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鐘左右,狐十三三人在江邊點燃蘆葦一邊烘着衣服,一邊小聲交談着。三人首先談的話題便是如何進入上海。
本來水路是最安全的,但是現在,卻只能通過陸路進去了。薛堯連等人死了以後,肯定會引起日軍的警惕,那麼,走陸路將會變得更加危險。
狐瞳在上海的秘密通道基本上被破壞殆盡,狐十三這次任務的性質,也決定了他不可能向其他人或者勢力求助。於是,平時很簡單的一件事情,現在反而困擾住了他。
小刀會本來是清朝時候著名的反清復明組織天地會的下屬機構,而其之所以出名蓋因爲1853年在上海發動的起義。那次起義,後來因爲外國勢力的干預而告失敗。起義失敗以後,小刀會倖存下來的骨幹繼續進行地下活動,一度從江湖上銷聲匿跡。而隨着日本發動侵華戰爭,小刀會再次現身,其成員以誅殺日寇酋首和懲處漢奸爲己任,目前在上海、江蘇、浙江一帶活動很頻繁,已經成爲了日本人還有汪僞政權的心腹大患。
小刀會在上海設有堂口,有自己的秘密進滬渠道。江雲燕沒什麼心機的,她感謝狐十三救了他們師兄妹的性命,拍胸脯保證進滬的事情就包在他們身上了。
江雲燕的師兄名叫帥霸天,據江雲燕說他最擅長的是貼身刀搏術,乃是名副其實的小刀高手。帥霸天話不多,不過只要他開口,江雲燕便會慎重考慮他的意見。聽江雲燕保證帶狐十三通過小刀會的秘密渠道進滬,他眉頭微皺並沒有表示反對,這事便算是定下來了。
進滬的問題解決了,狐十三的臉上卻依舊沒有笑容——臉上的易容被破壞以後,即使能夠進入上海,執行任務也會變得十分艱難。畢竟,現在幾乎滿上海都貼着他的畫像呢。狐十三並不怕死,但是如果沒能完成任務就莫名其妙的丟了性命,這種事他不會去做。在接受任務的時候,他推三阻四的似乎很不爽利,也正是因爲這層考慮。返回廣州,找白流蘇重新易容已經來不及了,這任務可是有時間限制的。據總司令說“銀狐”並不是固定的呆在上海,如果錯過了這段時間,那還不知道要花多大的代價、多長的時間才能獲得他準確的位置。
江雲燕被狐十三託了將近十分鐘的下巴,再面對他的時候,人變得溫柔了許多。狐十三鬱鬱寡歡的神情落入她眼中,她情不自禁的關心起來:“狐十三,都說一定帶你進上海了,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狐十三搖搖頭嘆氣道:“可是我的易容毀了啊,這樣的話,就不能進入日軍警戒線之內了。我可是聽說,日本人現在懸賞十萬大洋買我的腦袋呢,我的畫像貼得滿大街到處都是,根本無法在街上行走哪!”
狐十三易容被毀,和江雲燕他們是有一定關係的。她聞言想了想建議道:“面貌改變不了,可以通過服飾改變啊。”然後又忽發奇想,說道:“要不,我們幫你去做任務吧,我們在上海可是絕對的生面孔。特別是我師兄,他可是第一次進入上海!”
狐十三看看她,又看看帥霸天,搖頭苦笑。“銀狐”在學兵軍特工系統中保密等級極高,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也就歐陽雲和木劍蝶而已,別說他和江雲燕師兄妹之間只是泛泛之交,便是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礙於學兵軍軍規,他也不可能進行託付。
狐十三的性格特質中有一點是遇強愈強,越是具備挑戰難度的任務,會越發激起他的好強心。心中打定主意:大不了一死而已。他說:“我的事就不勞你們操心了。倒是你們,想要刺殺丁默村的話,只怕不會那麼容易。丁默村本來就是從事特工工作的,警惕性極高,而且,他身邊現在聚攏了大量的武林敗類。現在別說刺殺他了,估計想要摸清他的動向都會很困難。”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帥霸天開口了:“到目前爲止,我們一共有一個堂主,一個副堂主還有三個小刀手死在了丁默村手上,這個仇,我們肯定要報。”
帥霸天很少說話,但是他只要開口,其語氣神態便會讓人覺得,他肯定會說到做到。
狐十三很欣賞他這種性格,他說:“這個仇確實該報,不過,丁默村非等閒之輩,你們要從長謀劃。燕子!”
“嗯!”
“這把手槍給你,帶消音器的,很適合搞暗殺。最危險的地方,機會往往要比其它地方多,成功的機率也高。你們去到上海,可以先裝作富家子在高級娛樂場所活動活動,這樣即使沒機會接觸丁默村,也容易和他的手下接觸到。這是子彈,你保管好了。槍,會用的吧?”狐十三說着,掏出一支手槍還有兩個彈夾遞給江雲燕。
江雲燕開始很感動來着,然聽見他最後那句話,卻忽然變臉,吼道:“狐十三,你居然敢小看我?姑奶奶雖然玩飛刀出身,可是這種玩具槍——”
“燕子,狐大哥是好意,別鬧了!”帥霸天忽然說道。
江雲燕被帥霸天呵斥,感到很委屈,她嗔道:“師兄,他欺負我!”
狐十三哭笑不得,他摸摸鼻子無語的站起來,說道:“衣服也幹了,我們這就出發吧。這裡距離上海,可還有好一段路要走呢。”
帥霸天跟着站起來,說道:“好,我們這就出發。”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朝黑暗中走去,江雲燕先將槍和子彈收進刀囊裡,站起來狠狠的踢了一腳那堆快燃盡的篝火,忽然喊道:“你們等等我——”
黑暗中,狐十三和帥霸天相視而笑。
三個小時過去以後,十一點鐘左右的樣子,上海,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原安徽省主席陳調元的住宅,一幢西式洋房二樓的房間內,丁默村還有李士羣以及日本憲兵派駐這裡的指揮官澀谷准尉在收到竹岡小組全軍覆滅的消息以後,聚在了一起。
澀谷准尉三十五歲左右,中等身材,面目陰沉,他首先開口說道:“消息已經證實了,這是一起極爲惡劣的針制皇軍的陰謀。我懷疑,有內部人向外泄露了這個消息。”
丁默村接着說道:“我也懷疑。竹岡小組一共有十一個人呢,個個都是能夠獨擋一面的高手,如果不是遭遇伏擊的話,他們不可能全軍皆墨。”
李士羣本來有不同的意見,但是見他們都這麼說,卻只能順着他們的思路走下去了。他說:“可是會是誰呢?知道這次行動,還在這裡的,總共不到十個人。”
丁默村:“會不會是竹岡小組內部的?”
澀谷:“也許有這個可能,但是現在,他們都已經死了。我不認爲叛變者有犧牲自己以換取這次伏擊成功的勇氣。兩位,你們支那人的勇氣,我可是深深領教了的!”
澀谷說話的語氣充滿了蔑視,而丁、李二人既然已經拋卻了做人的尊嚴,選擇了向日本人搖尾乞憐,他們只能當作沒有聽到。
澀谷在丁、李二人面前說話向來肆無忌憚,他繼續道:“爲了避免類似事件的發生,有必要對內部進行一次清洗。這件事就拜託兩位了!”說完,他就大咧咧的離開了,留下兩個漢奸頭子大眼瞪小眼,陷入了要做出痛苦決定的陣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