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府回來,陸雲裳藍珞楓緘默着,誰也不去打破平靜的氛圍。
兩人怎麼也想不到,最後查出來的結果,竟完全出乎了他們的意料——最後一根琴絃,是陸雲裳!
這恐怕,就是女媧娘之前對北堂琪所說的,她與澈天琴的不解之緣了——澈天琴的那一根琴絃,附在一個魂魄上,而那個魂魄幾次轉世後,陰錯陽差地成爲了她的女兒。難怪,陸雲裳自小就極通曉音律,對簫尤爲鍾愛;難怪,那次面對酈子君的時候,她的體內會爆發那樣強的靈力;難怪,她體內的能量會漸漸衝破獨孤雁爲她種下的封印……因爲她本身,就與那根澈天琴的琴絃是一體的呀!
就像判官所說的,那根琴絃隨了孟婆湯被她服下,與她的魂魄已經合二爲一,從此,再也不會分開。
也就是說,和邪君的最後一戰,她,陸雲裳,差不多等於要與敵人同歸於盡。
夕陽染紅半片天空,日薄西山,陸雲裳與藍珞楓並立山崖邊,任由沉沉暮藹覆蓋着他們遺世而立的身影。
站了很久很久後,陸雲裳往山谷深處的一片楓林走去。
中秋已過,枝殘葉零,似火的楓葉紛紛墜落,陸雲裳拈了一片紅葉,靜靜欣賞。
藍珞楓忽然走過來,毫無徵兆地一把拉過她,緊緊將她攬入胸懷。陸雲裳依靠着他的肩,心中一陣酸楚,幾乎落下淚來。
“還有三年。”平復了自己的悲涼的心緒,她柔婉溫潤地輕語。
藍珞楓抱得更緊,兩隻手箍着陸雲裳,不知怎樣才能靠得更近,怎樣纔會讓她永遠在他身邊,不離去。
“百年離別在高樓,一代紅顏爲君盡。”陸雲裳想得通透,嘴裡冒出這句古詩,推開藍珞楓,她的臉上沒有悲慼之色,而是一派明慧從容,“世事如棋,聚散無常,我現在,終於懂得了心姨的堅持。”
“可是雲兒,我捨不得你!”藍珞楓動容地抓住她一雙纖細的玉手。
“百年也好,三年也罷,我們都不能辜負了時光,藍大哥!”陸雲裳倔強地一抿嘴脣,努力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就算沒有一生的相守,有最美好的回憶,也是最珍貴的幸福。”
藍珞楓懂得了她所思所慮,豁達一笑:“好,就讓我們用這三年的時間,遊遍天下,吃到哪,玩到哪!”
“一起笑,一起哭。”陸雲裳說了六個字,又改口了,“不,不要哭,只要笑,笑着度過每一個日子!”
藍珞楓牽起她的手,走向這片長長的楓林深處,紅葉滿天,秋風蕭瑟,而兩個人的心裡,是暖的。
“藍大哥,我想宓落了。”走了一段,陸雲裳說道。
藍珞楓道:“既然我們回到這裡,便去湘南韓家找她吧,至於能否相遇,則要看天意了。”
“那我們明天一早去渡口,渡江去湘南。”陸雲裳面露嬌愛的甜笑。
藍珞楓癡癡望着這個芙蓉如面的玉人兒:這是他今生今世唯一真正摯愛的,並願爲她獻出一切的女子啊!
“爲什麼這樣看着我?”陸雲裳俏臉微紅,粉腮如霞。
“百看不厭。”這四字,是真話,卻也不是全部。直到知悉他們只剩下不到三年的相聚時間,藍珞楓悔意迭起,他後悔曾經傷她的每一次,尤其是在南詔皇宮的那一次。他曾經想過,虧欠她的,他要用一輩子去補償,終究,天意弄人,他們之間,相聚的時光已只剩一千多個日夜。
“這裡的客棧都不敢收留我們,看來今晚我們只有在野外露宿了。”陸雲裳看出藍珞楓眼波閃動,心事流轉,忙扯開話題。
一夜無夢,陸雲裳先醒了過來,睜開眼,只見晨曦射在紅楓葉上,暈染開一片流霞般的韻致,她欣喜地四下張望着,領略着大自然獨特的魅力。
這一夜,藍珞楓靠着樹幹而眠,而她枕着他的肩睡着了。兩人沒有運用任何仙術或巫術,就直接在林中露宿了一夜。陸雲裳已睡醒,藍珞楓呼吸猶自沉濁,還流連在夢鄉中。
一片楓葉不偏不倚落在藍珞楓的肩上,陸雲裳眼睛一眨,那楓葉被她以念力變成一隻火紅色的小鳥。明媚的嬌容上浮起笑意,一道聖光注入這隻小鳥,它便擁有了說話的能力,湊到藍珞楓的耳畔,尖聲叫嚷道:“起牀了!”
藍珞楓一震,跳了起來:“是誰?!”一眼瞥到站在不遠處的陸雲裳惡作劇的偷笑,他頓時明白了,說道:“好啊,你捉弄我,看我不呵你癢!”
陸雲裳觸癢不禁,掙扎着想逃開,力道不及藍珞楓,忙求饒道:“好了好了,我認錯了,饒了我,好不好?”
“不好。”藍珞楓不依不饒地攫着她。
陸雲裳彎腰一躲,還是沒有躲掉。藍珞楓伸手一拉,兩個人一齊摔下去,倒在了林子裡,而藍珞楓居然剛好壓在她的身上……
兩人還從未這樣親暱過,陸雲裳的呼吸急促起來,嬌羞情切地不知所措,藍珞楓更是血脈賁張,——他是個正常的青年男子,身邊的陸雲裳又是這樣的絕豔傾城的麗人,擁着這樣一副嬌軀,他能心無雜念,才奇了怪。
藍珞楓閉上眼,朝陸雲裳花瓣般鮮嫩的紅脣親去……
陸雲裳也閉上眼,摟着藍珞楓的脖子,盡情地享受着這纏綿而甜蜜的感覺……
在這一刻能和最心愛的人在一起,縱使馬上要面臨再大的考驗,也已無怨無悔。
然而,如果能夠一直在一起,一生一世,豈不更好,更快樂?
陸雲裳的眼角逸出兩縷清淚。
“怎麼了?”藍珞楓停下來,一雙暈着水霧的桃花眼滿是不解。
“莫失莫忘,不離不棄。”陸雲裳念出玉靈嫣魂歸離恨前對段飛揚說過的話。
藍珞楓吻去她的淚水,擁起她,更多的失落涌上心頭。
陸雲裳見他樣子難過,忘了自己的感覺,反過來安慰他:“藍大哥,你怎麼了?”
“……救命……”藍珞楓的話沒說出,一聲呼喊順風入耳。那是聲嘶力竭的,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的嚎叫。
“藍大哥,好像是哪裡出事了?”陸雲裳拉起藍珞楓直朝聲源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