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被發現,謹慎地躲在天花板和牆壁的交界的地方,偷偷窺視着他們兄弟二人的對話,隨時做好逃跑的準備。
“我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弟弟?你爲什麼不能夠替我分擔一點?
你設身處地的站在我的角度上想一想!”馬克·吉布森大聲的抱怨着,“
你知道我現在多麼艱難嗎?拉里·約翰遜已經買通了媒體,整個西方世界都要以我爲敵了。
所以我正在想方設法,加速把實驗室和科研人員遷到遠東地區,這裡有着優秀的人才,先進的基礎設施,還能夠幫助我遠離拉里·約翰遜製造出來的風波,讓我們能夠集中精力完成我們偉大的事業。”
“是的,哥哥。”提姆·吉布森低着頭嘟囔着。
“我信不過那些該死的爬蟲族!那個討厭的百牙每天都跟着我,監視我,甩都甩不掉。”馬克·吉布森一邊大聲說,一邊握緊拳頭,“
爲什麼?到底是爲什麼昨天執法部門會來突襲你的這個實驗室?
難道是什麼人走漏了風聲?難道拉里·約翰遜的觸角能伸得這麼遠嗎?我不相信這一點!”
“不能,哥哥。”提姆依然低着頭。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難道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你的腦袋裡裝的那些詩歌和戲劇,在這種時候不能發揮出一丁點、哪怕是一丁點用處嗎?”
“是的,哥哥;不是,哥哥。”提姆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啊~”馬克氣得暴跳如雷,但也想不出什麼辦法。
“如果失去了遠東的這幾座實驗室,我就再次失敗了。
這不可能!我已經受夠了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試錯!
我已經把所有的這種情況都考慮到了,我不可能再失敗!”
“人類的力量是有限的,我們永遠不能完全理解無限智慧……”提姆嘟囔了一句。
“我現在不是要你給我講尼采,我現在是要你給我想辦法。
你要把這個實驗室給保護好,穩定好局面,等我回來。你明不明白?”馬克·吉布森大吼着。
“是的,哥哥。”
“除了你,我沒有可以信賴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能夠倚靠。
提姆,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你一定要幫助我。
你讀過那麼多書,你一定有辦法做到,對不對?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對不對?”
“一定,哥哥。”
投影通訊結束,提姆·吉布森頹廢地重重地坐在牀上,唸叨了一句莎士比亞的詩句:“我們這些凡人在神的面前不過是塵埃,我們的力量微不足道。”
我看到提姆沮喪的樣子,心裡居然升起了一絲絲憐憫。
他似乎對哥哥的事業和奮鬥毫無信心,雖然我只見過他一面,但連閱歷淺薄的我都能看出,他本質上是個善良的書呆子,對各種鬥爭反感透頂,但被哥哥裹挾,只好無奈地接受着自己的命運。
我看到他從牀頭的抽屜中取出一瓶沒有商標的藥丸。
這種藥丸散發着與紅色賢者之石氣場一致的詭異的紅光。
他倒出一粒,吞了下去,全身上下都冒出了一陣紅光。
然後,他頹然地倒在牀上睡去。
我記住了這個地方,我還會再來的。
不過今天到此爲止吧,我發現了一些怪異的事情,但沒有什麼特別有用的情報。
第二天醒來,我把探索到的情報向大萌和喬安娜說了。
喬安娜囑咐我,要儘量做到在近幾天持續探索,深入調查,一定能搞出有價值的情報。
剛和她倆分開,我又接到吳若峰的電話,要求我在上次的咖啡廳見面。
