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高的青磚牆頭上,一個雪錦白衣的男孩悠閒安坐,晃盪着雙腿,手中一上一下拋着的可不就是她的饅頭。清風拂過,男孩衣袂飄起,樣子頗有幾分隨意灑脫。
陽光高高擎天,映在男孩背後,罄冉暗咒今日總是要這般仰視別人。仰頭間眼前一陣發黑,罄冉蹙眉眯眼,恍惚了一陣纔看清那男孩。脣紅齒白,星眸朗面,可不就是昨日她在蒼山遇到的那個騎馬的男孩。
“我的小毛驢呢?”
似乎是爲了響應她心中所念,男孩清亮的問聲響起,帶着分明的質問和惱意,兩隻烏黑的大眼睛更是圓圓瞪起透着清亮的銳利。
罄冉這才苦惱地發現她進城匆忙,看到那些乞丐便混了進來,將那隻小毛驢扔在了城外的樹林裡,壓根就忘了這回事。眉頭蹙起,有些爲難地看向那男孩,心頭涌起愧疚。
“你能不能先下來?這樣跟你說話我頭昏。”陽光耀眼,罄冉只覺身體都搖晃了起來,微微用手撫額和那男孩打着商量。
男孩輕輕挑眉,倒也不多言,翻身跳下落在了罄冉身旁。來回繞着她轉了兩圈,這纔在她面前站定。右手在光潔的下巴上輕叩,左手則依舊一上一下扔着那饅頭。
他風一樣的動作鬧得罄冉一陣眼花,暗罵這孩子是不是有多動症,移步靠着高牆,這才咬脣道。
“你的馬我藏在了城外的小樹林裡,我……”
“什麼?你把我的小毛驢弄丟了!你賠我!賠我!”罄冉的話還沒說完,那男孩已經哇哇大叫了起來。
他將手中的饅頭往後一扔,竟撲上來抓住了罄冉的衣袖,那樣子就似生恐她跑掉一般。
他的聲音奇大,罄冉被嚷地一陣頭疼,忙開口道:“停,我再說一遍。馬沒有丟,我藏在了城外樹林。”
“藏?你那是扔好不好!城外的樹林人來人往,還不早沒了!小毛驢跟我兩年了,你得賠我。”男孩再次打斷罄冉的話。
罄冉心知自己理虧,蹙眉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咬脣便低下了頭。
男孩見她不再說話,上前拉住她的衣袖便往前拖,一面嚷嚷着:“走!”
罄冉被他拖着走了兩步,彎腰匆忙中撿起地上的饅頭,這纔開口道:“去哪裡?”
“去哪裡?當然是出城找小毛驢了!”男孩一面拖着罄冉,一面回頭狠瞪她一眼憤憤說着。
罄冉是好不容易纔混進城的,自是不能跟着他再出去。右臂反手一揮,曲肘便向男孩身側頂去,男孩卻也靈敏,馬上鬆開了拽着她胳膊的手,向後退開一步。
“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出城。”罄冉咬脣說着,面上歉疚連連,卻說的肯定。
“什麼?小丫頭,小小年紀便這般蠻不講理可不好,今天你非要跟小爺出城不可。”男孩一怒,雙眉輕豎,言語間便回身又要來抓罄冉。
罄冉一急,知道男孩武功不錯,揮手便是一掌向他擊去,身影向後急閃,心中只道怎麼也不能讓他抓自己出城。
男孩不想罄冉竟會出手,微微詫異,面上卻毫不慌張,閃身便輕鬆避過了她那一掌。掌風卻帶起他腰際香囊微微擺動,男孩似是不想罄冉小小年紀竟有如此修爲,微微挑眉咦了一聲,口中卻大喝。
“你這小丫頭,不光蠻橫,脾氣也這般不好。今日小爺非讓你嚐嚐厲害。”
話語方落,便氣運全身,右足勁點,縱身在高牆上一個翻身,藉助勁力向罄冉一掌自高處拍來。
罄冉也斜掠而起,飛身在牆上勁點,躍出丈許,回身之際一腳踹向男孩直追而來的那抹白影。男孩在空中騰躍,躲過她的一腳,穩穩落於牆頭,借力又向罄冉撲來。他的掌風極爲強勁,錚然有力,掌勢間竟層疊幻出,映着他寬大的白色衣袖,若流光溢彩般團團飛舞。
罄冉狼狽閃躲,一時間兩道白影在青牆間帶起陣陣風聲。罄冉本就體力不濟,再加上畢竟年幼,學武時日不長,只靠着天賦極好,再加上悟性高這才微有成就。可她擅長的是舞槍,對於拳掌一道卻是不濟,此刻她哪裡是男孩的對手?
