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丘油田提前登上歷史舞臺,對於華北乃至中國及整個世界來說都是個極大的變數。對於宋哲元和29軍來說,這是一柄雙刃劍,處理好了,充分利用起來,則29軍的強大指日可待,但是處理不好的話,則可能會導致29軍提前退出歷史舞臺。對於日本人來說,就好像一隻惡狼猛然看見一隻肥羊,要想讓它閉口,可能嗎?日本經濟在1929年-1932年的全球經濟大蕭條中遭受重創,翻看那段時間的日文報紙,幾乎每日都能找到有關“某某自殺”的新聞——工廠倒閉,工人失業,人民生活困苦,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軍工企業卻空前繁榮,這使得日本的經濟模式開始向戰時體質轉變。可是,日本是資源匱乏的國家,軍工的畸形發展需要大量的鋼鐵、煤炭和石油,這些都必須依賴進口。“九一八事變”其實是關東軍中幾個狂熱分子策劃的,而日本政府之所以予以支持,正是看中了東北三省的資源。現在,任丘出現了油田,可想而知這對於對油田極度渴望的日本人來說是何等樣的誘惑?現時的中國,還沒有自己的石油工業,對於民國政府和老蔣來說,有了石油就等於有了燃料,就可以發展夢寐以求的海空軍、坦克部隊,這也是老蔣捨得豁出禁臠調憲兵部隊充入學兵旅的原因,對於任丘,他是志在必得啊!
歷史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軌道,歐陽雲離原來的時空正越來越遠。他和樑大偉在廣州火車站一家小飯店吃晚飯的時候聽到翼東自治這個消息,不由怔住了,良久說:“日本人動手了!”歷史上,殷汝耕宣佈自治是在11月25日,現在卻整整提前了將近五個月。
樑大偉說:“毋庸置疑,肯定是日本人在幕後操縱的,這個殷汝耕,仗着日本老婆的關係,早就自動送上門做了日本人的走狗!”
“這種人該殺!”歐陽雲說着撇下了筷子!
樑大偉見他起了殺機,笑道:“抗日雙雄又想做回老本行了?”
歐陽雲見他打趣自己,笑着迴應:“漢奸人人得而誅之,樑大哥如有興趣,讓給你算了。”
“我和曾長官被派去天津,本來就是爲了組建除奸團的,只是……”樑大偉沒有把話說完,歐陽雲卻知道他要說什麼,如果不是因爲自己摻和進來,他們就會組建成功將來活躍在平津一帶的“抗日除奸團”。顧戀雲的“背叛”對歐陽雲來說是個打擊,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她已經掌控了狐瞳,然後利用狐瞳將特勤大隊裹挾走。情報特務機關是一定要組建的,樑大偉或許是個不錯的人選,他從槍口下救走自己,嚴重違背了力行社的命令,現在已經被迫上了自己的船。他說:“樑大哥,只要是真心打鬼子殺漢奸,我覺得陣營並不重要,畢竟大家都是中國人,即使之間有什麼矛盾,大可以關起門來解決,你覺得呢?”
樑大偉關於自己的去留問題還沒有想好,他看了看錶說:“還有二十分鐘就要檢票了,我們進去吧!”
他結了帳,兩個人買了點水果什麼的,便往火車站裡走去。
中午時分,多倫縣翼東特警一縱隊的司令部,楚天歌終於見到了張慶餘。翼東特警縱隊,一縱隊駐多倫一帶,二縱隊駐通州一帶。張慶餘剛從天津趕回來,儘管疲憊得不行,但聽說是于軍長派的聯絡人員來了,還是選擇立刻接見。
兩個人一見面,張慶餘便把他認了出來,說:“你是楚天歌?”