我充滿焦慮和不安,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位看似親切,實則精明頭頂的吳大哥。
我又不想什麼事都求助喬安娜出主意,這未免顯得我太懦弱了。
乾脆見一見,我倒要看他能說出些什麼來。
咖啡廳的門響起,吳若峰照例穿着得體的西裝,打着領帶,十分精神地走進來。
他從容地走過來,坐在我對面。
時尚的眼鏡框托住他那雙漆黑的眼睛,看似要洞穿我。
他還沒張口說話,我已經能感受到他的嚴肅氣氛。
“安家宜,我們開門見山吧,“吳若峰開場白既禮貌又堅定。“我誠摯地懇請你,把你知道的關於外星人的事情,都告訴我。“
他一邊說,一邊丟給我一張照片,照片上是我,以及人類形態的亞當和伊芙,站在鬼樓的大坑邊上。果然那天我看到的是他。
他的問題讓我措手不及,我目瞪口呆。“外星人?你是說那些綠皮膚長着觸鬚的小傢伙嗎?“我開玩笑地說,試圖緩和尷尬的對話。
吳若峰並沒有笑。“我沒在開玩笑。實話告訴你,這是我個人的秘密調查,並不是正式的行動。我的上級陳岱巖——你也見過他幾次——他最近一年來變得很古怪,暴躁、失去理性。
與此同時,整個城市裡先後發生了數起難以解釋的事件——工地爆炸,公園襲擊,不知從哪裡來的飛機,莫名其妙的失蹤人口,電網出現巨大的電能損失……
官方對這些事件並不重視,但我秘密進行了一些調查。
結果發現你、馬克·吉布森和陳岱巖似乎都和外星人有關係。
而且,這其中恐怕不只是一個外星人團體,至少有兩個敵對勢力。”
他的話讓我愣住了,但我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誠懇,而不是威脅。
儘管他言之鑿鑿,但我依然對他的話半信半疑。
“你爲什麼認爲我知道這些事情呢?“我小心翼翼地問。
他抿了一口黑咖啡,然後回答道:“我雖然有一些推斷,但沒有真憑實據。
更何況很多的事情並不是常理所能解釋的。
關於你的情況呢,我稱之爲直覺吧,我有種感覺——你並非如你所表現出的那樣一無所知。”
我猶豫了一下,琢磨着是否要信任他,告訴他我最近遇到的一些奇怪的經歷。
他的真誠打動了我,而且我有預感,如果吳若峰能站在我這一方,顯然是很有利的。
仔細斟酌之後,我深吸一口氣,決定冒險一試。
“好吧,你說得對。我最近確實遭遇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我會把這些事情中能解釋清楚的部分儘量地告訴你,但我們之間保密,好嗎?你不會……
偷偷地弄個什麼錄音設備之類的,把我說的話錄下來吧?“
吳若峰笑了一下,果然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個小錄音機。
他當着我的面,把錄音帶取了出來扔給我,又把空錄音機放回口袋裡。
對於他的坦率,我心裡生出一種無名的信任感。
於是,我乾脆就把一些事情直接告訴給他,其中包括我探索了鬼樓,遭遇到百牙和蜥蜴人,最終導致了爆炸;
我和大萌在公園遇襲,我們戰勝了黑衣巨人;
大萌和喬安娜被綁架,我開着飛機把她們救回來;
我結識了亞當和伊芙,他倆表達出中立的態度;
以及我在馬克·吉布森的實驗樓裡偷窺到很多聳人聽聞的實驗。
我沒有告訴他關於手錶、戒指和手鐲這些法寶的能力,沒有告訴他我能夠使用靈魂出體和預知夢,沒有告訴他摩登伽老師以及大萌的阿修羅族身份。
涉及到一些很難解釋的內容的時候,我直接敷衍過去了。
我明確地告訴他一些具體的情報,比如,馬克·吉布森勾結了阿修羅族,準備發動一場毀滅世界的大災難,但這個行動並不會很快發生,至少還需要十年以上的時間;
阿修羅族與仙女星人是敵對勢力,他們都在追求一種叫做賢者之石的礦石,而這種礦石很可能不得不通過毀滅生命來獲得,等等。
一開始,他無法自制地露出震驚的表情;隨着我講述的深入,他頻頻點頭,告訴我,他相信我的話,並且由於我的解釋,之前很多困擾他的疑點都被瞬間詮釋了。
