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亦是在早上林迦要強制起身去處理孫姨後事的時候告訴她懷孕的事情的,他努力讓自己的情緒沒有任何的異樣,臉上也做出和以往一模一樣的期待眼神,但林迦還是覺察出了不對勁。
她嘴角初初得知自己要做媽媽的喜悅還沒有散去,便嗅到了江淮亦身上那無比明顯的對這個孩子的牴觸,即便他已經非常努盡力的去剋制了。
“你是不是……不想要孩子?”
林迦心想着要隱晦一點試探他的態度,但是花一開口,最直白的問題卻還是控制不住的脫口而出。
她明明在這之前不止一次的聽他表達過想要孩子的心思,怎麼現在有了這個消息,他卻沒有半點高興地樣子。
從昨晚聽到醫生的話,到現在面對林迦的這段時間裡,江淮亦腦海裡已經閃過無數個想要解釋給她聽的理由,但是到了這一刻,看着她眼底帶着躲閃的無措,他知道自己除了實話實說意外根本沒有其他的做法。
真相會讓她難過,但是那些不存在的無端猜忌會讓她更難過,他們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他現在不想再讓她對兩人之間的感情有一點的懷疑。
他輕呼了一口氣,起身坐在她的身側,擡手整理了一下她耳邊垂下來的頭髮,聲音不高:“迦迦,你很想要這個孩子麼?”
“我當然想要,這是我們的孩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迦在問出這句話之前還有幾分期待,但是聽着江淮亦這樣的反問,她心裡跟着開始不安起來。
“如果,堅持生這個孩子下來可能會影響到你自己的身體,你也堅持要生麼?”
江淮亦拉着她的手,擡眼對上她的視線。
林迦一怔,本就憔悴的臉上更加白皙了幾分:“什麼影響?是不是醫生說孩子有什麼問題,是因爲我昨天情緒太激動了麼?還是這段時間我沒照顧好他?”
“都不是。”
江淮亦不知道怎麼能讓自己的話聽上去會讓人輕鬆一點,只能直接開口:“醫生說你的子宮受過傷,不確定現在有沒有孕育一個孩子的能力,如果不顧這些堅持生產,怕對你的身體有影響。”
林迦咬着下脣,很快便明白了江淮亦話裡的意思,跟着便低下頭,將手從他的大手中抽離,慢慢覆上自己的小腹,沉默不語。
“迦迦。”
江淮亦朝她靠近了一點,擡手卻擦她已經從眼眶中流出來的淚水:“告訴我,你爲什麼會受這麼重的傷,你在國外唸書的這幾年,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麼其他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想說。”
她擡起頭自己擦了一把,將身上的被子向上扯了一點,避開江淮亦的視線。
江淮亦聞言沒有再開口,只是側身靠在她的牀上,大手抓住她放在小腹上的手,沒有開口,但眼底的柔情卻跟着溢出來。
林迦歪頭看向一旁,腦海中慢慢浮現起一些混亂的畫面,她不想去回憶,但那些事情卻依然清晰:“是我去美國的第二年,晚上打工回去的路上,在衚衕中碰到了一個醉醺醺的酒鬼,他搶我裝着剛剛發的工資的包,我不鬆手,情急之下他拿出隨身的水果刀刺了我一刀。”
江淮亦心裡生出想要揮拳的慾望,心裡的恨意無邊滿呀,咬牙:“他長什麼樣?”
“早就忘記了。”
林迦的聲音淡淡,反手抓着江淮亦的手卻在慢慢的用力:“當時已經很晚了,我只顧着死死抱着包,根本沒有去看他。他刺了我一刀之後自己也知道闖了禍,便匆匆逃跑,忘記了要搶錢的事情。”
“那一刀有多深?”
