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素雅的牀罩,看着整齊排列的兩隻枕頭,陶濤黯然無語。
季萌茵先洗的澡,然後便回到自己的房間寫文章了。軍區某文藝刊物邀請她寫一篇文工團二十年來的發展史,她一直沒時間動筆,現在總算抽出時間了。陶濤僵在華燁的房間裡,脣咬得緊緊的,很想衝動地找個理由回家,可是嘴巴就象被封條貼着,張都張不開。有個案件的當事人給華燁打來電話,他到陽臺接去了,說了近半小時都沒有掛斷的意思,她只得拿起睡衣先去洗澡了。
浴室很小,陶濤有些不習慣。沒洗頭髮,勉強將身子衝暖了,就抱着衣服出來了。在門口遇到華燁,她瞪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越過他進了房間。
眼前只有一張牀,婆婆大人睡在隔壁,牆壁的隔音效果似乎不太好,這該怎麼睡呢?
“怎麼還不上牀,氣溫很低的!”發呆時,華燁推門進來,頭髮溼溼的貼着額頭,微微揚起眉看她。
她不出聲,手抓着被角,僵立在牀邊,腦子亂成一團,兩側太陽穴突突地跳動,如同有千匹馬在奔跑踩踏,沒有片刻安寧。
一對男女躺着同一張牀上,有兩種情況,要麼是因爲相愛,要麼是因爲。
她和他現在似乎與哪一種都沾不上邊,而他們還是合法的夫妻,這真的令她很沮喪。
“你睡沙發。”她用脣語對着他說。
“我已經睡了兩晚的沙發。”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脊椎又酸又痛。”
“那今晚我去睡。”她抱起枕頭,作勢要往處走去。
下一刻她的手臂就被攫住,氣力並不大,卻足以令她無法掙脫。“你想驚動媽媽嗎?”他把音量壓得很低很低,有如耳語。
她無視他沉下來的嘴角,“我會悄無聲息的。”
華燁微微閉了閉眼睛,把胸口的煩悶強行嚥了下去,平心靜氣地看着她,“小濤,別鬧了,好不好?我今天好累。”說完一彎腰抱起她,走近牀,將她放平在牀的右側,緊接着將牀頭燈擰滅,跟着也上了牀。
“你頭髮沒幹。”話一出口,陶濤氣得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乾沒幹關她什麼事,凍着的人是他。
“不管了,明天要早起呢!”他喃喃地嗯了聲,翻過身將手機調了下鬧鈴,然後就沒了聲音,不一會,象是睡沉了,呼吸很平緩很均勻。
雖然是一米八的牀,很長很寬,可是季萌茵只准備了一牀被子,稍微一動就會碰到對方的身子。陶濤最愛從後面抱着華燁睡,頭貼着他寬闊的後背,手環住他的腰,腳盤在他修長的雙腿間,象藤蔓纏繞着一棵樹般。一開始華燁不習慣,說扼得他喘不過氣,可每次一掰開她的手,過一會,她又纏上來了。漸漸地,他也就啥都不說,由着她纏着,睡得很香。
陶濤平躺着,一動不動,華燁身體的溫熱一地朝她襲來,呼吸間都是他的氣息,她將身子轉了朝裡,忍住靠向他的衝動。
習慣,有時真的是件令人無力的事。
隔壁的門開了,季萌茵可能是去洗手間,拖鞋走動的聲音在黑夜裡特別的大,乍然亮起的燈光從門縫裡漏進來,陶濤可以清楚地看到牆紙的花紋。花紋太亂,看得她眼痠。她把身子翻過來,正對上華燁寬闊的後背。她無聲地嘆息,雙手合抱在胸前,雙腳蜷起,與他分開一點距離。季萌茵將燈熄了,一切恢復了安靜,她強逼自己閉上了眼睛,無聲地嘆了聲,心裡面滑過一陣強烈的痠痛。
從小到大,她都不是一個很出衆的人,學習上是,工作上是,看來婚姻裡也是。
她真的已經用盡全力在愛華燁了,可是爲什麼會走到這種境況呢?許沐歌纔回來幾天呢,他們的生活就變了樣。以前,華燁不管怎樣不耐煩、不管怎麼冷漠,她都不會往心裡去,總能不要尊嚴地和他撒嬌、耍賴。現在華燁一個眼神、一句話,她都會胡思亂想半天。
是她沒自信?是她太膽怯?還是她太敏感了?
