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陸離渾身蓄勢待發,食指也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準備扣動扳機,聲音乾脆利落地喊道,迸發出了雷霆之勢。
就在此時,奶酪室裡傳來了驚慌失措的喊聲,“不要!不要!停止,停止,停止!”一系列混亂而慌亂的驚呼聲響了起來,然後就看到奶酪室的大門推了開來,晃晃悠悠的聲響在深夜裡有些淒厲尖銳,下一秒,就可以看到兩個身影魚貫地走了出來。
一個男的,一個女的。
兩個人看起來都頗爲年輕,應該還不到三十歲,男人僅僅只穿了一件單薄的t恤,因爲他的外套披在了女人的肩上,女人的身體在輕輕顫抖着,即使套着兩件外套,似乎依舊無法阻擋寒氣的侵襲——這並不奇怪,現在已經是十月底了,而且地下室還是一個冷藏保鮮室。
“不要開槍!”男人舉起了自己的雙手,單薄的身體也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他往前走了半步,然後泰迪就兇猛地咆哮起來,那強烈的嘶吼讓男人再次往後退了半步,膽怯地說道,“我投降,我們投降。”
“你們到底是誰?”陸離不想要冒然地揣測,就算是真正的罪犯,在定罪之前也都是犯罪嫌疑人。
“呃……”男人看了看身邊的女人,然後女人主動開口說道,“我是邦妮,他是克萊德。我們是聖安東尼奧業餘偵探社的成員,我們正在開啓一個尋找寶藏的活動,結果我們兩個人迷路了,遇到了兩匹野馬的追逐,慌不擇路之下,躲在了這裡面,沒有想到,大門就被反鎖了,再也出不去了。”
“噗嗤”,陸離一下沒有忍住,直接就笑出了聲,這打斷了女人的話語,“你聽到自己的說辭了嗎?身爲偵探社的成員,你確定不需要一套更加完善的說辭嗎?這漏洞百出的藉口,我不確定你是怎麼進入偵探社的。”
那嘲諷的話語讓女人的表情頓時變得尷尬起來,就連站在旁邊的男人也有些生澀起來,“事情是這樣的……”
陸離沒有聽下去,而是一開始就打斷了,“你確定自己的說辭嗎?還是說,你需要一點時間,再次好好組織一下自己的語言?”
這犀利而尖銳的話語,讓男人的表情也晦澀難懂起來,
陸離稍稍擡了擡來複槍,但依舊沒有放棄瞄準,男人連忙說道,“我們真的只是迷路了,沒有惡意,你不需要用槍口指着我們,你可以把來複槍放下。”
“這樣說來,最近其他幾個牧場的偷竊案,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陸離調侃地說道,可以明顯地看到,兩個人的身體都僵硬了一下,這確認了陸離的猜測,他點點頭,露出了笑容,“那麼,我報警的話,你們也不介意咯?你們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故事,詳細地告訴警/察們,說一說,爲什麼你們會躲在我家的地下倉庫裡。”
這話說出來之後,男人和女人交換了一個視線,兩個人都變得緊張起來,不過他們和陸離之間有一大段距離,陸離也看不清楚他們的眼神和神情,無法確定他們的反應。
“我們會離開的,我們馬上就離開。”男人連忙揚聲說道,看到陸離沒有第一時間反駁,這讓他變得迫切起來,“你可以目送着我們離開!我們保證,絕對不會再回來!而且,牧場沒有丟掉任何東西,我們什麼東西都沒有拿!只要你點頭,我們兩個現在就可以立刻離開!”
男人就反反覆覆說着同樣的一番話,女人站在旁邊也是連連點頭,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着實是我見猶憐。
陸離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上上下下打量着兩個人,似乎正在思考着這樣做的可行性。
這一個動作讓男人得到了鼓勵,他再次急切地說道,“我們真的只是迷路而已,然後肚子餓得不行,聽到你們正在派對,想着也許地下倉庫會有一些食物,所以就走了下來。”
又一次地,陸離沒有忍住,直接笑了起來,這兩個人真的把他當做白癡,還是怎麼的?
這裡是德州,民風彪悍,而且十分排外,但卻不是不近人情的,比起那些大城市來說,這樣的鄉下反而更加淳樸。如果他們真的迷路了,而且餓肚子,完全可以直接上門求助。
更何況,今晚雲巔牧場正在開派對,任何陌生人路過都是歡迎加入派對的。
這兩個人的藉口着實太過拙劣,陸離開始認真懷疑他們偵探俱樂部成員的身份,簡直是太扯了。
看到陸離不相信的表情,男人着急了,往前邁了一大步,試圖靠近解釋一番,陸離原本還在微笑着,看到這一幕,表情頓時收斂了起來,凜冽而嚴肅地呵斥到,“停下!”