楚天歌知道他一定是從報紙上見過自己的影像,笑着點頭承認了,雙方接上暗號,楚天歌便將自己此行目的說了出來,讓他抽時間去任丘一趟,一是取回兵餉和裝備,另外,看看能不能幫助學兵旅帶帶新兵。
張慶餘正着急部隊以後的出路呢,聞言大喜,忙不迭的答應下來,然後便帶着楚天歌去下面視察部隊。特警縱隊裡大部分士兵都是原東北軍的,厭日情緒強烈,翼東地區日僞軍的猖獗早就引起了他們的不滿,加上殷汝耕在這個時候宣佈自治,許多人都以爲自己要淪落爲僞軍、漢奸,軍心動搖,讓張慶餘頗感頭痛。楚天歌作爲于學忠派來的聯絡人員,相當於“特派員”角色,正可以幫忙安撫一下目前有些動搖的軍心。
楚天歌跟着張慶餘沿着多倫一路向東,視察一縱隊的時候,位於北平東邊不遠的香河縣發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這一天是6月29日,1000多中國農民打扮的人在6個日本人帶領下在香河縣城裡舉行遊行示威,散發反對老蔣獨裁和慶祝自治的傳單,並於中午時分佔領了縣政府,痛罵縣政府官員是老蔣的走狗,欲把他們抓起來進行公審。香河縣縣長常有望沒辦法,只好向公安局求援,請他們派兵彈壓。可是由於縣保安大隊大隊長方田林已經在贊成翼東自治的條約上籤了字,保安大隊拒不執行縣公安局的命令,公安局長沒辦法只好向張自忠部求援,張自忠欲派一個營的士兵前往穩定局勢,然而卻遭到華北囤駐軍以停戰區禁止中國軍隊進入的藉口進行了阻撓。
明眼人一看就清楚,發生在香河的這起事件是日本人背後操縱的,他們之所以要來這麼一出,純粹是爲了易於殷汝耕全面掌控翼東。香河縣縣長常有望是有名的“親蔣分子”,就在殷汝耕宣佈翼東自治的第二天,他就組織本縣名流、有識之士,召開痛批殷汝耕此舉是賣國行爲。日本人害怕常有望此舉引起各縣效仿,於是決定先下手爲強,殺一儆百,於是便策劃了上面那一幕鬧劇。
同日還發生了一件事,老蔣在廬山牯嶺美廬別墅會見了秦德純。老蔣本來是邀宋哲元會面的,不過老宋怕是鴻門宴,以身體有恙推脫,讓秦德純代已前往。
老蔣這個時候召見宋哲元,所爲有三——一是華北局勢,希望29軍能夠顧全大局,不要受小人和日本人盅惑,宣佈自治;其次就是就將學兵師(旅)劃撥51軍之事進行說明。當然,無論是當事者還是局外人,都清楚將學兵師劃歸51軍是假,將任丘收入國民政府手中是真。最後,則是闡述了中央關於法幣改革的重要性和決心。
究其民國政府要進行法幣改革的原因,一是因爲國際金融形勢的影響。1929-1932年爆發在資本主義世界的經濟危機使得主要資本主義國家如英、德、日本、加拿大等國先後放棄金本位,企圖以此向用銀國轉嫁危機。美國對此做出響應,於1933年3月放棄金本位,使美元貶值,並單方面違背1932年7月世界8個主要產銀、用銀國通過的“白銀協定”,在國際市場上高價收購白銀,企圖以“提高銀價,即爲提高四萬萬人民的購買力”的辦法,將美國的經濟危機轉嫁給中國人民,這直接導致了國際市場上白銀價格上漲。由於1935年以前,白銀及銀元在國際市場上是一般商品,在中國則是通貨。國際市場銀價的上漲使中國白銀大量外流,直接造成了以下嚴重後果:一是國內人心恐慌;二是中國外貿嚴重入超;三是銀根緊張,市面週轉不靈,銀行、錢莊、商號接踵倒閉;四是通貨不足,物價下跌。這直接引發了本年度的白銀風潮,使得國民政府不得不做出改變以應對,決定改革幣制,以此切斷國際市場上銀價漲落起伏對中國金融市場的嚴重影響。