最後,他乾脆告訴我:“跟我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在疑惑他要帶我去哪裡,結果他帶我來到一處非常不起眼的,骯髒破舊的廉租房。
吳若峰把自己的一個秘密的藏身之處,安排在這樣一幢破舊的廉租房深處,確實非常高明。
這裡的樓道空蕩蕩的,沒有很多人居住,低沉的聲音在狹小空間中迴響。
走進屋裡,陽光努力穿透髒兮兮的窗戶,映在這個秘密藏身處的昏暗空間,昏黃的光線顯得有些詭異,塵埃在微弱的光線中飄舞,偶爾穿過破舊房間的陣風也無法打擾它們。
這個房間牆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情報,無數紙張上塗鴉着神秘的筆記,有人物的照片,有剪報,還有一張張用線相互連接的圖。
吳若峰顯然投入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進行調查。
當我審視這複雜的線索網絡時,不禁對他追求真相的堅持感到驚歎。
我指出了他調查結果中的一些差異和錯誤,並幫助他填補了許多空白信息。
在衆多人物中,我讓他特別注意百牙這個兇險的傢伙,因爲他不但殘忍善戰,而且具備直接攻擊對方的靈魂的超能力。
我警告他:“百牙是一個強大的敵人。如果你與他交鋒,千萬不要猶豫,一定要先發制人;不行就迅速逃走,總之他非常危險。”
在討論中,我們交換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他告訴我,最近一年多以來,陳岱巖的狀態非常怪異。
他變得越來越暴躁,有時候會爲了一點點小事而把街頭的小混混毆打成重傷,還有時候會躲在一個地方悄悄地自言自語。
他會害怕一些特別的東西,比如他會對正方體這個形狀非常恐懼和排斥,還會對藍色充滿厭惡,嫌棄到會因爲別人拿着一把藍色的雨傘或者一個藍色的杯子就跟人家發生激烈衝突。
但事情過後,他又會變得十分正常和理性了。
吳若峰數次見過,陳岱巖在深夜的黑暗角落中,與一團光在對話。
吳若峰問我是不是知道這其中有什麼蹊蹺。
我坦率地回答說,我確實不瞭解這種情形。
我懷疑他是不是被阿修羅族的生物技術控制了,但從吳若峰的話語中感到,陳岱巖似乎非常熱衷與馬克·吉布森作對,幾次三番想要衝進吉布森集團實驗大樓進行搜查,還會長期派人盯梢和蹲守,這就意味着陳岱巖很可能並不是阿修羅族的僕從眷屬或者生物改造人。
隨着我們交換的信息越多,我們發現不知道和不可理喻的事情就越多,房間裡的空氣似乎變得越來越壓抑和緊張。
吳若峰和我,就這麼形成了一種牢不可破的同盟關係。
這個破敗不堪、令人生畏的藏身處,開始變得更像一個指揮室,一個我們策劃下一步行動的戰略中心。
在剝落的牆紙和吱嘎作響的地板之間,這個空間似乎煥發了新的生命。
角落裡的陰影變得更深,曾經微不足道的氣流現在也帶着等待被髮掘的秘密的耳語。
隨着下午時光的推移,我們深入到紛繁複雜的陰謀中。
時間快到傍晚了。吳若峰準備送我回到學校。
臨走出這間密室之前,他掏出兩個東西,交在我的手上。一個是這間密室的備用鑰匙。
他歡迎我隨時來到這裡與他會面,並隨時過來補充更多情報信息;另一個是一把電擊槍。
看着他堅定而有充滿關切的眼神,我心中有一點點慚愧。
我並沒有告訴他,我手裡有比這把電擊槍威力更大的武器和防具。
儘管如此,我還是充滿感激地收下了這把電擊槍。
我們約定好,如果有情報更新,就用短信聯繫,然後到這個安全屋來會面。
我告訴他張萌和喬安娜也是十分可靠的夥伴。
他同意下次把她倆也帶來共同商議對策。
回到學校,我第一時間把張萌和喬安娜叫出來,詳細地說明了情況。
