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深了,篝火裡的柴火已經燒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微弱的火苗還在竄動着,大家66續續都回去了。這裡可不是紐約那樣的不夜城,人們一般十一點都準備就寢了,想要在晚上十點以後尋找狂歡的地點,只能到奧斯汀去了——就連酒吧都早早關門,小鎮子的生活都是如此。
李懷南、劉小燕是和麥卡特尼夫婦一起告辭的,劉小燕今晚和莉莉聊得十分開心,所以他們也結伴離開;布蘭登護送賈思明回家,今晚他就不回牧場了,他的岳父岳母隨後也一起離開了;賈斯汀和芬利沒有着急着離開,和傑西卡、肖恩坐在篝火旁邊,手裡拿着啤酒,正在聊着打獵的事……
6離原本在收拾餐桌,聚會結束之後,收拾東西總是最麻煩的,但這一刻,他卻突然停下了手中的事,靜靜地看着那一張張的篝火映襯之下紅彤彤的臉龐,風聲在呼呼作響,與他們亢奮的議論聲交相輝映。
他總是喜歡這樣的時刻,派對即將散場了,但是三五好友卻聚集在一起,忘我地繼續交談着,那依依不捨的熱情總是讓人留戀。再早一些,太過熱鬧太過喧鬧;再晚一些,曲終人散,只剩下孤身一人,就是現在,不早不晚剛剛好,心情前所未有地寧靜下來。
6離忽然就想寫一篇報道,關於德州和紐約兩個地方參加派對的異同。這是一個很有趣的話題,不僅僅是以年輕人的視角,還以外國人的視角,去審視美國的東岸和中部的區別,文化的區別、生活方式的區別以及精神世界的區別。
作爲中/國人在美國的文化背景下生活,這是他的劣勢,黑頭黃皮膚往往會讓他顯得異類,事情總是會有所不同;同樣也是他的優勢,他可以以一個外來者的視角去觀察這個移民國家、文化大熔爐的時代脈搏。
“十四,我準備回去了。”克洛伊的聲音順着風聲傳了過來,6離轉過頭,然後就看到了站在火光之中面帶笑容的克洛伊,夜風着實太大了,吹亂了那一頭長,面容在絲之間變得模糊起來,可是那雙明媚的眼眸卻變得越清晰,晶瑩動人。
“今晚的派對很開心,食物真的很棒,最後那個遊戲也很有趣,下一次我期待着你勁歌熱舞的模樣。”克洛伊笑呵呵地說道。
他們後來玩了擊鼓傳花——其實類似的遊戲在美國也有,比如說轉酒瓶,比如說真心話大冒險,但擊鼓傳花包含了人爲因素之後,頓時就變得刺激起來。傑西卡故意惡作劇,拿着信物在手中拒絕傳遞,弄得所有人提心吊膽,最後等鼓點即將結束時,在把信物傳出去,結果坐在她身邊的人總是中招——後來大家花樣百出,每個人都想出了不同的陷害點子,擊鼓傳花頓時具有了美國特色。
6離被布蘭登坑了一次,中招了,結果大家起鬨讓6離跟隨着電子舞曲熱舞一把,6離哪裡會那麼複雜的舞蹈,他最多也就是學着華爾茲那樣轉轉圈或者扭扭身體罷了,最後,6離現場演唱了一“茉莉花”,這纔算是逃過一劫。
這不,克洛伊還念念不忘想要6離展示“絕技”呢。
6離無奈地攤開雙手,“如果想要看我出醜的話,還有很多機會,比如說,讓我騎馬之類的。”
克洛伊哈哈大笑起來,“上次在莉莉的派對,你跳得不錯啊。”
“原地轉圈和扭身體,這是兩回事。”6離的解讀讓克洛伊再次不由莞爾。
“總之,謝謝了。”克洛伊笑着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克洛伊就轉身準備離開,6離想了想,叫住了克洛伊,然後放下手中的東西,跟了上去,“我送你回去吧。”克洛伊挑了挑眉,有些訝異地看着6離,這讓他有些窘迫,拘謹地擦了擦手心的汗水,“羅伯特已經先回去了,不是嗎?你一個人走回去,還是有段距離的。”
從雲顛牧場的主屋走到馬歇爾溪谷牧場的主屋,約莫有兩公里左右,不是太遠,卻也不是那麼近。
克洛伊點點頭,笑顏如花,“好啊。”
兩個人並肩走了出去,身後的篝火依舊在熊熊燃燒着,卻伴隨着腳步開始變得越來越小,彷彿夜色灑落下來,將火苗包裹其中,最後吞噬一般。不過,還好,漫天璀璨的星辰和皎潔如霜的月光照亮了回家的道路。
“在紐約可是看不到如此夜空。”6離不由感嘆到。
克洛伊也仰起頭,抿了抿嘴,”那紐約是什麼樣的?“她有些好奇。作爲一名原汁原味的女牛仔,克洛伊到過不少大城市,卻從來沒有真正在那裡生活過。
仔細想了想,“當你擡起頭時,你就會看到高樓大廈的直線,將天空分割成不同的格子,高聳入雲的建築會遮擋掉大部分天空的景象,燈火通明的光芒則會讓黑夜變得又高又遠,就好像海洋深處的亞特蘭蒂斯一樣,我們生活在一個玻璃罩裡。”
