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濤愣了一下,反問道:“他給你打電話了?”
“是呀,週五時又沒說好,晚上突然說要聚會,我還在相親呢,只好找了理由跑來,左老師可不能得罪。呃,沒有通知曾琪呀!哇,我知道了,是怕她在你會不開心吧!”
“別胡說!”陶濤搖頭,拉着飛飛坐到沙發上,沒有提自己是和左修然一道過來的。
K廳小弟進來,飛飛點了爆米花和水果,左修然點了啤酒,其他同事要了百利甜酒。
陶濤真的太飽,搖搖頭,啥也不要,只端了杯K廳送的綠茶在手中,欣賞多於品嚐。
左修然伸手拿過一杯酒,一口喝乾了,“你拿把刀給我吧!”他把話筒扔給龍嘯,一個人佔了一張大沙發,兩腿疊起。“讓我唱歌,不如一刀把我給殺了。”
衆人鬨笑,“那左老師催着我們來歌廳幹嗎?”
“我想聽你們唱呀!快,點歌!”
“不行,來歌廳不唱歌,那得受懲罰。”飛飛舉起手建議,得到一致的符合,中間還夾着幾聲口哨。
“行,來吧!”左修然面色不改。
“我先來,”飛飛推開衆人,走到左修然面前,“左老師。。。。。。你到現在,一共談過幾位女朋友?”
“女朋友呀,很多,你問的是哪一類?是純吃飯的?純牽手的?還是那種可以玩親親的?”左修然微微地笑,幽深的眼眸深不可測。
衆人面面相覷,這個答案似乎有點出人意料。
“跳過這個,換一個,左老師初吻的對象是誰?那時你多大?”一個男同事搶問道。
左修然一點都沒停滯,薄脣勾起一彎漂亮的弧度,“一個月大時,睡在我隔壁的小女孩,我媽說我翻了個身,剛好與她脣對脣。”
包間內笑得屋頂都要掀翻了,一個個都象嗑了藥,亢奮得很。
“那左老師現在最想吻的女人是?”也許是酒的緣故,飛飛的臉色嬌豔明媚,一雙麗眸潤潤得似要滴出水來,直勾勾地看着左修然。
左修然不傻,唉,只好裝傻,眼角瞟到陶濤坐到點歌機前,忙站起來,“安靜,安靜,聽陶濤唱歌。”
他彎腰低下頭,下巴幾乎貼在陶濤的頭旁邊,身上清清爽爽的男士香水味,若隱若現地拂在陶濤的鼻音間。
“想唱什麼歌?”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
“隨便。”陶濤不自然地往後仰了下身子,從另一邊走了出來,屏幕上剛好放出張信哲的《愛如潮水》,她說,“就這首吧!”
張信哲屬於情歌王子,他的歌別人很少唱出他的韻味,陶濤卻唱出另一番屬於小女人淡然的清韻。幽暗的燈光下,她凝神看着屏幕上的歌詞,神態專注而寧定,秀麗的面孔上散發着光彩。
“我的愛如潮水,愛如潮水將我向你推。。。。。。”悠長婉轉的尾音飄蕩地小小的空間內,一下贏得滿場唱彩。放下話筒,看看桌上擺滿了吃的喝的,心想不知要玩鬧到幾點纔回家,不能讓季萌茵等門,晚上還是住自己的家吧!
她出去給華燁打電話,再由華燁轉達給季萌茵。和季萌茵講話,她雖然不會攔阻,也不會多問,可她不出聲,陶濤心裡面就打鼓,好象自己做了什麼不合適的事似的。
電話到是撥通了,可是響了三四聲無人接聽,她掐掉,重撥。這回到是很快有人接了,“華太太,你好!”
鄒秘書的聲音,呼吸很重,陶濤眨眨眼,“華燁呢?”