“你沒有對他講摩登伽老師的情況是對的。我們確實還不知道,吳若峰到底最終能把事情做到什麼程度。”喬安娜深思地說。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把這個情況告訴摩登伽老師呢?”大萌問。
我和喬安娜都表示同意。
我把吳若峰給我的電擊槍交給喬安娜。
畢竟我和大萌都有防身手段,喬安娜並沒有。
看到電擊槍,喬安娜的眼前一亮。
“太好了,這正是我需要的呀。”她開心地一邊說,一邊掏出一個小螺絲刀,動手拆起這個電擊槍。
我趕忙阻止她,這個動作太危險了,這個電擊槍裡面有一塊高壓電池,隨便拆會觸電和爆炸的。
喬安娜仰起臉,不屑一顧地對我說:“你放心,這個小玩具我還是搞得定的。
最近我確實在琢磨製造一些防身的武器。
那個場導艙就給了我很多靈感,你也看到了,霍鷹正在我的安排之下幫我製作一些零件。
摩登伽老師給出的數學公式,真的是讓我大開眼界。
基於她的一些公式,我可以數百倍的放大固定能級的輸出效果,換句話說,我正在嘗試着製作一把基於逆向場導艙原理的槍。
我現在腦子裡有一些想法,但是手頭沒有足夠的材料。
這把電擊槍真的是太及時了,裡面有很多的零件我可以直接拆下來使用。”
說到這裡我就不好阻攔她了,畢竟她比我聰明那麼多。
晚上回到宿舍,我看到霍鷹正在給一塊小小的電路板燒錄程序。
孫天璽好奇的打聽這,打聽那,我們都沒有太理他。
其實我估計霍鷹並不知道喬安娜準備拿這些零件來幹什麼。
但是我發現最近霍鷹和喬安娜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微妙,甚至多少有一點點曖昧。
其實我覺得他倆倒是挺般配的。
一方面,他倆都是玲瓏秀氣的類型;另一方面,霍鷹恐怕是我們一夥人裡,唯一能夠真正明白喬安娜想法的人。
雖然他沒有喬安娜的廣博學識,但他至少也比我們幾個更聰明。
深夜裡隆隆的雷聲,打破了黑夜的寂靜。
我本想繼續使用神遊出體的形式,去探索吉布森集團的實驗大樓,但竟然一不小心就睡過頭了。
當雷聲交織成一首古典恢宏的交響樂時,我已經沉淪進入了沉沉的睡眠。
在夢中,我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漂浮在一條由青藍色的光組成的河流中,周圍是無數光彩奪目的星辰。光的河流蜿蜒曲折,漫長地河流,流向一個漆黑無比的黑洞。
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遠遠地站立在這個河流的中央。
強壯的身軀,頹廢的破衣服,骯髒的皮鞋。這是那個名字叫陳岱巖的大叔。
起初,他展示出一副巨大的身軀。
與他相比,我只是小小的影子。隨着時間的推移,夢境的超現實本質顯現出來,陳岱巖的頭逐漸變形,成爲了一個不斷變化的四維立方體。
這是一個神秘的幾何異常現象,四維立方體處於不斷地運動和變形中。
慢慢地,立方體在周圍的空靈力量中屈服,分解成微小的顆粒,溶解在發光的水流中。
失去了頭顱,這尊巨大的身體轟然崩潰,分崩離析成無數粒子,被無形的風吹散在星辰之中。
我茫然地站在河流的中心,宛如一顆遺落在虛無縹緲的星河中的塵埃,無所依託,不知所措。
一道浩瀚而無邊的聲音突然傳來,那聲音如同雷霆萬鈞,又如同繁星點點,摩挲着我的靈魂,將我引向夢中的神秘深淵。
它如夢幻般低語道:“你放下的一切,終將重新拾起;你揹負的一切,終將重新失去。”
突然,河流盡頭的黑洞,一隻巨大的手向我伸過來,手上託着的,是一個藍色的,發出流動着的光彩的四維立方體。
我下意識地充滿反感地一揮手,打翻了那隻託着立方體的手。
瞬間,我從夢中醒來。
我似乎看到一道光從宿舍的窗子上晃過,好像是一束燈光,但也好像是一道閃電。
這道光似乎曾經對準我的方向,而隨着我醒來,這道光迅速地逃走了。
不管怎樣,已經過去了。我把夢境記錄在本子上,然後繼續去睡,沒有再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