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察排的學兵們,除了楚天歌,有過被夜襲的經歷之後,一個個對打仗非但沒了恐懼,而且都躍躍欲試的。聽見駐地大門外的槍炮聲,大家都有些心癢癢的感覺。後來聽見駐地旁邊也傳來了槍聲,大家知道團長已經發起攻擊了,不免有些爲他擔心。等四周的槍聲都稀落下去,漸漸的歸入沉寂,有人低聲問楚天歌:“排長,鬼子不會全被消滅了吧?”
自從埋伏在這裡開始,楚天歌右手便一直握着一枚手榴彈,由於緊張而用力過度,手心已經出汗,他說:“不會,大門外應該差不多了,但後門這裡肯定還有,大家別走神,都給我盯好了。”心中默默唸叨着:“大哥,你可千萬別出事啊!”對於歐陽雲單身挑那麼多鬼子,要說最不擔心的,自然應該是他,因爲他最清楚自己大哥的實力,但要說最擔心的卻也是他,因爲他們之間的感情勝過了這裡任何一個人。
學兵們沒有失望,很快,後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隨着腳步聲越來越清晰,正在所有人都又興奮又緊張的注視着那扇木門的時候,“哐”的一聲,門被踹開了,接着,一個荷槍實彈的日本兵衝了進來,在他身後,又衝進來一大羣日本兵——
楚天歌抿了抿嘴脣,大喊一聲:“打!”右手一甩,扔出了手榴彈。由於緊張,他這聲呼喊都有些變聲了,變得非常的尖銳。
在他尖銳的呼喊聲中,早就準備好的學兵們紛紛拋出了手榴彈,同時,操作機槍的四個學兵也扣動了扳機。
十幾顆手榴彈加上暴雨般傾瀉的子彈,雖然其中有一顆手榴彈沒有爆炸——楚天歌的傑作,這小子正兒八經的上戰場還是第一次呢,但這已經足夠消滅擠進後門的日軍五六次了。
還是那個踹門的日軍士兵帶頭,擠進後門的十幾個日軍頃刻間全部被擊倒、炸飛,每個人死去的同時幾乎都丟失掉了一部分軀幹。
楚天歌把埋伏點設置在離後門四十米左右距離的倉庫旁邊,一邊兩挺輕機槍,這樣的距離加上這樣的火力配置,五十幾個輕裝上陣的日軍想要突破進去,很難!
日軍一下子就被打懵了,而就在這個時候,歐陽雲抱着重新撿起來的輕機槍又在他們身後開火了。
這一次,他選擇的位置極好,正好能夠面對全部的日軍。日軍被圍牆裡的槍聲吸引,又因爲自己的隊伍裡不少人也在開槍,一時沒分辨出身後也響起了槍聲,所以損失慘重。歐陽雲只用兩個彈匣便射死打傷了最少二十個日軍。
終於,日軍發現遭到了前後夾擊,不少人立刻臥倒尋找掩體,而時時刻刻注意着身後的豐成,則第一個反應過來,對着歐陽雲連開數槍。不過,讓他感到恐怖的是,三四枚子彈擊中對方胸腹部,那個支那魔鬼——從他親眼目睹龜井被爆頭的那一刻起,歐陽雲在他心中的定位就已經是魔鬼了,竟然只是往後退了一步而已,好像那些子彈對他根本沒有作用似的,依舊抱着機槍在那裡沉穩的射擊着——
偵察排的機槍射手們打紅了眼,已經把視力範圍內的日軍全部放倒了,依舊在那裡吭哧吭哧的射擊着。這時,李鐵書帶人衝了過來,他喝止了他們浪費子彈的敗家子行徑,命令他們原地呆着,然後帶着幾十個手下直接往後門衝去。
後門的日軍在歐陽雲的強力壓制下,自從發現子彈對他根本不起作用以後,便趴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擡了。而那個可憐的龜井,則直接被歐陽雲連續用幾顆子彈打爆了頭。
當李鐵書看見歐陽雲的時候,開始還以爲他是鬼子,舉起槍正欲向他開火,發現他的槍口竟然是對着小鬼子的,先是大惑不解,接着便醒悟過來。他急忙喝止正欲向歐陽雲射擊的手下,說:“那是團座!”接着便率領衆人開始小心地爲鬼子點名,不管死的活的,一一在心臟或者腦袋上補上一槍。
一刻鐘以後,鬼子被全部消滅,偵察排在楚天歌的帶領下,開始加入打掃戰場,這時,李鐵書和他的手下發現了殘忍的一幕,偵察排的那些學兵們,竟然開始切割鬼子的腦袋。他說:“你們這是幹什麼?!已經死了!”
歐陽雲扯掉身上的日本軍服,走過來笑着說:“給日本人留點紀念,嘿,小鬼子不是最怕砍頭嗎?咱們就偏砍他們的頭,要砍得他們一聽見學兵團這三字,脖子上就涼氣颼颼的!”
李鐵書皺起了眉頭,說:“這不大好吧,虐待屍體,傳出去的話很難聽的。”
歐陽雲哼了一聲說:“虐待屍體?!李連長,你可別忘了,這些畜牲活着的時候是如何殘害中國人民的?這就叫以牙還牙,以毒攻毒!我要讓日本鬼子知道,中國人不是好欺負的,要鬥窮比狠,我們不怕!從今以後,對戰死受傷的鬼子進行梟首將是學兵團的一條戰場紀律!”