二是爲了防備日本擴大對中國侵略的戰略需要。1931年“九一八”事變發生後,南京國民政府雖一味依賴國聯,幻想通過國際調解,以妥協的辦法解決東北問題。但面對日本無視國際法準則、咄咄逼人之勢(日本退出國聯,並退出了國防限制海軍軍備條約,使得自身其國防地位更加孤立,在經濟上政治上受到國際圍堵。當時參與圍堵的國家有英、美與蘇聯),畢竟也不願意日本人吞併整個中國。在此形勢下,錢昌照(時任國民政府教育部次長)向蔣介石提出組織國防設計委員會的建議。錢氏的本意是積極的,他認爲:日本遲早會大舉侵犯中國。爲了及早做好應戰準備,未雨綢繆,他提議組織專門機構,聘請一批科技專家和教授,從事有關國防建設方面的調查、研究和有關計劃的制定工作。在國防設計委員會的首批39名委員中,有徐新六、吳鼎昌等銀行家、金融家代表,正是因爲這批銀行家、金融家的活動策劃,使得國民政府將幣制改革問題納入“國防設計”之中。
三是隨着“廢兩改元”的成功,國民政府獲得了法幣改革的技術。所謂的“廢兩改元”,其重要的舉措就是,規定由該年4月6日起,一切公私款項的收付、交易和契約票據,概用銀元,停用銀兩。“廢兩改元”的順利推行,實現了在全國範圍內通行形狀、重量和成色劃一的銀元,大大簡化了貨幣種類,改善了中國通貨市場的紊亂狀態。也爲在中國廢止硬幣、進一步實行法幣改革掃清了貨幣紊亂方面的障礙。
四是名國政府的發筆改革獲得了英、美等西方主要國家的讚賞,並得到了他們的技術支持,其中代表人物有美國的甘末爾、楊格,英國的李滋?羅斯等經濟專家。
老蔣原來的計劃是在今年晚些時候宣佈進行幣制改革,不過由於日本在華北方面咄咄逼人,加上技術已經成熟,他決定提前推動這項改革方案。
老蔣生活作風還是蠻樸素的,招待秦德純僅僅四菜一湯而已。席間,老蔣推心置腹的就當前國內外局勢和秦德純交換了看法,最後語重心長的囑咐說:當前國防建設尚未完成,不能全面抗日,要爭取時間,維持的時間越長,對國家貢獻越大,務必要忍辱負重,但此事只可密告宋軍長而不可告訴別人;石油是戰略資源,關係國家命脈,國家要想發展,軍隊要想強大,唯有將之牢牢控制在中央政府手中方纔能發揮其應有作用,請將此語一併告之宋軍長,望29軍諸位將軍一定以大局爲重,瞭解中央的一片苦心;法幣改革是關係國計民生的大事,29軍作爲國軍一份子,當應遵守中央之決定,盡全力推行此項改革,以此斷絕日本掠奪華北財富、破壞華北經濟之途徑。
歷史上,秦德純正是因爲老蔣這番推心置腹的話而改變了對他的看法,這才鐵了心跟着“中央”一直到兵退臺灣。不過,或許是因爲歐陽雲的出現,或者是任丘石油提前被發現從中作梗,他對老蔣這番話的感悟完全不一樣了,所以他並沒有如歷史劇本所描敘的那樣被感動的五體投地,誓死效忠,而是藉機提出,29軍既然是國軍一份子,中央又承認了其在華北的地位,那麼就應該完全相信29軍,將河北完全交給29軍打理,隱晦的提出,希望中央能加強29軍的軍備,使之能維繫華北局面的平穩,並將學兵師依舊交給29軍管理。
老蔣見秦德純如此不識相,很不高興,不過作爲領導人,他也不好和秦德純一般見識,就提出中央可以給29軍相當的軍資予以補貼失去學兵師的損失,但是學兵師必須調入51軍的編制。
秦德純也不敢和老蔣當面撕破臉,只得說這事自己做不了主,還得回去請宋哲元和29軍其他將軍拿主意,但自己回去以後會盡力闡述明白委員長的良苦用心,希望委員長放心,29軍諸將一定不會辜負中央的期望,一定能夠牢牢的將華北控制在中國人手中。
他這話說得刁鑽,老蔣知道也是實情,沒辦法,只得好生招待然後情人將他客客氣氣的送回了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