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秀橋,日軍連續三次進攻被打退之後,牛島貞雄率領的23旅團主力抵達了戰場。看見下秀橋上下密密麻麻的日軍陣亡官兵屍體,牛島臉上的橫肉跳動了兩下,將寺町俊一喊過來大罵了一通:這是皇軍的恥辱,支那人的守備力量只有一個團而已,爲什麼率攻不下?
寺町俊一被罵得完全沒有脾氣,只是一貫畢恭畢敬的哈依哈依着。
牛島一邊罵着一邊在觀察戰場周邊的情況,很快,他下令,56聯隊下屬的第一大隊和第三大隊分別從下秀橋的上下游渡河,以對橋對面的學兵軍形成三面夾攻之勢。然後,爲了掩護這兩個大隊的行動,他喝令將旅團所有的炮兵集中起來,對604團陣地進行持續炮擊。
炮聲隆隆,王長運背靠着戰壕,最裡面叼着一支菸。在他的旁邊,土岱等人同樣背靠戰壕而坐。忽然,他朝王長運喊:“老粗,給老子吸上一口。”
“你自己的呢?”王長運趕緊捂緊了。
“嘿嘿,戰前寄回老家了,你知道的,我家老爺子是個老煙鬼,老人家沒抽過這麼高級的煙,給他過過癮。”
“切,做孝子啊!好吧,不過說好了,就一口,你小子要是多吸了,老子沒收你的子彈。”
“要得!”土岱接過煙,美美的吸了一口,正說:“安逸啊!”忽然,瞭望哨報告:兩隊鬼子朝上下游行去,看來是想找地方過河。
“怎麼辦?”土岱煙也顧不上抽了,看向王長運。
王長運笑了:“沒關係,你忘記司令給咱們準備的那些鐵西瓜了,該他們發揮發揮了。”
前面寫道,爲了加強604團的作戰能力,歐陽雲特地讓工兵部隊幫助他們佈設了雷場。而王長運這個鬼東西,沒有將地雷布在正面戰場上,而是布在了兩翼。他本來的想法,就是爲了防止日軍三面夾攻的,在這之前,因爲日軍屢屢只從正面發起進攻,他還有些納悶,心說自己的苦心設計不會浪費了吧,現在看見日軍終於開始分兵渡河,說實在的,他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呢。
上海派遣軍司令部鬆井石根的住處,他穿着和服坐在榻榻米上,在他的對面,則坐着兩個穿着軍裝的中年男人。
鬆井石根:“你們剛纔的提議很不錯,但我想知道,你們有多少把握?”
“八成!”一個男人低下頭道。
“八成?!那就試一試吧。現在南京的戰局很困難,我不能爲你們提供更多的戰機,就十二架吧,分成三個波次的話,應該能夠逮到機會。”
另外一人道:“十二架的話應該夠了,我們已經準備了足夠多的毒氣彈。”
“歐陽雲的存在對帝國的威脅太大了,那就這樣決定吧。具體的執行時間,你們可以和牛島貞雄聯繫。”
“哈依!”
……
下秀橋,戰鬥已經如火如荼的進行了一個多小時了。56聯隊的第一和第三大隊在大隊長岡部惇少佐和下川義一少佐的帶領下,已經分別渡河成功。其中,第一大隊的渡河地點距離下秀橋大約有十公里,而第三大隊的渡河地點距離下秀橋只有三公里。所以,率先發動進攻的是第三大隊。
在兩個大隊的鬼子渡河的過程中,因爲擔心604團派出部隊狙擊,牛島貞雄下令55聯隊在炮擊停止之後發起了綿綿不絕的攻勢。
面對日軍潮水般的進攻,604團很快就陷入了兵力匱乏的境地。其中,三營幾乎拼光了,現在堅守在陣地上的是一營和三營的混合部隊,而二營也已經做好了頂替的準備。如果不是牛一得還有張長生一直保持着對天谷和國崎支隊的壓力,使其不能對604團展開進攻的話,想必604團的陣地已經被攻陷了。
“兄弟們!挺住!”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第三道戰壕裡,此起彼伏的呼喊聲中,604團一營和三營的戰士們咬牙堅持着,在王長運的帶領下,硬是憑着堅強的意志打退了日軍一波接一波的進攻。
肖敏的偵察連此時已經只剩下了六個人了。其中有三個人還負了重傷,便是肖敏本人,頭上還被子彈掀掉了一塊頭皮,如果掀開他的頭盔並扯掉紗布繃帶,他現在的造型就像古時候的契丹人。
奇蹟般的,王長運始終奮戰在最前線,但竟然連擦傷都沒有出現。
土岱和丁辦學就沒有如此好運了,其中土岱運氣最背,屁股上竟然嵌進去兩枚彈片,因此現在只能趴在陣地上,想再背靠戰壕坐下已經不可能了。至於丁辦學,則是全身多處被彈片劃傷,此時身上纏滿繃帶,就好像一個木乃伊。
“小鬼子!來吧!爺爺不怕你們!”戰鬥進行到最爲艱險的時候,一撥十幾個鬼子竟然衝到了戰壕前不足二十米的地方。王長運眼見一旦被他們衝進來那這道防線就有可能被攻破,大聲嘶喊着,抱起一挺去病式跳到彈藥箱上,朝着那撥鬼子掃射。
“噗噗!”子彈不時從他身邊飛過,其中一枚竟然在他的頭盔上留下了一道擦痕,但是,偏偏沒有一發碰到他的肉體。反觀對面的那羣鬼子,可就沒這麼好運氣了。無一例外的被去病式射出的子彈撂倒,其中一個舉着手槍的大尉,更是被一槍掀掉了半個腦袋,然後整個人朝前衝了兩步,這才稻草一樣的摔倒。
王長運大笑:“哈哈!狗日的,再來啊!”更加用力的扣動扳機,然,對面五十米遠處的橋面上,幾個鬼子忽然半蹲下,朝他瞄準。
丁辦學趴在一邊看得真切,眼見王長運視若未睹,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撲過去一把抱住王長運的腿就將他拖倒,在他耳邊吼道:“老王!你不要命了!”
