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裡一片空白,但是心裡頭有股執念,那就是哪怕是死也不能回頭自己逃跑。
開弓沒有回頭箭,救不得凌軒我還回去幹什麼?
可我很清楚面對陰兵的三千大軍,我哪怕再想救凌軒,也不可以拖累瑾瑜。心口發緊之下,只覺得好像被無數鋼針扎過一樣難受。
眼角有溼漉漉的液體劃過,緊接着這樣的眼淚就止不住了。
冰冷的液體接連不斷的流過臉部潰爛的肌膚,轉瞬就被風刀給吹乾了,鼻中帶着酸楚異常的感覺。
只覺得喉嚨口在這種錯綜複雜的情緒下,也有冰涼粘稠的液體涌出。
那是一種生不如死的體驗,手臂的力道在心灰意冷之下彷彿被抽乾了,整個人都好像被抽去了脊樑骨一樣的萎靡。
“爲什麼要逃,把它們都殺了,就能救出爸爸。瑾瑜你太懦弱了,我……對你很失望!!”那個倔強的聲音彷彿是從我靈魂深處爆發出來的,這個聲音倔強而又憤怒,還有很濃郁的鬼氣。
我整個人猛然間一凜,冷汗蔓延了全身。
此刻想要阻止,早就是爲時已晚了。
手指頭撫摸了一下肚腹,我想安撫他,“你胡鬧什麼,瑾瑜……瑾瑜他是爲了保護你才逃跑的。”
“屁!!我寧可死,也不要爸爸離開我們。媽媽,我可以死,但我要爸爸活着,陪伴你和妹妹。你要是不想讓瑾瑜犧牲,就讓他自己走好了,我……我出去和姓範的……打!”那孩子根本不聽我的話,倔強反叛到了極致,鬼氣在在小小的胎兒周身橫流。
直接就逸散出我的體外,一股黑色的氣流直接將我的周身也包裹住了。
那一下的陰氣剛猛無比,差點把瑾瑜給震開了。
瑾瑜的步伐停頓了一下,變得比方纔遲疑,“顧星,你怎麼了?怎麼變成這樣了,難道……難道你還想硬碰硬嗎?若你非要回去救他,我……我不介意……”
不介意什麼?
不介意爲了我和凌軒,搭上自己的性命嗎?
那小崽子可屌了,身上的鬼氣似乎比瑾瑜還強,瑾瑜已經蒼白了面色全力扼住我的手腕。半下就讓這個小崽子,用鬼氣形成的如同刀片一樣鋒利的氣流給徹底的震開了。
他本來就鬼化過,雖然得到了控制沒被墮胎。可是鬼化本來就是不可回頭的,小崽子暴怒的時候,陰冷的氣息從胎心衝出。
我的腹部就好像被凍在冷藏室裡一樣,用手摸一下,都有一種凍傷的感覺。
在我的心底立刻生出了一種不詳的預感,趕緊出言提醒瑾瑜,“瑾瑜,別管我!!快走,小崽子……小崽子動作太大,恐怕姓範的要發現了。我……我是他的妻子,我爲他死理所應當!!”
可我這話話音未落,身後除了陰風之外,還出現了極爲濃烈的陰氣,“聖主家的家僕還能懷有人鬼結合的鬼胎?你這隻耗子精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藏閻君要的人犯。”
那聲音又粗又冷,好像都要從嘴裡噴出冰渣子了。
猛然一回頭,白無常手中的哭喪棒朝我胸口直接就刺過來,別看這玩意像雞毛撣子。可是外頭包裹了一層鋒利的鬼氣,這一下要是中招了,絕對是穿胸而過。
我也不是傻子,要跟他硬碰硬。
來不及回頭之下,腳下快速的向後退去。
手指頭已經伸進大一口袋裡去取斷魂刀了,大概是人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靈體。手指頭剛碰到刀柄,哭喪棒的頭已經撞到胸口。
雖然還沒插進去,但是胸口是一陣血涌翻漿。
喉頭也是一甜,我自以爲死定了。
電光火石之間一隻手指頭纖細修長如同玉筷子的手牢牢的抓住鬼氣幻化成倒刺一般實質的哭喪棒,那隻白生生的手看着就像水蔥般白嫩。
可是霎時間,就被上頭的倒刺刺了無數個對穿。
眼看是把手掌和手臂都捅成馬蜂窩了,瑾瑜卻面無表情,手上的鮮血直流。卻依舊將淡如清泉的雙眸凝視着我,低聲問我:“沒事吧?”
“我沒事,你……你怎麼不走。”我心裡是又氣又急,我早就讓他走了,他不肯走的話難道要留在這裡給我們陪葬嗎?
就算是給我們陪葬,那耗子也是無辜的吧,他應該帶着那隻耗子走。畢竟突然爆發出自己身上氣息,讓範無救發現我們的是我肚子裡不聽話的小崽子。
瑾瑜和耗子都是無辜的!
