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夏侯芊沒有想到,當她的死士從北堯各地趕回觀濮郡麋都城時,天宗府尹早就候在了這裡。
數百名衙役埋伏在她的郡主府周圍,她無計可施,只得眼睜睜地看着她的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地被他們拿下,套上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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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芊終於明白了修魚非的詭計,他把她的侍者放了回來,是放回來了一個餌,並藉着她這根魚竿,釣起了整個郡主府的死士。他呈報給天宗府的殺手人數,不是五十人,而是九十九人。
“郡主,得罪了。”
夏侯芊忽而感到後頸襲來一陣涼意,她剛要回頭,便被侍者的刀抵住了脖子。她知道,這是唯一可以讓她脫身的法子,代價卻是他的死無葬身之地。
侍者拿刀“逼”着她,一直走到了天宗府尹的面前,“放了我的弟兄,否則,我現在就殺了她!”
周圍的衙役見勢,頃刻間圍了上來,緊身待搏。
天宗府尹不緊不慢地看了侍者一眼,“你就是那第九十九個人?爲什麼要揹着你的主子去行刺承王?”
夏侯芊不禁渾身一顫,錯愕地看向了天宗府尹。他這番說辭,擺明了是要替她開脫罪責。除了遵王夏侯嘉,她再想不出第二個能指使天宗府尹的人。可是,她的王爲什麼不能救救她的孩子們?
侍者明顯頓了一下,繼而惡狠狠道,“因爲我是西貢人!我的主子收留了我,卻不肯替我報仇,我只好自己動手......”
話音未落,一支利箭破空襲來,又準又狠地咬進了他的右臂。他一聲悶哼,手中的刀應聲落地。下一刻,夏侯芊便被頃涌而上的衙役“救”了下來。
空氣中,響起了凜冽的箭雨聲,朝着同一個方向射了過去。
“狗奴才!”
她扭過頭的時候,他已經被扎得千瘡百孔,渾身是血。她看着他帶着滿面的微笑,緩緩地倒下去,卻無法送他最後一程。
“案子結了,其他人就不必帶回天堯受審了。全部就地正法,暴屍十日。”
“是!”
夏侯芊突然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從前,一個人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躺在冰天雪地裡,勾魂鬼帶着無邊無盡的痛苦,在她身邊走來走去,等着她的死亡。無助的她,期待有一個人來解救自己,可這次,那個人沒有出現。
“芊郡主,非大人對您已是仁至義盡,還望您好自爲之。這一次,本官就不深究了,告辭。”
“你是修魚非的人?”
夏侯芊嘶啞無力的問話,只換來了天宗府尹的一聲冷笑和一個背影。
天宗府的人走了,夏侯芊整個人也跟着郡主府一起,變得空空蕩蕩的。她獨自一人蜷縮在後苑花園裡,跪了滿地的下人,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勸慰,更無人敢站起身,哪怕是稍稍挪動一下膝蓋。
本是靜若無人的郡主府,忽而起了嘈雜的聲響。夏侯芊皺了皺眉,無力地擡起眼皮瞅了下人們一眼,就見他們滿面驚恐地瞪着她,彷彿她的面前出現了鬼物一般。
夏侯芊有些疑惑地回過頭,順着前方望去。漸漸的,她的目光定住了,本是空蕩蕩的視線裡,赫然印出了一個男人的輪廓。
夏侯芊猛地站起了身,如夢遊一般,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男人的身前。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面前的人受到驚嚇一般。
“我在做夢麼?”
夏侯芊的目光不住地在男人的臉上游走,卻始終不敢伸出手去觸碰他。
“我不是耳奴。”
男人忽而一句話,就像世上最殘忍的刑罰,頃刻間將夏侯芊傷了個體無完膚。
夏侯芊怔了半響,忽而仰頭大笑出聲。她親眼看見了耳奴的屍體,居然還會奢望他能活着回來!
男人擡了擡手,手指輕輕地觸到了她眼角的淚痕。他從未想過,那個讓文武百官談之色變的“詭臣”,那個被天下俊才稱爲“蛇蠍美人”的芊郡主,竟會有如此悲傷的眼淚。那種悲傷,似是從他的手指,傳進了他的心裡,在那裡留下了一道難以磨滅的痕跡。
“耳奴......”
“郡主!”
男人面色一僵,一把攬過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她輕輕地笑着,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次日,天微明。男人迷糊着睜開眼,卻看到了一副如夢如幻的畫兒。
她端坐鏡前,一襲素顏正挽發,憑欄嫺裝。寒冬的曙光打在她清寂的面龐上,染出一抹景,帶動着他的喉結上下翻滾。
“在地上坐了一宿,腿麻了吧?”
語氣溫婉帶笑,她卻似未動聲色,繼續梳妝。
他自知失禮,忙扶着雙腿站起了身,目光卻一刻也未曾離開過她。只過了短短的一夜,昨日的一幕,於此時的她,就似從未發生過。他在她的臉上,再也尋不到半點悲傷。
魅如桃花,笑裡帶刀,眼角含毒,心有城府亦有情,這就是他窮盡一生想要追尋的女人,觀濮郡主夏侯芊。
夏侯芊梳妝完畢,換上了一副精緻的笑容,看向了一旁被綁在立柱上的男人,“周知途,你始終沒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周知途死死地瞪着她,心中再也沒有了恐懼,無奈他嘴巴被棉巾死死地堵住,只能用嗚咽聲表達憤怒和絕望。
男人笑了笑,“看來郡主已經知道我的來意了。”
“承王府大牢前腳被劫,禁軍後腳就發出了對你的搜鋪令,倘若還猜不出你的身份和來意,我就不是夏侯芊了。”
夏侯芊說着,不緊不慢地走到周知途的面前,狠狠捏住了他的下顎,“何況,這個人走投無路時,也只能求助於承王。”
堵在周知途嘴裡的東西,被夏侯芊猛地扯了出來,“說,耳奴是怎麼死的!是不是你把他的屍體送給了護衛軍!”
周知途的喉嚨裡,頓時溢出了猙獰的笑聲,“夏侯芊,你是不是很愛耳奴?那我告訴你,耳奴是我用石頭砸死的,一下又一下,砸在他的頭上,血濺得到處都是!你看到他的屍體的時候,是不是很心痛,很難過?哈哈!”
猙獰的笑聲忽而頓住了,周知途僵硬地低下頭,就見着一柄利劍,已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身體。
周知途裂開嘴,瞪着男人,“你以爲你是耳奴麼?”
男人面無表情地握着劍柄,猛力拔了出來,又狠狠地刺了進去,一下又一下,直至他瞪着雙眼嚥了氣。
夏侯芊輕輕地搖了搖頭,“耳奴當着我的面殺人時,從來不會把血濺到我的身上。”
“我不是耳奴,我叫上官仰。”
“上官武將居然出了一個你,真是笑話......”
她話音未落,他便轉身一把攬了她的纖腰,狠狠地吻上了她的脣。
滿屋殘忍的鮮血,抵不過寒冬裡的男人最爲霸道的溫存。
上官仰徑直把夏侯芊抱上了牀榻,“耳奴只能是你的狗,上官仰卻能當你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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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芊任由他把她剝了個精光,一動不動,“憑什麼?”
上官仰從懷裡掏出了一副畫像,甩在了夏侯芊的身上,“憑這個!”
那是十年前的一副畫像,亦是上官仰迄今爲止所畫的唯一一副畫像。
夏侯芊撇了撇嘴,“原來,你都長這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