克洛伊靜靜地傾聽着6離的話語,不由就有些出神,視線落在那張疏朗的側臉上,突然,他就低下頭來,對着她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在紐約,那座城市會讓你感覺渺小,渺小得像是一粒塵埃;在這裡,這座小鎮會讓你感覺壯大,彷彿你的肩膀就可以支撐起整個蒼穹。”
克洛伊可以看到那雙黝黑的眸子裡閃爍着明亮的光芒,甚至比漫天星辰還要璀璨,點亮了整個世界,這讓她的心跳不由就漏了一拍,有些狼狽地避開了視線,“可是聽你的描述,紐約卻讓人有些嚮往。”克洛伊慌亂地說着,掩飾着自己的狼狽。
6離低笑了兩聲,那沉沉的笑聲在喉嚨裡翻滾着,猶如香醇的紅酒,散出迷人的香氣,克洛伊只聽到6離的聲音忽遠忽近,“可能吧,有人喜歡城市……”話語支離破碎,聽得不是很清楚,所有碎片拼接不起來,以至於她也沒有辦法繼續接下去,只能輕咳了兩聲,掩飾着自己的狼狽,“所以你是說,你喜歡這裡咯?”
“是的,我喜歡這裡。”6離的聲音充滿了活力,讓克洛伊總是忍不住想要擡起頭,“我打算重新種植那片葡萄園,我以前就夢想着,如果可以種植一片葡萄園,那肯定很幸福。”說道這裡,6離不由笑了起來,“你知道,作爲東方人,我們對於西方總是有着一些浪漫的想法,葡萄園和城堡算是其中之一吧。”
“就好像我們對功夫和漢字一樣,是嗎?”克洛伊的注意力總算是回來了,俏皮地說道。
6離愣了愣,而後點點頭,“是的,應該是同一件事。”6離歪了歪頭,好奇地看向克洛伊,“我以爲你們對中/國文化了解有限,你們對亞洲的印象不是更多停留在rb身上嗎?”
東西兩岸倒還好,畢竟是大城市,文化傳播程度比較高,但德州作爲中部,而且是格外保守的州,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其實在中/國國內也是如此,東部沿海的文化融合程度相對更高,而中部或者西部則相對更差一些。尤其是像新布朗費爾斯這樣的鄉下農村。
克洛伊皺了皺鼻子,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是互聯網時代嗎?任何事情,只需要打開谷歌和油管搜索一下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你搜索過中/國?”6離抓住了克洛伊的話柄,興趣盎然地說道。
糟糕,被抓住了。克洛伊心底大叫不好,可是轉念想想,她就一幅坦然的模樣,“那是當然。”可是眼底卻閃爍着狡黠的光芒,“我的隔壁鄰居來了一個陌生人,而且還是外來人口,提前調查調查,這不是必要的嗎?”
6離舉手表示投降,”我無法反駁。“
”你的家鄉是在中/國的哪一部分……“克洛伊和6離兩個人邊走邊聊,回家的夜路似乎就沒有那麼遙遠了,獵獵作響的風聲都成爲了耳邊的伴奏,兩公里的路程,轉眼就來到了盡頭,遠遠地已經可以看到克洛伊家裡那奶黃色的光芒,驅散了周圍一大片黑暗。
“所以,這就是我家了。”克洛伊率先停下了腳步,擡起頭來,眼睛裡倒映着漫天星辰,猶如流晶河一般靜靜流動,卻又光彩奪目。
6離的視線看到那雙柔軟的紅脣,無意識地抿了抿自己的脣瓣,“那麼我想,我作爲護花使者的工作也到一段落了。”克洛伊哧哧地笑了起來,6離不明所以,“我說錯了什麼嗎?”
“護花使者。”克洛伊的笑聲根本停不下來,“這聽起來像是公主和騎士之類的。”
“所以,你這是在暗示自己是公主嗎?”6離的調侃讓克洛伊杏眼圓瞪,“難道我不像嗎?”
6離聳了聳肩,膽大包天地說道,“你更像是女騎士。”
克洛伊愣了愣,隨即就燦爛地笑了起來,比起嬌弱的公主來說,她還是更加喜歡騎士,”那麼,你是在暗示自己是王子嗎?“
”王子難道不都是除了一張臉之外就一無是處的草包嗎?“6離的反應讓克洛伊哈哈大笑起來,看着那燦爛的笑容,夜色都開始翻涌起來,在大腦做出反應之前,身體就已經做出了動作,往前走了半步,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身體微微往前傾,試圖將脣瓣與脣瓣之間的距離縮短。
呼,呼……強烈的風聲吹來了春天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