我作爲母親,應當和自己的孩子一起承擔這個錯誤。
手持哭喪棒順風而來,一瞬間追上的白無常的臉上浮出了嘴脣的輪廓。
只見他只有兩片薄脣,沒有其他五官的臉上,嘴角陰冷的一揚,“紅殮無鹽丸,差點就被你們兩個這個醜樣給騙了。尤其是你,易夫人,你還真是對他情深似海呢,連容貌都肯犧牲。”
“七爺在說什麼,老身怎麼聽不明白。”我還在裝孫子,只希望能給瑾瑜爭取時間,一臉困惑額看着它,“你怎的用哭喪棒對付我們這樣一個聖主陰宅府裡的下人呢,我們……可……可禁受不住七爺您的這一下。”
我說話聲音已是遲暮之年的音色,連我自己都不認識了。白無常的確是有些困惑的遲疑了一下哭喪棒攻來的勢頭,若有所思片刻後卻變得堅定了,“差點又讓你這個老邁無能的樣子騙了,這條路十幾年都不會有一隻陰魂經過,偏偏早不來晚不來,這個時候聖主陰宅府裡的家僕要採藥,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情?!你以爲凌軒大人是真的要娶你爲妻嗎?你不過是比較稀有的鼎爐罷了……”
倏地,它手中的停頓下來的哭喪棒,猛的一捅就在瑾瑜掌上原本的血窟窿上劃出了數道切割下去的橫條狀的傷口。
那一下幾乎是把瑾瑜的手臂豎着幾乎分割成條狀,森然的白骨已經露在外面。鮮血越流越多,他的肉質彷彿都被剝離出骨骼了。
“她算是極好的鼎爐,但至少還能充當給人利用的鼎爐,你算什麼?只是閻君的狗腿子,你信不信只要易大哥從冥淵裡走出來,你就是她第一個拋棄的棄子。”瑾瑜卻死死的握住了哭喪棒,用自己的胸膛擋在了我的面前。
瑾瑜奮力抵擋着,他身上的袍子早就被凜冽的陰風切割成了布條。
破破爛爛的掛在身上,被風吹的十分的狼狽。
範無救也是被他說到了痛處,白的就跟刷牆灰的額頭上,頓時就凸起一塊青筋,“你果然是吃了轉相丹的紫瑾瑜,你別忘了自己是什麼下三濫的身份!!你本應和你父親一樣被斬草除根,如今還有臉說本座!!本座忠心耿耿,也絕不會成爲棄子的!!”
“我是下三濫的身份,可閻君是我妹妹,豈不是比我更下三濫……嘔……”瑾瑜噴出一口血來,臉色蒼白的比金紙還恐怖。
瑾瑜和範無救鬥嘴,逼得範無救是不顧一切的殺他。
那哭喪棒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就插入了瑾瑜的胸膛,那一下,帶着滾滾鬼氣的哭喪棒是徹底的穿胸而過。
對於我來說,幾乎是一下捅到了老子心頭最疼痛的地方,血液噌的一下就到了腦門。反正瑾瑜都被捅到要害,受了重傷,不死也得多層皮。
老子真的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就要範無救血債血償!
“瑾瑜,是幹嘛給老子擋着?”我怒火攻心,拔出斷魂刀,腳尖借力起跳,劈頭蓋臉的就朝範無救砍過去,“姓範的,我們不主動反擊你就把我們當弱雞了是不是?媽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鼠前輩……你自己跑吧。我……我和瑾瑜今天要破罐破摔了,恐怕不能順利帶你離開這裡!!”
那一刻我哪裡還把自己當做普通的活人,更不把範無救當做不可戰勝的陰官。它重傷了瑾瑜,我最重要的朋友之一,我只想把它給宰了才能消心頭之恨。
範無救大概是沒想到,還有活人敢反抗它,一下懵了。
手裡還握着哭喪棒,瑾瑜的手還握着刺入他胸口的哭喪棒。它大概是不肯丟棄兵器,牢牢抓着棒子就是一偏頭,行動就略顯笨拙。
我劈頭蓋臉的這一下,它居然沒有跳開身子躲避。
這一下從腦子正中間砍下去,本來是要把它腦袋瓜子劈成兩半的,只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它快速的把頭一片。
那一下只砍到了肩膀,由於是牟足了力下去。
一刀由天而降,帶了我整個身體下跳的力道。斷魂刀又鋒利無比,出人意料的竟然將它的肩膀連着整條手臂都剁下來了。
陰涼的血液噴了我滿臉都是,我只覺得連眼前都是一片的猩紅。
剁了範無救的手臂,我還嫌不夠。
立時再次攻擊它的腦袋,它手臂受了傷劇痛之下慘叫,行動也遲緩了。腦袋瓜子生生從後腦勺,就被我削下來半個,然後整個身子就被斷魂刀一刀又一刀的攻擊。
如果腦袋此刻是清醒的,大概是不敢做這樣的事。
和範無救爭鬥,本來就是有死無生,造成如今的局面大概也是因爲斷魂刀太過厲害了。雖然傷不了人的肉體,卻對魂魄一類的靈體有奇效。
我算是徹底的瘋了,一邊砍一邊還狂妄的怒喊着:“讓你傷瑾瑜,你他媽的是陰差了不起啊?他要是有什麼事,老子要你陪葬,陪葬知不知道?今天就把你剁成肉泥,看看你會不會和鳳翼一樣,再從一根手指重新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