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
怎麼聽上去……
那麼刺耳?!
宛如小三逼宮的臺詞,讓管宛很不舒適,她擰了眉心,心中微怒,卻暗自忍着。即便對方說出她的名字,她也不能認,不能認與秦辰的關係,不能認自己原來的身份。
“小人不懂長老在說什麼。”
一句簡單的輕笑,夾帶幾分冰冷的寒風,致使對面女人不知,是管宛誤會了什麼,還是……
微翎停下手裡絞緞帶的動作,怔愣了會兒,復而一笑:“這裡沒別人,你無需隱藏,我都知道了。”
都知道?
又是耳熟的三個字,無情的將管宛心中的天地撕開一個破口,屆時雨水倒流,淹沒出一片鹹苦的淺灘。她垂下眼睫,握緊雙拳,遮住那一絲絲急於噴出的怒焰,學着老者嘶啞的嗓音,笑道:“您貴爲長老,天下無所不知,何況我一介草民。只是老叟不太明白,我這四處奔走營生的手藝工人,怎麼進了長老慧眼?”
微翎聞言色變,尷尬一笑,她不太熟練與人應付這種心知肚明卻死不承認的招數,頓了頓,急得只能搬出自己的身份,攤牌道:“管宛,你無需擔憂,我是站在你們這邊的……”她支吾一下,有些慚愧的斂目,“也不完全是。我平素沒什麼事,幾位兄弟姐妹中,屬我最無能,也最清閒,辰剛來的時候,元神盡散,人軀不保,只靠一盞白玉琉璃瓶收着主元神,君上將他交由我照顧,說是照顧,其實就是讓我盯着他,彙報他修復的情況和度。”
“……”管宛默默聽着,脣邊含笑,似與她無關,卻唯有她自己知道,心口宛如被利爪掐得生疼。
“我眼看他一日日好起來,心裡也跟着高興。他年歲不大,重傷足以致死,身上又落了束縛,卻於不死城短短十年就醒過來,二十年恢復人軀,如此度,簡直可謂是曠世奇才!那時,我便是這樣想的,覺得此等神人若是死了,也是一件憾事。後來,他醒了,身體不好,常會望着窗外的雪呆,又止不住的咳血,我至此才曉得,他這麼快醒來,不是天資絕頂,舉世無雙,而是心裡記掛着一個人,念着一個人,憂着一個人。他怕那個人等,怕對方等不到他回去。”
“……”管宛眼眶一熱,萌生淚意,卻在垂間,硬憋了回去。
“因爲咳血,他恢復的度變慢,這二十年來,總算放下心結,不常咳血了,修爲也有不小的進步……”微翎語聲減慢,眉眼之間掩藏落寞,“但最近幾日,卻又頻繁起來,模樣憔悴好多,養好的身體又壞了……”
“恕我冒昧,但他咳血之症的源頭,只能是你。我見過你去找他,那晚你走後,一整夜,他的咳嗽就沒停過……”微翎低沉惋嘆。
“……”管宛垂着的視線微微一動。
她見過她去找他?
那一夜,她強迫秦辰給出一個答案,外面不是沒人看見,只是沒泄露出去?
這個微翎,當真早就知曉管宛的身份了?!
“這兩日,他咳得越厲害起來,我看得出來,他是在擔心你。”微翎輕輕一笑,卻掩不住苦澀,“不死城爭鬥頗多,你剛來,肯定會遇見不少麻煩,請原諒,我有個不情之請,我也沒什麼本事,但我會拼盡全力幫你,可以的話,求你,別再去給他增添煩惱了……”
腦中琴絃崩斷,一聲破碎的巨響,撕開管宛臉上佯作的鎮定,她裝不住了,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剩下一個血肉模糊的空洞。
這種話,竟是第三人說出來的。
她說了那麼多,管宛看出微翎對秦辰有意思,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眼線的身份,也冒險來找她,只爲讓她遠離。
心裡頓時五味混雜。
不能怒,否則失了水準;
但又忍不住心酸。
如今,連夫妻之間的事,也需第三人來摻和了。
微翎說完,兀自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說話的勢頭猛地停住,她歉疚的望向管宛逐漸沉冷黑暗的眼眸,緊張的囁喏一下:“對不起,我只是……只是有點擔心,他會前功盡棄,不是、不是要讓你們永遠不見,只是請你在現在的緊要關頭,先忍一忍……”
“……”管宛脣色慢慢白,她並不說話,目光冷寂的望着腳下,仿若神思遊離。
微翎恐怕她繼續誤會下去,終將吞嚥多次的話道了出來:“辰的身上,被下了噬髓五禁咒。”
管宛擡頭,眼底露出困惑,“什麼五禁咒?”
“當年,君上無力殺死他,只能帶回不死城,因怕他恢復後再惹事端,便趁他體虛,在他身上落下噬髓五禁咒,禁時,禁距,禁行,禁法,禁思。所謂五禁,第一是時間限制:連續清醒時間不過三小時,便被迫入睡;第二距離限制:不能離開不死城,否則法力化毒,噬骨不治;第三行動限制:不能修煉,否則魂靈冰凍,寒毒逼心;第四法力限制:原有法力被戴上手銬腳鐐,無法調用;第五思想限制:不能生愛,不能違抗主令,否則錐心刺骨,啼血滿襟。”微翎句句說得清楚,言語之中滿是哀色。
“現在他很會控制情緒,極少病了,只是近來……”說到此處,微翎欲言又止,她瞟一眼對面僵站的管宛,現她眼底閃露的自責與痛色,便咬住朱脣,不忍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