李鐵書默然,想起了自己的父老鄉親在東北三省受到的迫害,咬咬牙說:“團座訓示得對,是鐵書想歪了,”然後,他大聲朝手下喊:“兄弟們,執行戰場紀律!”說完,抽出刺刀,帶頭執行起學兵團新鮮出爐的戰場紀律來。
歐陽雲抱着機槍,月色之下殺神一樣的站着,目光不時掃過戰場上小鬼子的屍首,嚴防其中有裝死分子,一邊大聲說:“大家快點,天歌,你帶幾個人往後面搜索一下,後面還有不少鬼子,記得把武器彈藥都帶回來。”想起日軍是坐着卡車來的,他對李鐵書說:“李連長,你帶幾個人去把鬼子的汽車開回來,注意安全。”又說:“日本人挺會做人的嘛,知道我們缺少運兵車,這就巴巴的送過來六輛,哈哈!”
許多學兵聽他說得有趣,也都笑了。
李鐵書奮力將一個鬼子的腦袋割下,直起腰說:“團座,我已經安排人去了,張曉鋒帶隊,應該快回來了。”
張曉鋒是原三連裡的一個排長,爲人謹慎,打仗也有一套,李鐵書讓他帶隊,正是防止日軍汽車兵垂死掙扎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歐陽雲點點頭對他的安排表示滿意,對自己手下有這麼一個得力助手感到由衷的高興,決定等學兵團安定下來以後,升他做個副團長。學兵團現在最缺的就是這種指揮型的人才啊。
大概半個小時以後,學兵團打掃戰場完畢,楚天歌那行人特地留意了一下,結果發現死在歐陽雲手上的日軍最少達到三十四人,不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楚天歌還好,畢竟,他是見過歐陽雲那恐怖實力的,而李鐵書等其他人,面對這樣的事實,可就難免浮想翩翩了。
李鐵書再留意一下,發現負責後門的學兵除了一人因爲激動沒等機槍槍管冷卻就抓了上去,結果燙傷了手以外,其他人包括歐陽雲竟然都毫髮無損,不禁大生慚愧之心,對歐陽雲終於心悅誠服。
是役,學兵團以陣亡八人、負傷二十一的代價共殲滅日軍一百三十九人,繳獲卡車六輛、輕機槍六挺、重機槍兩挺、迫擊炮兩門、手槍二十餘支、步槍、刺刀一百餘支、子彈和炮彈若干,可以說取得了相當輝煌的一場勝利。
當陳師昌將這些數字統計出來,李鐵書獲悉以後,慚愧之餘不由感到奇怪,他問張曉鋒:“曉鋒,你們殺死了幾個汽車兵?”
張曉鋒答:“六個。”
李鐵書不解了,說:“那怎麼多了兩個?應該是一百三十七纔對。”
歐陽雲開始並沒有當作什麼多大的事,問:“是不是你看錯了?”
李鐵書對自己的眼光很自信,說:“不會,他們出發的時候只有一百三十一人。”
陳師昌記起什麼,說:“有兩個人是盧成仁大解時在菜地裡無意中發現的,那時戰鬥還沒打響。發現他們的時候,兩人穿着便衣,一個被割斷喉嚨,一個心臟被利刃刺穿,已經死去多時了,我們還以爲是團座做的。”
李鐵書看向歐陽雲,見他搖了搖頭,說:“團座,這事必須查一下,如果不是我們的人乾的,那麼,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至少說明在我們周圍還隱藏着另外一股力量。”
這兩人其實就是石川留下來監視學兵團的兩個部下,只是,學兵團卻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身份。
歐陽雲本來正想開個戰後總結會,於是將所有人員集合起來,一問,全團的人都不知道是誰幹的,他和李鐵書對望一眼,從對方眼裡都讀出了一份沉重。
看來,在學兵團周圍,果然隱匿着其它的力量,而這股力量是敵是友他們卻一概不知。
歐陽雲對李鐵書說:“戰後總結看來得到灣村以後再開了。”
李鐵書點點頭說:“天津現在是是非之地,學兵團又是孤軍,先撤出去纔是上策。”
於是,歐陽雲命令先把烈士遺體和傷員擡上卡車,然後讓學兵團偵察排、原三連的坐車,其他學兵全部跑步跟進,楚天歌帶隊,全團立刻往灣村進發。
由於他們原來制定的計劃就是戰後立刻開拔,大家的被褥什麼的都是打好包的,所以只花了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全團便整裝結束,可以出發了。
李鐵書乍聽見他讓偵察排和原三連的士兵乘車,其他人步行,感到非常不解。他擔心的看了看那些面色蒼白、腳步有些虛浮的學兵說:“團座,你是不是搞反了?偵察排和原三連的精神狀態都不錯,讓他們步行纔對,這些新兵蛋子,剛纔幾乎全部吐得七葷八素的,怎麼還能——”
歐陽雲笑着擺擺手說:“李連長,這你就不知道了,某子說,人在精神緊張的時候多活動活動身體,對心理治療是有幫助的。”
李鐵書一愣,問:“某子?心理治療?”
坐在卡車駕駛室裡的楚天歌在旁邊聽見,笑着大聲說:“大哥,這個某子不會又是那個張什麼謀吧?!”這小子,竟然還記得歐陽雲第一次給他作的關於“某子”的解釋。
歐陽雲微窘,知道有些太現代的東西跟他們解釋不清楚,玩起偷樑換柱的把戲,大聲問那些將要步行的學兵:“同志們,李連長說你們吐得連路都走不動了,我問大家,你們還走得動嗎?”
學兵們立正,做昂首挺胸狀,大聲回答:“走得動!”
歐陽雲哈哈一笑,大手一揮說:“那,出發!”然後,帶頭往大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