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考驗

“你是心理醫生?”找了家飯店坐下來, 艾青與葉萱這才正式作個認識,一看艾青的名片,葉萱忍不住失聲叫了起來。

艾青微笑頜首道:“不象?還是, 以爲我們這行都有些通靈, 所以害怕?”

葉萱微窘, 這才發現自己也是怕被人識穿心思的。

“其實, 心理疾病很普遍也很正常。就象傷風感冒, 中藥可以治;西藥可以治;甚至,不吃藥也能好;扛着不治,與其他病形成連鎖反應後變成不治之症的, 也有。”艾青簡單地解釋了兩句,將一方溼毛巾遞給葉萱。

女孩職業精專, 衣着時尚, 言行舉止卻平易得尤如鄰家小妹, 令得葉萱自辦公室帶出來的彆扭與勉強漸漸消散。

“她這行啊,和告解差不多, 所謂的心理病,就是心事結鬱得太多成病,說出來,多個人幫你分擔,哪怕問題依舊解決不了, 病都會好個大半。”柴俊點完菜, 插話進來。

艾青笑睨他一眼:“你這純粹是誤導別人, 在我看來, 告解是良心與犯錯之間的平衡, 傾吐更是連心理疾病的邊都沾不着。葉萱,別信他的, 他就想誆着你玩‘真心話’遊戲。”

桌底下,柴俊一腳向艾青飛去,豈料中途便被她“攔截”住了不說,纖纖細指還順便狠狠地在他大腿上擰了一把。哇!疼得呲牙咧嘴卻不敢聲張,心道:這學心理學的真還不是亂蓋的。

可是,我心裡的的確確是壓了很多無助、猶豫、憂傷、失落,我不能向父母說,那樣,除了令她們擔心外,無他;我也不能向大少說,他甚至就是我心事的源頭。如此,我該怎麼辦呢?

不過就是柴俊的職業是心理醫生的女朋友,但仿似個誘因般,一發不可收拾地牽出了葉萱心底千頭萬緒的結鬱,她的神情又有些恍惚了起來。

“不聊我了,葉萱,來嚐嚐這家有名的‘青龍出海’,味道頂呱呱喲。”看出了她的不妥,正好服務生端菜上來,艾青適時轉移了話題。

至此,一餐飯三人全找些個風花雪月之事聊。吃完,葉萱去洗手間,柴俊藉機正色相問:“怎麼樣?”

艾青搖頭:“沒必要做心理輔導。工作壓力肯定是有的,但是,看她談吐,不是應付不下來的人,感情方面,那就不清楚了。不過,多點朋友、多點節目充實生活,顯然是很有必要的。”

說完,她做了個促狹的表情:“喂,人家都是要結婚的人了,你這樣超友誼的關心纔有點不正常耶,不如,約好時間我給你做一個療程的輔導……,喲,哎呀,好疼的。”

柴俊的“魔掌”不客氣地擰在了她的臉蛋上:“敢涮我?剛纔那一爪都還沒和你算帳的。”

“我說的是真的,柴俊,大家一場同學,當年你和陳怡心……,多少年才解脫出來,現在,喜歡上的,又是個已婚人士,你……。”艾青揉着臉,苦笑。

柴俊微微一震,低低地說:“沒有,我沒有喜歡她,我只是比她更明白陳氏子女的城府與心計,擔心她愛得累、愛得憂傷……。”

“你不知道這擔心,就是愛嗎?”艾青不讓他找藉口。

愛她?柴俊眼一挑,正待與她脣槍舌劍幾個回合,卻見女主角婷婷走來,只得休戰:“姑奶奶,叫你來是幫我看看有什麼能幫到她的,你這麼八卦,不如改行當記者去的。算了啦,她走過來了,我改天再收拾你。”

擔心是愛,那牽掛呢?葉萱掛着心不在焉的笑,回坐到座位上,手機在拇指按鈕與耳邊接收間來回遊走,他不接電話!打了那麼久他就能做到硬下心不接。她有些賭氣地想關機作罷,可是,手指還是不聽使喚地一遍遍撥着那個號碼,他吃過晚飯了嗎?依依不會忘了給他服藥吧?平時回鏡苑他就喜歡上頂樓去乘涼,今天風大了些,可是不能由着他隨便上去的……。

“我們走吧,青少年宮的演出快到點了,那不是你最愛看的嗎?”柴俊的手指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

葉萱仰起頭:“柴少,我,抱歉我……。”

汽車,平緩地滑停在鏡苑大門口,葉萱下車,艾青舉手揮別,柴俊一邊揚手一邊發動車:“拜拜,我們趕時間,下次再聊呵。”

葉萱向苑裡衝去,沒聽見那兩人在車上的對話:

“好啦,她看不見了,你不用死扛着那付不在乎的模樣了。來,給醫生姐姐說實話,剛纔她說不去看演出時你是不是感覺一顆心都碎成了好幾瓣?”

“是呀是呀,碎得都找不回了。你曉得就好,千萬別逼我這傷心人真陪你去看童話劇的。嗯,這裡有沒有公汽呀,你就在這裡下車吧,我也好回家修復我的破碎心去了。”

“你去死吧!”