“中午和客戶喝了幾杯,在後座睡着了,我們剛從濱江出發,可能要凌晨才能到青臺。”
他又喝酒了?陶濤沉默了下,“不要着急,開車慢點。”
鄒秘書笑了笑,然後掛斷電話。
陶濤盯着手機發了會呆,喧嚷的音樂從不同的包間爭先恐後地往外竄,再美的音符也成了一鍋熱粥。彷彿爲了節約電費,走廊比包間內還要昏暗,要眯起眼,才能看清上面的指示牌。
陶濤被雨點似的音樂轟炸得有些頭暈,她看到頭頂的指示牌標有通向洗手間的箭頭,辨別了下方向,走了過去。洗了下手,用冷水拍拍額頭,深呼吸,感覺頭暈好一點,這纔出來。
冷不丁的前面出現了一個身影,嚇了她一跳。
“去哪了?”左修然的臉被黑暗罩住,看不清任何表情。
陶濤拍了拍心口,“洗了下手。”
“哦!”左修然倚着牆壁,沒有動彈的意思,不知被灌了幾杯酒,身上的酒味很重。
“左老師,你這樣子一會不能開車了。”
他側過頭,“要你來幹嗎的?”
陶濤無語。
“太吵了,受不了,我們出去透透風!”說完,他就徑直往前咚咚地走去,好象這裡是自己的家,閉着眼都能走得出去。
“左老師,要不要去和他們打個招呼?”陶濤的頭真疼,這個桃花眼到底懂不懂禮貌,人是他約出來的,現在卻想中途開溜。
“看不見人,他們自然就知道了。”說話時,人已走出很遠,不細細看,都找不着人影。
陶濤想起飛飛講過他和曾琪吃飯時中途失蹤的事,不想自己也被這樣誤會,還是回了趟包間。
“左老師喝醉了,剛剛吐過,我。。。。。。送他回公寓。”她是他的助手,送他是應該的。
飛飛一挑眉,嘟噥道,“才喝了幾杯酒呀,怎麼可能醉?”
“可能身體也不好吧!”陶濤不敢多說,講完,拿起包包就出來了。
左修然到等得不耐煩,開了車門,對着她直瞪眼,“你有什麼好擔心的,你臉上就差標着‘有夫之婦’,沒人會打你的主意。”
陶濤接過他手中的車鑰匙,白了他一眼,“當初,誰問我有沒和男人牽過手?”
“人總有腦子進水的一刻。”車門摔得很響,把座椅往後拉了拉,方便一雙長腿伸展自如,“到海邊吹吹風吧!”
“哪個海邊?”青臺是個半島,三面環海,海岸線很長。
“聽我的指揮好了。”他把窗開了半面。
夜風拂來,帶來大海的溼氣。燈光璀璨斑斕,路邊的建築物逐一往後倒退,此時,正是青臺最迷人的一刻。
越往郊外開,路越開闊,海的氣息也越濃,偶爾有靠岸的渡輪拉動船笛,發出沉沉的嗚嗚聲。
“在德國和北京,都看不到這樣的夜景吧?”車內氣氛太沉默,陶濤看看一臉沉思的左修然,說道。
“沒什麼稀罕的,陰冷潮溼,路面溼漉漉的。”左修然眨了一下眼。
陶濤摸摸鼻子,看到路燈快到盡頭了,“左老師,我們是不是該掉頭或者找個地方停一下?”她的車技不算好,前面是通往山裡的景區大道,幾十公里黑漆漆的,彎又太多,一邊就是怒吼奔騰的大海,她怕不小心,讓兩人都餵了魚。
“前面那家燈火挺明亮,在那轉彎吧!”左修然指了指路的盡頭一家象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小超市說。
陶濤笑笑,十多米的距離,不一會就到了,她將車窗降下,看到超市門口到是很寬敞,方便倒車。小心翼翼倒了一半,不小心碰了下堆在門口的幾個廢紙盒,她嚇得吐了吐舌,扭頭看看超市,看主人有沒發覺。
這一看,眼光就象黏住了。
超市不大,貨架倚牆放着,門邊是櫃檯,櫃檯很長,又能收銀,又作了主人的餐桌。餐桌邊坐了兩個男人,正面對面飲着酒,桌上兩盤家常菜,並不豐盛,酒也是青臺普通人家喝的大麴。一個男人五十多歲的年紀,微胖,面色到很紅韻,一根柺杖擱在他腳步,另一個男人---------正是此時應該在路上的華燁。
