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紅的斑點灑在純白被子和那煞白的面容上,尤爲奪目。
張星君等人在外窺見這一幕,不禁暗自叫好,一時又有些詫異林離說了什麼,竟把汪新揚刺激成這般模樣。
“注意身體,汪大少。”林離看似笑眯眯,實際那濃眉捲住幾分煞氣,頗爲攝人。
汪新揚的目光迅速黯淡,氣急敗壞之下,才發現原本的打算似乎全都落空了。
尤其是林離這麼一句簡單之極的反擊,一時竟是觸及他最疼痛之處,終是難以忍耐下去,那黯淡雙眼中,蘊藏住一絲熊熊的烈火與怨毒,咬牙切齒道:“你不要太得意,有能耐就弄死我,不然……”
他到底是隱忍極爲出色的人,心計深沉,話說了一半,就覺會暴露內心,及時的閉口不言。
林離渾不在意這話中到底有多少潛在的威脅,他把汪新揚的肋骨當做桌子似的敲了敲。也不顧汪新揚疼得目光都扭曲了:“你做這麼多壞事,有沒有虧心過,看你的樣子,大概是不懂什麼是良心了。”
“像你這樣的人渣,活多一天,都是老天爺瞎了眼。我就奇怪,爲什麼車禍撞你不死,留你這麼一個禍害下來。”
汪新揚疼得全身汗流浹背,連那清秀的眉毛都跟毛毛蟲似的蠕動,語氣跟擠出來的零下冰寒一樣:“說那麼多有什麼用,你不就是想看看我有多慘,來襯托你自己的快感嘛,沒關係,我就在這裡等着你。”
林離笑眯眯巡視半會,哈哈大笑:“還真是很有快感和成就感,要是你死了,我會更開心,爲所有被你害過的人感到開心。”
“芊芊被你們汪家害死了,還有當年的化工原料爆炸案,還有當年那場縱火案,還有太多太多受害者。”林離起身俯視汪新揚那煞白的臉和黯淡的眼睛,全是冷漠:“你以爲你老子和你弟弟死了,這些就過去了?”
“你以爲你躺在這裡,就能安然無事了?你以爲中紀委的走了,你也沒事了?你以爲你活下來,就沒事了?你以爲我真拿你沒辦法了?”
林離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充滿威煞,一句話比一句話更有威力的衝擊着汪新揚。說到最後,竟是從丹田中從心靈中直接爆發出的咆哮,不斷的在病房裡來回震盪。
汪新揚的心快速的沉入無底深淵,他忽然發現,自己的打算實在是滑稽可笑。林離這番發自內心的咆哮足以說明,別說報仇,他能不能活着出院都還是一個問題。
聞得最後一句咆哮,他竟油然感受到一種凜然之氣,駭得渾身哆嗦,勾起了對林離所有的恐懼。
他想到了林離一直以來表現出的恐怖“心計”,想到了林離表現的超自然神奇能力。這像是潛在的噩夢一樣被他喚醒,糾纏不去,直欲將他給吞噬。
轉瞬就被林離這麼一番迫人氣勢逼得接近崩潰,他驀然發現,原來,他一直都是輸家。
原來,他躺在這裡,已經是一個任人擺佈的木偶了。
越是想起芊芊,越是想起從羅雲肇口中得知的,汪新揚做過的惡事,林離就不由得爆發了。緩緩剋制住怒火,他冷冷的看着這個宛如被他罵死的汪新揚:“我來,是想告訴你,你們一家本來是不必死的。”
汪新揚甚至覺得身體中的氣力被林離的咆哮給嚇跑了,他連還話的氣力都沒有,只是拼命用那怨毒的目光怒視林離。
他想,當然可以不必死,不死,就要坐牢。
林離有備而來,猜到他在想什麼,淡然道:“你是個人渣,其實你該知道,從一開始就做錯了。汪名揚只要投案,其實是坐不了多久的牢,對你爸爸的政治影響也不會太大。”
“王晉同本來也可以不必死的,我們本來就只是想要剷除他的勢力,沒想過要殺他。要是你不殺他,他能爲你做的事就很多。”
“你要不殺汪名揚,章老的兒子就不會出事。要是沒發生,你爸爸現在已經是市委書記了。”
“知道章老爲什麼會放棄你們嗎,他兒子出事只是其一,還因爲別的。你只要仔細想想,肯定比我跟明白。”
汪新揚沒有想過這些,也許想過,但他不願意多想,因爲他會令他覺得是自己殺了最疼愛的小弟。
但此時,被林離寥寥幾句話揭穿出來,他以前不願想的,一下子迴盪在腦海中。他知道林離說得對,只要不殺汪名揚,只要汪名揚投案,林離就無可奈何,其實這一切本來不會發生。
越想,心中就越堵得慌,越想,就越是哆嗦起來。那煞白的臉,竟因此而浮現了大片反常的紅色,掙扎着怒吼:“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林離又怎肯放過他,冷笑而有力的繼續說:“就是因爲你自私冷血、無情殘忍,所以你害死你親弟弟,害死王晉同,逼反了羅雲肇。”