摔在地上,王長運這才醒過神來,看見丁辦學齜牙咧嘴的臉,他笑了,道:“放心,這裡是咱們中國人的土地,土地爺自然會保佑我們中國人——”
“屁,你要是掛了,這仗就沒法打了!”土岱在一邊搓牙星子。
這一波進攻總算被打退了,不過,壞消息卻一個接一個的到來,先是肖敏跑過來道:“團座,下面有日軍衝過來了,足足一個大隊。”然後,電報員跑過來,湊他耳邊說:“團座,總指揮部來電,增援部隊最遲在半個小時後到達,讓我們做好撤退的準備……”
“什麼?撤退?!老子的隊伍幾乎拼光了,換來的就是這個?”王長運登時暴跳如雷。
電報員一張臉白削着,將電報塞到他手中:“你自己看吧。”
王長運掃了一眼,剛剛坐起來的身子噗嗤一聲又坐下了,壓得身下的丁辦學一聲怪叫。
土岱看出了不對頭,爬過來搶過電報看了看,然後整個人也呆住了。電報上寫着:總指揮部遭遇日軍毒氣彈攻擊,司令、李軍長皆中毒,生命垂危……往你部堅決執行命令,若有違反,軍法從事。
半晌過後,丁辦學喃喃的道:“爲什麼會這樣?”
604團的右手方向,日軍56聯隊的第三大隊在大隊長下川義一少佐的指揮下已經氣勢洶洶的撲了上來。而他們才突進到距離這裡大約五百米左右的距離,最前面的一個鬼子踩中了一個地雷,“轟”的一聲巨響,那個鬼子連同他身後的三人一起被炸上了天,同時,後面十幾個鬼子全部被彈片射中,兩人因爲大動脈被刺穿,當場死亡,其他人則紛紛失去了戰鬥能力。
“好犀利的殺傷力!”604團的陣地上,有戰士目睹這一幕,不禁興奮的感慨道。
日軍第三大隊的攻勢因爲雷場的存在立刻被遲滯了。而下秀橋對面的第18師團的臨時指揮部裡,牛島貞雄接獲了航空兵反饋的信息之後,整個人精神一振,對在旁邊的鬼子軍官喊出了全殲對面支那軍隊的口號。
同時,牛一得和張長生也已經接到了和604團一模一樣的電報。兩個人立刻傻眼了。此時,天谷支隊還有國崎支隊已經被壓制進了最後一道防線,而他們兩個人的部隊也傷亡慘重,其中張長生的部隊單單成建制打沒了的連就有三個。而戰士們的傷亡是有收穫的,現在的天谷和國崎支隊,已經只剩下八百多可戰之兵了,彈藥也出現了缺失。
這則電報的出現,讓張長生還有牛一得不得不暫緩攻勢,將陣線暫時收了收。
戰場上出現了暫時的寧靜,不同的是,日軍開始變得雄心勃勃,而學兵軍的三個團則顯得有些沮喪。
張長生和牛一得第一時間湊到了一起,前者問後者:“老牛,我們現在怎麼辦?天谷支隊和國崎支隊的兵力可是所剩無幾了。”
“你的意思是想抗命?”
“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我有個成熟的想法。”
“說說看。”
“暫時擺出防守姿態,然後等對岸增援部隊來到時,和王長運一起投入全部兵力發起一次進攻,必須將天谷支隊和國崎支隊全數滅了——也算是爲司令和李軍長報仇吧。”
“徵求一下王團長的意見吧。”
“當然,不過我敢肯定,他一定會支持的,這小子打仗可比你我狠多了。”
“我現在就有一點擔心,一旦日軍主力趁機過橋,我們屆時再想走可就不行了。”
“大不了就戰死在這裡了——頭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後咱又是一條好漢!”
“哈,這話怎麼感覺像是王長運說的!”
“那就這樣決定了?!”
“我陪你!”
於是,一個稍顯瘋狂的作戰計劃就這麼拍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