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兵制定的目標中,十一架川崎九二式只有四架逃脫昇天,其中一架是翅膀上拖着黑煙倉惶逃竄的那種。他的運氣應該算是不錯的,因爲戰機負傷,所以能夠堂而皇之的撤退回去,而剩下的九架戰機在羣龍無首的情況下,何去何從可就有點犯難了。
在七架敵機被打爆或者擊落之後,下一刻,敵機投下的炸彈也掉落到了防空團的陣地上。幾乎所有參與投彈的敵機因爲受下面防空炮火的影響,投彈動作和姿勢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響,這種情況下,炸彈投得很是沒有水平,出現得最多的情況就是,好幾顆本應該排着隊往下落的炸彈結果擠成了一窩,這樣一來,雖然打擊面小了,但是,其爆炸產生的後果卻嚴重的多。
防空團在痛痛快快的狠揍了敵機以後,也終於不得不面對敵人的報復了。這一批防空團的戰士中,新兵佔了最少一半,他們雖然都經歷過嚴格的軍事技能訓練,也經由教導大隊專攻心理輔導的學官進行過心理輔導,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應該保持怎樣的心態,應該採取什麼戰術動作來保護自己,但是,當那黑乎乎的炸彈由天而落,似乎直照着自己的腦袋砸下來,不少人都懵了。
有的戰士開始像打*飛*機一樣對着那些炸彈猛射,有的人則完全憑藉本能趴伏在地上,雙手抱住了腦袋……
“我是豹子,全體都有了,停止射擊,尋找藏身位置進行規避!”林兵在送話器裡大聲嘶喊着,無視天空中飄飄灑灑的炸彈。
“轟隆隆!”隨着第一顆炸彈在防空團的陣地上炸響,爆炸聲接二連三的響了起來。爆炸聲中,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響起,不時有殘肢被氣浪掀起,帶着腥風血雨砸到其他人的身上。
剛纔猛烈掃射敵機的時候,打得敵機臨空解體的時候不覺得,現在,許多戰士目睹戰友們犧牲後的慘象,不少人趴在地上不自禁的嘔吐起來。還有一些人則瞪着血紅的眼睛,也不管敵機在不在射程內,朝他們猛烈的開火。
王小六被林兵壓伏在地上,由於緊張,他忘記了一些戰術課上所授的避彈技巧,嘴巴沒有張開而是緊緊的閉着,因此,耳鼓被爆炸聲震得生疼,幾欲破裂的感覺,腦袋也變得暈乎乎的。
“地對空,劣勢實在是太明顯了!”林兵應該是防空團此時最清醒的一個,由於附近並沒有爆炸點,他半趴在地上,一邊觀察着空中殘留着的那九架敵機的動向,一邊注意各處設計點受損的情況。敵機的投彈其實並沒有明顯的目標可依據,但縱然如此,在他們誤投誤撞之下,就他目力所及,已經至少有七個火力點被連根拔起,其中有 兩管雙聯高射炮,其它的則是高射機槍,以高射炮五個人一組、高射機槍三個人一組計算(這樣的人數配置也是經過參謀部研究後作出的調整,而在這之前,一聯高射機槍就由六個人操作),防空團傷亡的人數已經至少在二十五個人以上……
如果不是他們早就埋伏在這裡,而敵人又沒有發現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雙方擺開陣勢硬碰硬的話——林兵不敢想了。
小鬼子餘下的九架戰機在防空團的上空盤旋了幾分鐘以後,似是猛然醒悟過來一般,沒再和防空團過多糾纏,而是調轉方向直接朝38師的炮兵陣地飛了過去。此時,土肥原在指揮部裡通過位於前線觀察哨所已經得知了空軍的情況,老鬼子氣得差點吐血而亡。這個時候他纔想起了自己的老對手歐陽雲和學兵師,然後本能的醒悟過來,有了學兵師插手,自己只有二十四架戰機的空中部隊還真是凶多吉少。不敢讓餘下的戰機再將寶貴的彈藥浪費在防空兵的身上,這樣做對戰局毫無益處,不摧毀38師的炮兵部隊,接下來的坦克戰術將會受到來自炮兵的威脅。從之前38師的那輪炮擊裡,他已經得知,對方是擁有重炮的。而重炮將是“奇洛”坦克的噩夢。於是,打落牙齒和血吞,他強忍心中的怒火,下令讓餘下的九架戰機立刻對38師的炮兵陣地進行轟炸,務必要儘可能多的摧毀敵方大炮。