“你可以認爲你的一家子全是我害死的,可你仔細的想一想,你會知道,真正害死他們的人,是你,是你的自私冷血,是你的六親不認。”
林離冷笑,語氣猶如刀鋒一樣削斬着汪新揚心理防線:“兩次車禍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比我更清楚。”
“還有,我這次來,不但是要看看你這人渣的嘴臉,還要告訴你一件事。”
不知不覺中,汪新揚的心神已然隨着林離這幾句衝擊心防的話而變化,而被控制住節奏。
“其實你老子汪遠圖,本來是不必死的。”林離的笑容綻放,綻放得是如此森然:“你以爲羅雲肇背叛你,你以爲中紀委的人來了,所以你自私的想要脫身出來。其實,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羅雲肇只有一個證據,當年爆炸案唯一的書面口供,以及唯一的活口證人。”
“我現在告訴你,你在我家門口看見那個證人,根本就是假的,是張小飛找來的,模樣相似的人。”
“真正那個證人,兩年前就已經死了。”
“只有多年前的書面口供,而沒有證人,中紀委根本就查不下去。”
汪新揚面若死灰,每一句話就像一記雷電劈中他,劈得他渾身激烈的哆嗦起來,劈得他那堅固的心理防線轟然崩塌。
原來那個人是假證人,原來他老子真的不必死,甚至不必下監獄。
原來,一切都可以不必發生的。
王晉同、汪名揚、汪遠圖、這三個人的影像在他眼前飛速的掠動,飛速的奔馳,提醒他,他們全都是因爲他而死。
他之所以躺在這裡,之所以失去一切,之所以看着林離意氣風發,全是因爲自己。
他用自己的狠毒和冷血,親手葬送了自己和他的親人。
汪新揚的臉迅速漲紅,漲得鮮紅,目光呆滯僵硬的凝望虛處:“不,不是這樣的。不,不是,不是的。”
林離的冷聲迴盪在病房中:“以前你用自己的冷血自私殘忍無情害死了無數人,現在,這些全都施還在你的人你的親人身上。”
“這就是報應。”
這句話聲音不大,落在汪新揚耳中,卻堪比晴天霹靂轟得他腦海嗡嗡顫抖。紊亂的掙扎這話語中的刀鋒,一刀一刀的割他的心,一刀一刀的削他的思緒,他狂吼:“不!”
鮮紅的臉轉瞬變成了無盡的死白,他最後狂噴一口鮮血。竟似將體內所有的血液都從口中噴出,噗的一聲,竟將這半個房間都染滿了猩紅斑點。
汪新揚的身體和精神同時宣告崩潰,目光中一絲生氣都匱乏,宛如一具屍體。
林離凝視這具“屍體”半會,冷笑一聲,大步流星的走出病房。
張星君向硃紅子和朱長子點頭:“該你們上了。”
硃紅子和朱長子走進屋中,一個釋放出汪遠圖和汪名揚的鬼魂,一個爲汪新揚開陰陽眼。再然後,爲兩隻鬼佈下禁制,使二鬼無法亂跑,而只能長伴汪新揚。
他們對張星君說:“最多維持七天,六天後就必須得把這兩隻鬼給收回,免得被跑掉去害人。”他們倒是已經清楚了,林離壓根本就不信這個。
張星君爲自己的神來一筆的主意狂笑不已:“老子倒想看看,他們這麼一家子都這麼冷血狠毒,撕破臉以後還再一起又會怎麼樣。”
汪新揚幽幽醒轉過來,神志恍惚,眼珠子死氣沉沉的看着天花板。
忽然間,兩顆腦袋擋住了他的視線。
恐怖的是,這是兩顆漂浮的腦袋,赫然正是汪遠圖和汪名揚。兩個漂浮的腦袋陰惻惻的衝他一笑:“兒子(哥),我想你了。”
汪新揚一口氣愣是沒喘回來,跟神經似的發出一連串的怪笑聲:“赫赫……赫赫……”
這一笑,直笑到一點氣都不剩,才腦袋一偏,看着這兩雙血紅色的眼睛,發狂的慘叫起來,歇斯底里的發狂慘叫。
兩隻鬼陰惻惻的怪笑:“兒子(哥),我想你了,我們是一家人,我們應該永遠在一起。”
尤其是這汪名揚更是恨之入骨的說:“哥,你不是說不管我在什麼地方,你都永遠愛我嗎,我也愛你,所以我要永遠陪着你。”
汪新揚渾身哆嗦不已,如同打擺子似的,臉上眼中全是瘋狂的顏色。
直到護士趕來,他才宛如得救了似的嚎叫起來:“護士,這裡有鬼,有鬼,你看見了沒。”
“哪有什麼鬼,你瘋了吧。”護士無意中道出真相。
汪新揚極爲不正常的抽搐,口吐白沫:“有鬼,真的有鬼,你們看看,真的有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