但男人卻一臉哭喪着,不斷解釋着,“我是說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一邊說話,腳步卻根本沒有停止,電光火石之間,男人突然就甩開了手腳,直接撲了上來,那兇狠的表情彷彿已經做好了豁出去的準備。
顯然,剛纔的虛與委蛇全部都是演技而已。
不僅僅是男人,女人也朝前衝刺了起來,打算團結一心,聯手男人混淆陸離的視線。但此時,泰迪卻橫亙在中間,直接就跳了起來,朝着女人大聲叫喚着,並且同時衝撞了上去,狠狠地撞在了女人的腰上。
看到這一幕,陸離卻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將手指放在了扳機上,移開槍口,瞄準了旁邊的一個籮筐,“砰”地一聲槍響,沒有任何誤差地就將那個籮筐擊得粉碎。
那劇烈的槍響在地下倉庫裡不斷迴盪着,震盪出一連串的迴音,撞擊着腦袋,讓耳膜劇烈地震盪起來,強有力的衝擊波帶來了深層次的震撼,從軀殼到靈魂,層層疊疊,瞬間所有的動作、所有的掙扎都安定了下來。
射擊完畢之後,陸離乾脆利落地再次將槍口對準了男人,準確無誤,眼神裡迸發出了犀利的光芒,揚聲說道,“我還有第二發子彈,你想要嘗試看看嗎?”
泰迪的叫喊聲越發兇狠起來,甚至開始具有攻擊性。
陸離第一次沒有去制止泰迪,看着眼前彷彿木乃伊一般僵硬在原地的男人,還有狼狽不堪倒在地上的女人,嘴角扯出了一抹冷笑,揚聲喊道,“我沒有在開玩笑!我告訴過你們,這裡是德州,我不是德州人,但我卻明白德州的規矩。”
那輕描淡寫的話語卻有着不容置疑的堅定,陸離露出了一個笑容,“不要考驗我的勇氣,更不要考驗我的射擊準度。”
陸離知道,他是亞裔面孔,旗幟鮮明地與當地人區分開來。在許多人看來,他就是外來者,而且不懂得這裡的規矩,甚至是好欺負,所以他們總是在嘗試挑戰他的底線和極限。陸離清楚地知道,在必要時刻,展現出自己的強硬,這纔是正確的應對方式。
在中/國傳統文化裡,始終強調着以和爲貴,反求諸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在美國卻不一樣,如果不主動爲自己爭取,如果不主動表示強硬,如果不主動發聲表態,那麼美國人就會默認你已經接受了提議,甚至默認你是可以被忽略的。於是,得寸進尺。
大學四年,陸離深深地學會了這一點。所以,他不害怕衝突,也不害怕強硬。
更何況,這裡是德州,時刻都需要保持絕對強硬的德州。
陸離毫不拖泥帶水的姿態,不僅僅是震懾到了兩個人,而且那種真實的死亡恐懼開始在室內瀰漫開來,兩個人的動作都僵硬在了原地,眼神裡充滿了惶恐,氣氛頓時發生了決定性的扭轉。事態現在已經開始升級了,不再是開玩笑了——
雖然從一開始就不像是一個玩笑。
陸離看着眼前的兩個人,他們都已經完全愣住了,似乎已經完全陷入了僵硬之中,無法移動,無法出聲,甚至就連眼球都無法移動。那種恐慌,根本無法掩飾,剛纔那種勢如破竹的聲勢瞬間就消弭得無影無蹤。
泰迪似乎也覺得意興闌珊起來,在兩個人的腳邊繞來繞去,警惕地打量着兩個人,眼神裡發出森嚴的警告,讓這兩個人更是不敢輕舉妄動。
相較於兩個人的震撼來說,扣動了扳機的陸離本人卻顯得十分淡定,他輕笑出了聲,開口說道,“那麼我想,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
兩個人都沒有回答,準確來說,他們就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陸離把這當做是默認了,他禮貌地收了收下頜,表示了“敬意”,然後退了半步,“很好,你們現在就待在這裡,我會打電話報警。我想,警/察局應該比墓地感受更好一些。”陸離還開了一個玩笑,呵呵地輕笑了起來。
但兩個人卻絲毫不覺得搞笑,後背脊樑骨冒出了層層疊疊的冷汗,冷顫一個接着一個。
“那麼我就將暫時離開了。”陸離微笑地說道,不過,槍口依舊沒有任何動搖,只是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停下來,彷彿想起了什麼事,“對了,請不要動這裡的任何東西,否則,我不確定在警/察到來之前,我還會有什麼舉動。”
頓了頓,陸離又補充了一句,“謝謝合作。”
說完之後,陸離就一步步走上了臺階,等雙方的距離進一步拉大,進入安全區域之後,他這才揚聲喊道,“泰迪,我們走!”
兩個人根本不敢輕舉妄動,甚至還往後退了退,被嚇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