在小說裡面,最吸引人的看點就是男主角與女主角身份的差異,兩條宛如平行線的人生,突然有交集了。可婚姻專家認爲,愛情不需要門當戶對,但婚姻卻需要。兩個來自不同生活背景的人,在價值觀和家庭文化方面存在較大的差異性,這樣的婚姻經營起來會非常困難。有差異性的戀愛讓人感覺良好,但進入婚姻後則會令溝通變得困難。
婚姻裡僅僅有愛是不夠的。
要不是季萌茵與爸爸是同一個地方的人,華燁與她也應該是根本不可能認識的兩個人。即使認識了,也不應該繼續。不然爲什麼結婚半年,她還敵不過他心裡的一抹影子呢?
也許真的嫁錯了???
眼角滲出一絲溼熱,她悄然拭去。
翻來覆去幾個來回,剛剛有了點朦朧睡意,被子忽然被拉扯了一下,有溫熱的氣息襲上後頸,細密纏綿,她倏地睜開眼。
“小濤,對不起。”修長的手臂橫在她的腰側,溫暖的身體貼上她的後背,聲音低沉、暗啞。
淚水無預期地從眼底迸流出來,她緊緊咬着脣,不想讓他察覺,心底繃緊的弦顫了顫。
“她突然回國,是讓我的心產生了波動,那種波動不是出於愛,而是無措。畢竟相處過幾年,照顧她成了一種自然,對不起,我疏忽了你的感受,讓你傷心了。以後,我不會再單獨見她,有她參加的聚會,我也不會去。”
幾滴淚流到嘴角,鹹鹹的,心口突地一堵。
每次小小的賭氣,都是她先低頭。她從來沒想過他會向她道歉,他知道他做錯了,他說對不起了,可爲什麼心裡面沒有愉悅的感覺,反而覺得更委屈,淚流不止,到最後直哭得氣都接不上來。
她不知道她想要他怎麼做,其實不是見與不見的問題。
華燁嘆着氣,拽過被角替她拭淚,湊上前吻着她溼溼的睫毛,“你這種乖乖的孩子,原來真生起氣來,一點也不含糊。”
屋內漆黑一片,一點光亮都不透,他的聲音近在耳側,低低在屋內迴盪着,“我們兩個都別讓爸媽們操心了,那天看你哭得那樣,覺得自己象罪孽深重似的。”
他扳過她的身子,讓她枕在臂彎上,輕輕拍着她的背,突然笑了笑,“睡在牀上的感覺真好。”
她氣得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下,真的恨他到了極點,不僅不檢討自己的行爲,還歪曲她。
她把他的手臂推開,他又伸過來,她再推,他又伸。她掙扎得任性,他抱得用力,牀鋪跟着發出吱吱的聲響。季萌茵房間內傳來一聲輕咳,兩人一怔,黑夜裡四目相對,輕輕地笑了。她沒再動彈,任他摟着。身體就這樣熨貼着,這份溫度穿透皮膚印上血管,雖然沒有讓血液沸騰叫囂,可是卻恬然溫馨。
心裡面那點點嫌隙,嫋嫋如煙霧,散在空氣之中。
她的要求並不高,許多事情無從深究的。
不一會,她就合上眼瞼,趴在他的懷裡睡沉了。
靜夜裡,華燁一下又一下地撫摸着她的頭髮,“就這樣吧。。。。。。”他悵然若失的吐了口氣,自言自語。
鬧鈴響的時候,陶濤睡得正香,一激零睜開眼,不知出了啥事。華燁已經穿戴整齊站在牀邊了,把衣服遞給她,“媽媽已經起牀晨練了,你快點。”
她慌忙穿衣下牀,洗漱好就跟着華燁急匆匆出門。
外面還不算很亮,東方只泛着微微的魚肚白,大院裡就幾個打太極拳的老頭老太,其他人還窩在家裡呢!出了大院,走過五十米,就是部隊醫院。號是先掛好的,兩人直接去抽血。
陶濤瘦,小護士挽起她的袖子,先看了看左臂,搖搖頭,讓她把右臂的袖子捲起,捏了捏手臂,用細細的皮管扎住,陶濤下意識地閉上眼,許久,她睜開眼恰好看到那一小半針管的血,深紅粘稠,通過她右臂的靜脈血管緩緩地抽出,她心頭一抖,腿都軟了。接下來,做B超、X光透視、心電圖、量血壓。。。。。。都是華燁扶着。所有的體檢項目一圈做下來,還有半小時就上班了。華燁是老闆,遲到一會沒事,陶濤可不行。
“不吃早飯了,我到公司再想辦法。”陶濤催着華燁快開車。
“請半天假吧!”陶濤臉色白得嚇人,華燁有些不放心。
“又沒生病,幹嗎請假。今天第一批設備到,我要去做記錄。”左修然工作時,可是很嚴厲的。
華燁看了看她,“左老師也會過去嗎?”