他倆嬉鬧這當口,葉萱已經進了客廳。通明燈光下,陳先生正在和大少下圍棋,看見她,大少沒有吱聲,埋頭繼續走棋。倒是一旁的二夫人高興地招招手:“小萱,回來啦?瑁還說你會應酬得很晚的,方嫂今兒買了不少桂圓,洗個手過來吃呀。”

見此情景,葉萱鬆了口氣,似乎,一切正常。她放下包,洗去妝容,又順便給大少倒了杯熱水,坐到了三人邊上。

剝好的第一顆桂圓,先自遞到大少脣邊,感覺那人身子一僵,卻還是慢慢張開嘴接了進去,臉色緩和了些。

“看見沒有?還是兒子有福氣呀,我這下棋也是不方便吃,就沒見你給喂幾粒的。”陳先生笑吟吟地打趣二夫人。

大少的臉色又明亮了幾分。

“瑁,知道央行張科長被調查的事了吧?”陳先生問。雖然已經退居二線,但行業內的事,多多少少總是靈通着在。

葉萱與大少心口同時一緊。

“聽說昨天檢察院找了他去問話,具體是什麼事還不太清楚。爸,你知道的是個什麼情況?”

“咳,他們那個職務上,還會是什麼事呢。清理一下咱們跟他的往來,別有被牽連到的。”

這話聽得葉萱心都差點蹦了出來,不會是……?大少狀似無意地睥了她一眼,說:“問題嚴重嗎?”

“不清楚,不過,現在金融紀規越來越嚴格,他又是讓檢察院拎去的,輕鬆不到哪裡去。”

葉萱的表情越來越複雜。

“算了,那都是別人家的事,我們和姓張的一向沒什麼交情,扯不到一塊的。小萱,你要是沒什麼事上樓去幫我把郵件收了吧,看看有什麼重要的沒。”見她的忐忑越發明顯,大少趕緊找個理由遣開她,唯恐被老練的父親看出什麼端倪。

“那我先上去了。”勉強撐着笑容,葉萱逃回大少的房間。

思緒,飄飛回上午。

正在做事,Dina說有個奇怪的電話找她,對方不願報姓名,只讓告訴葉萱是郊縣跑票據交換的。聞言,葉萱大驚,失聲冒了句“央行張科長的電話,快接進來”,且放下其他不表,只此一句,便註定了她與Dina永不可調和的裂痕。

“葉萱,是嗎?”電話那頭雜音甚多,象是在街頭,但是,她還是聽出了是張科長的聲音。

“是,張科長是吧?”

“你不要再稱呼我了,”對方急急止住她,說:“我只問你一句,你曾經說過,但凡有絲毫成就,心甘情願爲我所用,這話,現在還有效嗎?”

“當然。”她答得毫不猶豫。

“我需要你幫個忙,但是,可能代價會很大,你……。”

“張科長,您只管吩咐就是,葉萱定然會盡全力做好。”

電話那頭傳來深重的吸氣聲,接着,沒了聲音,葉萱不再說話,靜靜地等着對方似下定決定般說:“好吧!我有個包需要存放在你那,除了我之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也不能交付給任何人,包括,你家人,能辦到嗎?”

她略一思索,這停頓的幾秒反倒令對方相信了她的穩重。

“好的!”

“雲林路77號是家NIQI的專賣店,那是我女兒開的,你現在就去,說要買款型號是KZ-2的限量包,她們會把東西交給你的。記得,77號NIQI專賣店,型號是KZ-2。不要提我的名字,不要和裡面的人打招呼,就象是位普通顧客那樣,拿到包後藏在只有你知道的地方。記下了嗎?葉萱,這東西對我很重要,我……,唉,相信過兩天你就會明白我的情況了,周圍可信任的人都已經被掛了號,我只有求你了。”

這低懇哀憐的聲音令得葉萱放下了最後一絲曾遭他非禮的介懷,以及,隱隱約約估猜到的這次突發事件的嚴重性。她只要自己記住,電話那頭的人幫過她,她承諾過要報恩。除此,無他。

“還有,你坐的士來回,假如有人提及我,這些信息拜託你一個字都別說。我不聯絡你的話,也請千萬別找我和我的家人,不要告訴別人你我有往來。”

“好的,我現在就按您吩咐做。”

掛了電話,葉萱起身換上便裝,她給Dina打招呼說要外出時,分明看到了她臉上的猶豫和阻止,只不過,沒想那麼多。

她按計劃到了專賣店,很順利地在一個與她差不多年齡、臉色很憔悴的女子手上“買”到了那個包,遞給她時,女子表情哀哀,一雙包裹着血絲的眸子裡閃動着點點感激。葉萱沒敢多耽擱,立馬找到家銀行開了個保險櫃,穩妥地將那包放進去,上鎖,走出銀行,這才感覺自己已是一頭大汗。由始至終,她沒有打開過那包看看裡面到底有些什麼東西!

也許,連張科長將這託付給她時也沒奢求過她會不看,所以,他提都沒提。但是,葉萱偏生未看。受人之託,終人之事,至於裡面是些什麼,與她沒有關係。

忙完這一切,回到行裡,辦公室內,大少與Dina儼然等她已久。

“你出去怎麼不叫方偉開車?你是不是去見央行的張科長了?”大少兩個問題,成全她不要Dina一個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