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門的戰鬥暫時告一段落,213聯隊三千餘鬼子,最終丟下近千具屍體以後倉惶的撤離了戰場。 日軍來得招搖,氣勢洶洶好像勝券在握的樣子,去得狼狽,不少人連滾帶爬的逃下山去,感覺安全以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只剩一隻靴子或者褲襠開了。
戰鬥只進行了一小時二十分左右,小鬼子狼狽逃離以後,三旅一團的學兵們揮舞着槍支,發出勝利的“呼嗬”聲。不少老“土匪”圍住張全友,一個個挑起大拇指讚道:“旅座,您牛!”“旅座,俺老胡服了您了!”……
張全友空降到遊擊三旅,不少老“土匪”都對這個文質彬彬的“學生伢子”很不服氣,更有一些腹黑的傢伙,還算計着要怎樣讓張全友出次大丑,好讓他沒有臉皮再呆下去,乖乖的哪裡來回哪裡去。這一次深入江西作戰,他們覺得是政治張全友的機會,幾個老傢伙帶頭,正籌劃着呢,獅子門狙擊戰來了。這一戰,張全友表現出了高超的指揮技巧。“土匪們”腹黑歸腹黑,腦瓜子也不糊塗,至少孰優孰劣還是分得清的。而且,別看張全友一副白面書生的樣子,但是戰至酣處,卻敢堂而皇之的站在明眼處朝鬼子射擊,這種做派很合他們的口味。於是,前一刻還覺得他所言所行處處透着酸腐氣,是裝腔作勢呢,現在卻覺得這是儒將風範,是與生俱來的大將風度。再看他的時候,眼睛裡面的狡黠、陰狠就變成了熱情和崇拜,之前的齷齪心思登時被埋到心底不知道哪個角落去了。
對這些“老匪”們態度的轉變,張全友榮寵不驚。他的目光掃向陣地上的傷員、亡者,說道:“只是小勝一場,不值得大驚小怪的。趕緊救護受傷的兄弟,其他人跟我來!”
常寧一聽嘴角立刻咧開了,土匪出身的人,對生死不是看得太重。“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這句江湖格言,對他們常年在刀刃上打滾的人來講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在他看來,剛纔一戰,已經爲兄弟們報了仇了,兄弟們也該瞑目了,自己的義務也算盡到,現在的心思便在繼續打勝仗上了。剛纔一戰至少殲滅了一個大隊的鬼子,放在抗日戰爭打響之初,這就是一場大勝了,可是在旅座口中居然只是“小勝一場”,那麼,我們要是打一場大勝仗的話,那該殲滅多少鬼子呢?想想都覺得興奮,他對那些老兄弟吼道:“聽到沒有,旅座說了,只是小勝一場,接下來,咱們幹一場大的。”轉向張全友,他放低聲音說道:“旅座,您這是要帶兄弟們打掃戰場嗎?這種粗活,讓老胡他們去做就行了。小四,小四!”他朝自己的勤務兵大聲喊道。
小四立刻竄了出來,問道:“團座,什麼事?”
“茶呢,趕緊的燒壺熱水,給旅座泡杯茶,”常寧吩咐完,轉對張全友說道:“旅座,前幾天在南昌,我買了一點好茶。戰場簡陋,就不用小紅爐爲您煮了,讓小四給您泡一壺吧。嘿嘿,旅座,您知道的,俺老常是個粗人,打打游擊還行,這陣地戰卻實在不中,您可得好好教我。”
別看常寧長得三大五粗的,此人卻有一個很雅的癖好:飲茶。常寧的老兄弟都知道,常馬臉可以和你共用一個女人,但是卻不可能將他收集的茶葉分給你一點點。目前爲止,整個遊擊部隊,喝倒他茶葉的,也就楚司令而已。
常馬臉忽然將珍藏的茶葉拿出來孝敬旅座,“老匪”們本來還以爲這小子因爲打了勝仗腦袋有點短路,乃至性情大變,聽他說完後面的話才知道,原來他另有所圖。
“老匪”們倒不敢明言什麼,但是看向他的目光,卻帶足了鄙視。
常寧寶貝茶葉這事,張全友也有所耳聞,他其實並不喜歡喝茶,可是盛情難卻啊。哭笑不得的看了常寧一眼,他對老胡他們說:“那就辛苦兄弟們了,你們下去將戰場清理一下。小鬼子的槍支彈藥都收上來,另外,將阻礙射界的山石還有樹木、野草都清理了。”
老胡眨巴着眼睛,有點不好意思的問道:“旅座,射界,射界是什麼?”
常寧也聽過幾天軍校的課,恰好知道射界,立刻就賣弄起來,上去很不客氣的敲了老胡的腦瓜子一記,罵道:“平時叫你們識字唸書,一個個好像要上刑場似的,現在知道沒有知識的孬處了吧?射界就是子彈能達到的距離,好了,快去快去。”
“哦!”老胡等人恍然大悟,然後便吆喝起來,帶着衆學兵下山打掃戰場去了。
“土匪”們實在是熱情,張全友本來還不放心,卻又怕傷了他們的自尊,關照道:“儘量的弄平整些,這樣小鬼子再衝鋒的時候就無處藏身了!”
老胡等人迴應“知道了”,蜂擁下去了。常寧聽得若有所思。張全友見他如此,說道:“老常,常規陣地戰和突襲戰、襲擾戰爲主的游擊戰雖然戰鬥方式有所不同,但是需要注意的事項其實都差不多。儘量擴大有利於我方的條件,然後想辦法減少有利於敵方的條件,此來彼往,就能左右一場戰鬥的勝負天平。”
常寧正在虛心的向張全友請教着作戰技巧,戴大馬和呼延豹忍不住,相約爬上山頂來到了他們身邊。
戴大馬對常寧說:“馬臉,這一回你們團可開了大葷哪!”
常寧嘿嘿一笑,套用張全友剛纔的話,回道:“只是小勝一場而已,沒啥大不了的。”
戴大馬和呼延豹聽得直撇嘴,後者問張全友:“旅座,接下來該輪到我們了吧?”
三個團長都在,張全友說道:“你們應該清楚,我們的敵人是第33師團,所以,戰鬥還會持續很久。甚至,我們會全部戰死在這裡。”
三個團長聽得一凜,呼延豹問道:“旅座,是不是必須有司令的命令我們才能撤退?”
“是!”
戴大馬和呼延豹對視一眼,常寧看了看兩人,忽然笑起來,問道:“戴大嘴、黑心豹,你們兩個是不是怕了!”
戴大馬立刻回道:“球!老子會怕!老子只擔心沒仗打。”
呼延豹:“我們何時撤退,應該取決於師座還有鐵老五那邊的戰況,再就是二師的撤退速度。旅座說得對,我們真有可能全部折在這裡呢。”
剛打了個勝仗,現在卻要討論全軍會否盡折在此的話題,氣氛登時變得有點微妙。常寧見狀,看了看張全友,岔開話題道:“也不知道師座那裡怎麼樣了。”
張全友擡頭看向北方,臉上稍現憂色——第九戰區突然退出江西戰場,我們反而被推上了和日軍對決的前線,如果總司令只是想襲擾第11軍的話,那麼接下來,會下撤退命令的吧?他這樣想着,然後對不遠處的通訊參謀顧炳才說道:“小顧,給司令發電,向他彙報一下剛剛的戰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