敵機一拔高,防空團的戰士們便只能望空興嘆了。醒過神來的戰士們在林兵的指揮下一邊忙着搶救傷員,一邊開始撤退事宜。
38師參謀部制定的作戰計劃裡,由於不知道敵人究竟有多少空軍,因此防空團在掩護完炮兵撤退以後將撤往一個安全區進行集結整頓,然後再根據戰場形勢確定下一步的行動。
防空團不僅是歐陽雲的心頭肉,也是此戰的關鍵,如果沒有了他們,那就無法遏制敵人的空軍,到時,38師的炮兵部隊一旦被敵人的空軍摧毀,那這一仗就相當於輸了一半。
九架小鬼子的戰機有點戰戰兢兢的飛到了指定位置上空,他們不知道是被打怕了還是太信任上司的命令了,也不看清楚下面究竟有沒有大炮就直接在較高的高度將所有的炸彈都投放了下去,然後,他們便急急的將飛機拉高往位於熱河南部的一個機場飛去。
早在防空團對敵機進行猛烈阻擊的時候,38師和學兵師的混合炮兵部隊就已經撤到了指定的隱蔽位置。如此,九架川崎九二式投下的炸彈取得的戰果不過是爲天津的老百姓們白白的灑下了幾噸的廢鐵爛銅而已,它們或許炸死了不少小動物甚至昆蟲,但是他們真正的敵人卻連一根毛都沒有落下。
“師團長,現在怎麼辦?”由小橋固領銜的航空兵,兩個中隊的戰機沒能摧毀對方一架大炮,而已方竟然損傷了15架戰機,而且連王牌飛行員小橋固也魂斷藍天,這樣的結果是土肥原和中野不能接受的。貌似,大日本帝國自明治維新以來還從沒吃過這樣的虧,這樣的戰果如果傳回國內,別說土肥原和中野了,就是南次郎也過不了內閣和軍部那一關。想起國內不少人是反對此時和中國全面開戰的,更反對此時在華北用兵,始作俑者土肥原臉上不禁汗如雨下,腹部贅肉一跳一跳的,好似已經感覺到了肋差切腹時的冰寒和劇痛。
“八格!八格!……”土肥原臉色鐵青,一雙眼睛瞪成了金魚眼,他額頭上青筋暴露,內心正在做着劇烈的天人交戰。
本來按照原定的作戰方案,此時就該發起地面進攻了。可是,那是在空軍佔據絕對優勢、38師重火力部隊完全被摧毀的情況下啊。現在,敵人的炮兵部隊毫髮無損,而已方一個旅團的炮兵部隊卻已經灰飛湮滅,土肥原再狂妄,再相信日本陸軍的戰力,也清楚的知道,這個時候再發動地面進攻,那無疑於送羊入虎口……
中野這個時候心中也很着急,無他,按照日軍的軍規,此次天津戰役一旦失敗的話,土肥原固然是難逃切腹的命運,而他作爲僅次於土肥原的108師要員,估計也是切腹的多。他的想法是,與其恥辱的切腹自殺不如戰死疆場,因此,他見土肥原久久不能作出決定,遂大聲建議道:“師團長閣下,戰事發展到這個地步,我們已經是帝國的罪人了。既如此,不如以這有罪之身決死沙場,即使失敗,我想,也能給國內那些政治家提個醒,同時給我們的後輩留個失敗的經驗教訓……”
土肥原轉頭瞪着他,良久,悽然道:“也只有這樣了。”然後,似乎迴光返照一般,他精神一振大聲道:“中野君,既如此,那就讓我們一起決死沙場吧。就是死也要讓那些卑微的支那人一個慘痛的教訓,讓他們知道,我們大和民族的意志是不可戰勝的!”
“哈依!”
天津南郊,原第二師的駐地,新闢出來的38師指揮部裡,電報聲、電話鈴聲、吆喝聲此起彼伏。在一張碩大的平津軍事地圖前,張自忠和歐陽雲、李鐵書、張鎮正在看着學兵師的一個叫王子林的參謀做着圖上作業。
王子林是顧戀雲從美國挖回來的華僑青年,是在美華僑中不多的在西點軍校受過教育的軍事人才。
歐陽等人是剛從任丘趕過來的,而他們此行目的並不是爲了張自忠助拳,而是想和張自忠商量,要借天津這場勝仗趁勢把翼東和察東等非軍事區收回來。
隨着小鬼子空軍和炮兵的覆滅,如果關東軍不加派軍隊的話,這一仗的勝負已經沒有了懸念。歐陽雲的想法是,既然已經和日本人把臉面撕破了,那就乾脆做絕。既然對方可以打着爲僑民爭取合法權益的旗幟進攻38師,那他們也完全可以打着爲非軍事區國民做主的旗號打進非軍事區。至於國、日雙方簽署的那些狗屁協議,他們現在是地方軍閥,完全可以將之視爲耳旁風。
歐陽雲的這個提議很大膽,同時,誘惑力也足夠,一旦能夠達成,那天津等於多了一道屏障,如此,張自忠怎麼能不動心呢。當然,這一切能不能達成還要看日本人的意思,他們現在想的,正是如何才能逼迫日本人就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