“不是很深,但是位置正好紮在子宮上。”
林迦仍然偏着頭,不知道是不想面對江淮亦還是不想面對這些曾經發生的事情:“但嚴重的是,我一直在衚衕中昏迷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發現,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機,所以纔會這樣。”
江淮亦半晌沒有再開口,他仰頭盯着側面的天花板,不知道此刻充盈在他腦海中的是什麼樣的情緒。
憤怒,懊悔,愧疚,還是……無可奈何?
他曾經對於林迦的甩身離開充滿怨恨,他怨恨她膽小沒勇氣,怨恨她對自己的不信任,怨恨她永遠不能像自己愛她那樣不管不顧的愛着自己。
但是現在,他心裡所有的怨恨全都轉變成了對她的心疼,說白了,她在國外受的所有的苦,爲的不過是她萬無一失的平安而已。
他心口洶涌,彎身將她抱住,下巴抵住她的肩頭,悶悶傳出來的聲音有幾分微顫,但卻格外的堅定:“林迦你答應我,如果檢查真的有事,我們就流掉這個孩子,無論如何,你最重要。”
江淮亦很少會在林迦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更不會在軟弱的時候說太多的情話,見他這個樣子,她心裡也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住一樣難捱。
她拍着面前男人的後背,聲音已經慢慢穩了下來:“你不要把結果想的太糟糕,我在國外治療的時候那個醫生只是說我可能無法孕育寶寶到足月生產,至少前幾個月是不會出問題的。”
“我不要至少,我要一定。”
江淮亦忽然擡起頭,一隻手撐在她肩膀上側,從上之下的視瞳孔中有幾分猩紅,聲音黯啞:“我沒辦法用你的身體去做任何的實驗,更不會讓你因此而冒任何的險,你答應我,如果有問題,一切都要聽我的。”
“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可能——”
“答應我!”
他打斷她的話,任何討價還價或是商量的話他都聽不進去,他現在必須得到林迦的保證,否則他根本沒法去思考接下來的事情。
林迦對上他的視線,擡手去摸他的臉,咬着下脣開口:“我答應你。”
“乖!”
江淮亦傾身在她額頭重重的親了一下,傾身將她抱在懷裡,許久不想分開。
忽然,病房門口傳來兩聲敲門聲,江淮亦以爲是醫護人員,喊了一句“進來”便開始整理林迦的衣服,腳步聲臨近,一箇中氣十足的南聲傳了過來:“你好,請問哪位是林迦?”
病牀上的兩人一愣,順着聲音歪頭看過去,林迦皺眉開口:“我是。”
“我們是寧城西區公安分局的,有人證實你昨晚在御景別墅樓下開車撞了人,我們想要找你瞭解一下情況——”
“滾!”
江淮亦轉過身站起來,囧囧的目光瞪向面前兩個穿着制服,其中還有一個舉着證件對着他的警察,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爲首的警察臉色有些難看,語氣也不客氣起來:“抱歉,這是我們工作需要,麻煩配合一下。”
“我太太現在有孕在身,配合不了。”
江淮亦半點面子也不給,態度冷漠強硬:“既然是瞭解情況,我們有拒絕的權利,這個案子她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淮亦。”
林迦叫他的名字,像是隱隱想到了什麼,她皺眉看向對面的警察:“你剛剛說有人證實,是誰證實的?”
難道昨晚的事情還有其他人在場?
“是御景別墅的業主,也就是死者僱主,林茗馨林女士。”
林迦的臉色跟着一變,咬緊的牙關讓她一瞬間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這兩母女真是把噁心兩個字表演到了極致,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想把責任推倒她的身上,呵呵。
“你們問什麼現在就問吧,我都會回答的。”她說,
江淮亦在一旁皺起眉頭,剛想開口制止卻被林迦拉住手腕,搖了搖頭。
爲首的警察見狀點頭,剛展開手裡的文件夾要開口,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他說聲抱歉轉身去接手機,十幾秒鐘便掛斷。
轉過身,臉色已經冷下來:“林小姐,抱歉,有新的證據證明你和昨晚御景別墅的墜樓事件有關係,你現在的身份是嫌疑人,和我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