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時,寧洛還在夢鄉便被四位丫鬟合力從牀上挖了起來,寧洛萬萬沒想到自己還能有起得如此早的一天,掙扎不過四個丫鬟,索性任她們服侍穿衣,木然地坐在梳妝檯前由着她們擺弄,還昏昏沉沉地想着再眯一小會。
寧洛的小算盤立馬便被幾個丫鬟識破,最擅穿衣裝扮的藍兒一直在她耳邊嘰嘰喳喳地挑衣裳,換了這件軟煙羅又搭上那件雲霧綃,還時不時要她評出個高低。專長梳妝的杏兒一大早最爲激動,爲寧洛梳了一個垂鬟分肖髻,結鬟於頂,髮尾自然垂於肩上,玉釵輕簪起青絲,再插上一支金步搖,略施粉黛,黛眉巧畫,絳脣輕點,眉間描上梅花狀的花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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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洛施完妝後已是卯時,候府門外早已備好了馬車,丫鬟們扶着寧洛走到馬車前,寧侯爺寧長涇攜夫人慕晚與長子寧宸早已府外等候,見乖女兒(寶貝妹妹)來了,一個個眉開眼笑的。寧侯爺看着女兒款款走近,眼前一亮,小女兒自小被寵壞了,他與夫人也甚少說教,導致有時難免有些刁蠻任性,寧洛又打小就愛在外頭瘋跑,所以臭丫頭這身打扮可不多見呀。侯爺見外頭雪下的大了些,便吆喝着妻女先上馬車,寧宸獨乘一輛。
馬車朝皇宮緩緩前行,侯爺也少見地“教導”起了女兒,“洛洛呀,此去赴宴來者衆多,你莫要過於任性,況且此次宴會必有好些青年才俊,你且留意着,若有喜歡的,父親爲你把關”,寧侯爺說的霸氣側漏,可寧洛雖是略有刁蠻,但並不傻,寧家皇商出身,之所以得以封侯,還是因爲先帝在時滄元突發大疫,國庫空虛,寧家捐贈大半家財助先帝穩住朝綱醫治百姓以贏得民心,先帝爲報寧家之功勞特封寧樂侯,不犯生死大錯可世代承襲 。雖官至王侯,實際卻無實權,這點她還是能看清楚的。
在侯爺的嘮叨中,轉眼就到了宮門外,寧樂候府一行人便下了馬車行往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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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洛甚少進宮,宮內一路的琉璃瓦重檐屋頂,朱漆門,紅牆,參天古樹,使人油然而生莊重之感。走了小半個時辰,在湛藍的天空下,金黃的琉璃瓦金頂顯得格外輝煌,飛檐上的兩條金龍,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宮殿寬闊華麗,雕樑畫棟,入眼是兩扇大紅門,門頂中央掛着一塊鑲金牌匾,上邊刻着瑾帝親題的“乾清宮”,其餘部分還未待寧洛細看,便聽得門口禮官高聲傳:“寧樂侯府到”。殿內衆人下意識朝門口望去,頓覺失神。
只見寧樂侯爺一改平日隨性,穿起了朝服,倒顯得成熟俊美,侯夫人溫婉大方,氣質如蘭,夫妻倆十指相扣,羨煞旁人,公子寧宸芝蘭玉樹,溫潤如玉,惹得不少貴女羞紅了臉,再一看後邊還跟着一女子,一襲水紅色金絲繡花廣袖雲霧綃流仙裙,乳白摻淡粉色的水紋緞帶系在腰間,纖腰不足盈盈一握,腳踩胭脂紅繡白玉蘭的東珠飛蝶繡花鞋,步搖綴着的銀絲串珠流蘇藏於發間,雅緻玉顏畫着清淡的梅花妝,伴隨着蓮步輕移,行走間發出一陣叮咚的脆響聲,明豔不可方物。
一時間一些青年才俊已在感嘆流言誤人,如此好的姑娘卻被流言中傷至此,怎也看也不像個混世女魔頭好吧。寧侯爺將衆人眼神變化看在眼裡,樂在心裡,瞧瞧他家乖女,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只有寧洛才知道,她這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得不學乖好不好……
一家人剛在位子上坐下,禮官傳:“安王府到”霎時間宴會衆人安靜了下來,都想一睹安王世子的風采。
安王謝昱晨與王妃秦氏走在前頭,聽得殿內傳來一片細碎唏噓聲,寧洛擡頭望了過去,只見跨入門檻的謝易安逆着光華,皓月之容,褪去昨日的戰袍,換上了一身月白長袍,胸前織繡竹葉雲紋,墨髮束起以玉冠固定,雅緻的竹葉紋理與玉冠交相輝映,身姿修長,脊背挺直,氣息內斂,好一個濁世翩翩白衣佳公子。寧洛再一細看,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瀲灩桃花眼,暗想若非昨日親眼瞧見,都無法將眼前之人與威名赫赫的少年將軍謝易安聯繫起來。不過與這身裝扮相比,她總覺得身着戰袍鎧甲的他纔是真正的他。寧洛突然懊惱地一拍頭,自己都在想些什麼呢,這人該是怎樣跟她有什麼關係呢,暗暗唾棄自己花癡死性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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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謝易安跨入殿門時他便注意到寧洛了,女子一身紅衣如紅蓮綻放,只顧低頭吃食,與其他貴女格格不入,待寧洛擡起頭時,謝易安一眼便認出這是昨日那個瞪了他的女子,原來…她就是寧樂侯府那位“名滿京都”的小姐麼,嗯……好像是叫寧洛來着
謝易安不動聲色地將寧洛一番傻氣的動作收入眼底,看着這小女子嘴中唸唸有詞不知道在嘀咕着什麼,心想這個傳聞惡貫滿盈的寧洛倒是有些傻,嘴角泛起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