦笑着說,“阿彌陀了我的佛,看到這倆小子我就生氣,擠兌得貧僧直說髒話。”
大黃小黃都低着頭挨訓,也沒有犟嘴的意思。小黃又不由得打了個哈欠。
霍鷹笑着說:“老法師,您老看,他倆挺上心的呢。累的直犯困,昨晚上都沒睡好,是不是?”
小黃順嘴就說:“不是累的,是見到妖精了,嚇的……”
慶友法師一瞪眼,小黃當時就不敢說話了。
霍鷹說:“老法師,聽這哥倆說,廟裡晚上鬧吶…...是真的麼?”
慶友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鬧不鬧,不重要。這倆小子,沒修行。心外無物,外面甭管怎麼鬧,心不動,自己就不鬧。”
一聽這話,霍鷹明白了,慶友法師這句話相當於承認了,真有點怪異的情況。這倒不由得把霍鷹的興趣勾起來了。
飯後,霍鷹悄悄對小黃說:“小黃,晚上的時候,我過來。你帶我找個地方藏起來,我也想見識見識,廟裡鬧的什麼怪物。”
小黃一吐舌頭,說:“鷹哥,你可真厲害。我害怕得要死,你居然不怕。”
霍鷹笑着說:“我也怕呀,可是,要是不看明白了,光在腦子裡想,那會越想越害怕的。與其瞎琢磨,不如看個究竟。”
兩人說定了,晚上見。
夜裡十點鐘的時候,霍鷹穿好喬安娜專門給他準備的全新的納米機甲背心,在內心中對胸口的紅色賢者之石說:“今晚就拜託啦。”
然後,他悄悄地從後窗戶翻出姥姥家,看四下無人,展開龍鱗機甲。
隨着龍鱗機甲覆蓋全身,霍鷹感到一股莫大的安全感:這是自己最愛的未婚妻給自己親手打造的無比強大的完美戰甲;每當想到這裡,霍鷹就覺得自身都被包裹在一團無敵的愛意之中。
他在意念中啓動了光學隱形,輕輕躍上半空,沿着公路,一路飛到龍王廟。
在龍王廟上空盤旋了幾圈,霍鷹看到,小黃鬼鬼祟祟地從一間平房裡鑽了出來。於是,便緩緩降落到他身後拐角處,瞬間收回龍鱗機甲。
小黃還在漆黑一片的廟裡探頭探腦,霍鷹輕輕一拍小黃的肩膀,小黃尖叫一聲:“媽呀!”回頭一看,原來是霍鷹。
“鷹哥,你怎麼怎麼進來的?我還說出去給你開門去。好傢伙,你這一下沒給我嚇死。”
霍鷹笑着說:“你甭管我怎麼進來的了,快帶我去妖怪可能出現的地方唄。”
小黃點點頭,領着霍鷹轉到後院一間房,對霍鷹說:“這裡視野好,我陪你一起在這裡等。”
“你別陪我了,你師傅找你怎麼辦?”
“師傅喝得跟死鬼一樣,睡不醒的,沒事。而且,我哥在那邊呢,你放心吧。”
聽了小黃這話,霍鷹也沒多說別的,點頭答應。
倆人就躲在屋子的窗戶底下,沒敢開燈,也不敢說話,就盯着月亮底下大殿翹起來的房檐發呆。
兩人就這麼幹坐着,一晃兩個多小時過去了。小黃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霍鷹還盯着夜空,深思着。
今天夜裡天上沒有星星,只有那個又大又圓的月亮。
霍鷹看着這個月亮,百感交集。他自己都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剛從那上面回來。如果不是胸口的紅色賢者之石反饋來真切的感受,他甚至覺得,那段經歷簡直就是自己在做夢。
就在他愣神看月亮的功夫,突然,三道毛茸茸的黑影劃過夜空,竄上龍王廟最高的大殿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