陶濤閉了閉眼,然後再睜開。她相信華燁沒有雙胞兄弟,就是有,身上也不可能恰巧穿着她昨晚爲他準備的灰色棉外套。這款棉外套是一家男裝品牌店的限量版,華燁穿的尺寸,青臺只有一件。
他是個不苟言笑的人,現在卻笑得非常開心,笑意都擴大到耳邊了,神情是那麼愉悅、放鬆,比和她一起,比和季萌茵一起,都來得自如,是完全釋開心懷,和家人一起的感覺。
陶濤真的怔住了。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子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魚湯放上桌上,熱情地招呼華燁吃。魚很大,尾巴都伸到碗外面了。華燁喝了一大口,直點頭。女人和男人相視而笑。
夜色裡,突然飛揚起幾朵雪花,一片,一片,輕飄飄地落在玻璃窗外。
女人擡起頭,叫道:“下雪了。”忙不迭往外跑來,把放在外面的一些物品搬進屋中。
“我來吧!”華燁走出來,接過女人手中的箱子,一擡頭,一輛銀灰色的本田刷地一下從他面前駛過。
咦,瞧着有些眼熟。他看了下車牌,應該不熟悉呀!
“華燁,快進來,魚湯要冷了。”女人嗓門很大,車開了很遠,都聽得分清。
左修然感到車子震盪得厲害,睜開微眯了眼,看看窗外,又看看陶濤,“你怎麼象見了鬼似的這麼慌張,小心點,下雪呢!”
她不吱聲,只感到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厲害。華燁家沒幾個親戚,父輩那邊的大都在東北,過年過節通個電話就了不得了,季萌茵這邊的在老家,陶濤去奶奶家時,拜望過,算是有點認識,華燁的朋友們,她也是個個認識的,這個男人是誰呢?華燁爲什麼要撒謊,哄她說去濱江取證?如果是證人,他怎麼會這麼閒暇溫和坐在這裡,好象很享受?
太多震愕,太多疑問,卻沒有一個人能來告訴她答案。
她又產生了那種感覺,和自己同牀共枕的老公又象是一個陌生人似的。他到底有多少事對她隱瞞着?
車開得很快,幾次黃燈剛熄滅,紅燈亮了,她也就那麼呼嘯地過去,腦中如沸騰的開水,迷迷濛濛,什麼都想不出來。
“瘋了,要出人命呢!停車!”左修然大吼一聲,搶過方向盤滑向路邊。
車緩緩停下,陶濤整個人象癱在了椅中。“好吧,你來開。”她顧不上他喝了很多酒,她再開下去,兩人還得下海餵魚,“可以先送我回聽海閣嗎?”她不想再在外面多呆一秒了,真怕再呆下去,又闖進什麼不該看到的事。
世界又不是個窩,怎麼可以這樣小?
這一天,她的震愕還少嗎?
“陶濤,飛機晚點了可以換坐下個航班,股市虧了可以換另一項投資,走錯了路停下來休息一會,再重新出發,地球是圓的,總能走到你的目的地。放心,在這幾百年,是不會存在世界末日那一天的。你放鬆點。嗯?”
左修然擰着眉,扳過陶濤的肩,說得語重心長。
他就打了個盹,眼一睜,她把山道當成了高速公路,油門踩到一百二十碼,臉白得象一張剛拆封的A4紙,不知被什麼嚇成這樣。
“呵。。。。。。呵。。。。。。”她笑得有些抖,“幹嗎講這些,又沒什麼事發生。”
他瞪了她一眼,“你坐後面去,在旁邊我緊張。”
她乖乖地推門鑽進後座,然後就蜷縮成一團,一聲不吭。
下車時,雪已經下得很大了,紛紛揚揚,如梨花滿天。
左修然目送着她的背影,嘆了口氣,這一晚,帶她去吃飯、唱歌,車子不知吃了幾張罰單,他還親自開車送她回來,她連再見也沒說,就那麼走了。
還說沒事,鬼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