“他應該在場吧!”陶濤閉上眼休息,“總公司也有工程師和設備一同過來,不知晚上要不要陪着去吃飯。”
“如果要去,給我打個電話。”
事務所離醫院近些,兩人先去了事務所,到了後,華燁下來,讓陶濤自己開車。陶濤差不多是掐着最後一秒走進公司的。很意外,左修然已經先到了。一身英挺的正裝,領帶、襯衫整潔得象剛拆了包裝,頭髮上好象上了不少摩絲,一絲不亂地向後梳去,很有職場金領的風範。
他似乎很忙,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腦屏幕,一臉嚴峻,她進來,他都沒擡一下頭。
“左老師早。”陶濤腿還虛軟着,晃晃悠悠走到辦公桌後,禮貌地向左修然招呼了一下。
左修然不知是不是沒聽到,嗯都沒嗯一聲。
陶濤到不在意,把包放下,平息了下呼吸,拿起杯子去倒茶,眼睛掃到左修然桌上放着一袋西點,看上去不少,估計是曾琪送來的。曾大小姐對左老師出手大方,這西點一定出自名店,口味很好。
陶濤正餓得慌,端着水杯慢吞吞走到左修然桌前,理所當然地伸手從紙袋裡捏出一塊鬆軟的牛角麪包。
“啪”,手背被左修然打了一下,牛角麪包應聲落回紙袋。
“我的。”左修然把紙袋掩實,冷冷地斜視着她。
陶濤眨眨眼,“很多哎,你一個人吃得了嗎?放到明天,就不新鮮了。”
“不新鮮可以扔掉。”
“那。。。。。。那是暴殄天物。”
“關你什麼事?”左修然閉了下眼,冷漠地反問。
陶濤怔住,點點頭,收回手臂,“確實不關我事。”心裡面罵了句“小氣鬼”,不甘心地轉過身,在辦公桌前,她回了下頭,愕然地看到左修然漫不經心地把一紙袋的西點扔進了垃圾籃。
她心疼得直嘆氣。
沒等她回過神,左修然迅捷地關了電腦,夾起資料夾,往外走去。
“左老師,現在就去車間嗎?”她水都沒來得及喝,忙不迭拿了記錄簿跟在後面。
左修然腳步邁得很大,她都跟不上,不得不小跑着上前,輕輕拉了下他的袖角,“左老師,你慢一點。”
他騰地扭過身子,目光凜冽,譏誚地傾傾嘴角,“一個有夫之婦,和單身男人拉拉扯扯,有趣嗎?”
她嚇得把手背到身後,直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左老師,你繼續走。。。。。。。我跟得上。”
天,這個桃花眼今天吃了炸藥嗎?
(PS:有件事要和親們商量下哈,這本書呢,無論評論還是點擊,包括打賞的票票,都是前所未有的高,就是收藏超不理想,我想可能是親們不熟悉起點的緣故,也沒把這書放入書架。笛兒初到起點,收藏需要積累。如果大家喜歡這本書,就收藏一下,這樣書就可以早日上架,早日雙更,早日寫到陶濤燦爛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