躲閃沒一會便被男孩身影變幻間踢中了肩膀,一陣疼痛傳來,她落於地上,退了數步。那男孩似乎並沒有使出全力,只欲制服她,尚未等罄冉穩住身體,他便身影旋轉着再次撲將過來。
罄冉眼見他大力一掌騰空掃來,忙身軀後仰險險避過。回身間卻見男孩右手襲出正要抓她右手手臂,罄冉一驚,閃身相避,左手揮出便要去抓男孩脖頸。
伸出之時才發現手中還握着那個饅頭,微愣之下男孩已經扣住了她的右手,右掌向她左手抓來。罄冉將手中饅頭一扔,立即屈起右手時,左手同時緊扣握住男孩手背,遂即右手變掌向外翻,抓住他的手腕,猛力向前下旋壓他手腕,男孩被迫之下下蹲。
罄冉一個猛力回拉手腕,快速有力,男孩不妨被她扯地身體不穩,而罄冉已經掙脫,退後一步急急道:“你先聽我說,我明日陪你錢還不成嗎?我真不能出城。”
男孩聽她這般說雙眉一豎冷冷道:“你以爲什麼都能用錢打發啊?今日非與我出城不可。”
說話間便又飛身而來,這次卻再不與罄冉客氣。掌風竟是凌厲無比,身影擰裹鑽翻,圓活不滯,身隨步動,掌隨身變,步隨掌轉,周身一動無有不動,擰旋走轉似流水,上下翻動如嬌龍向罄冉襲來。
罄冉心下大駭,知道自己不敵,匆忙之際只能向回飛退,連轉身的功夫都沒有。許是退得過急,本就體力不濟,這下正是腳下虛浮,眼前一黑腳底一軟竟向後倒去。
男孩哪裡會想她突然倒下?眼看已是攻至罄冉身前,一掌同時襲出,驚呼一聲想要收掌卻已不及,只能瞪大了眼睛驚呼一聲:“快閃!”
罄冉眼底一黑,聽到他的大吼頭腦木愣,根本無從反應。卻在此時電閃雷鳴般從旁閃出一道光影,白光驚如閃電,帶起罄冉便向一旁滾去。
罄冉只覺後背撞上高牆,一陣疼痛,牙關緊咬這纔沒有叫出聲來。眼前仍是黑影重重,恍惚間聽到一聲輕銳之音。
“小小年紀出手未免太過狠辣。”
接着便是一陣打鬥聲傳來,待到眼前清晰,罄冉看見兩道白影在眼前晃動。一道雪白,一道月白,而那月白之影分明便是方纔在街上塞給她饅頭的少年。
兩人武功皆是不錯,招式凌厲,兩道掌風均毫無停滯,罄冉只覺恍惚中眼前千重萬影,縱使未曾身在其間,亦能感到掌風迎面,聽那少年方纔之語想來是誤會男孩對自己痛下殺手了。
罄冉一驚忙起身喝道:“都住手!是誤會,別打了。”
她的聲音雖是虛軟,兩人卻已聽得。可似乎兩人都沒有立即停下的打算,不過招式卻不再狠辣,倒似相互較量。
罄冉見此,便靠在牆上抹了把額頭虛汗,只覺層層冷汗向外冒,面色已是蒼白。
那身着月白錦袍的少年身影交錯間望了一眼罄冉,卻是一驚,忙一掌擋過男孩的拳頭,身形翻騰飄然落地:“小兄弟好身手,改日再與你切磋。”
說着便移身來到罄冉身前,扣上了她的右腕。罄冉一驚睜開眼,迎上少年靜淡的面容,竟有些恍惚,呆愣愣地任由他動作。
那白衣男孩見此倒也不再說話,雙手環胸,隨意斜靠牆上,饒有興致地看着兩人。望着罄冉蒼白的面容,眸中卻閃過幾分疑惑。
“你到底幾日沒有進食了?怎麼虛弱成這般!”
少年清朗的聲音中帶着分明的薄責,罄冉一愣,隨即蹙眉,輕勾脣角,卻不回答他的問話,將手抽了回來。
“是我的錯,不怨他。”對少年說着,罄冉直起身看向男孩。
“我陪你銀兩不行麼?”
男孩聽了少年的話,見罄冉態度誠懇,倒似真有難言之隱,也不再計較。右腳在牆上一蹬,站直身子挑眉道:“那小毛驢是家父相贈。罷了,我自己出城尋它,只是算你欠我一個人情如何?”
罄冉微愣,繼而點頭道:“好。”
“那就先把名字報上來吧。”男孩卻是一笑,面上頗有幾分趁火打劫的意味。
罄冉又是一愣。名字?本來的名字是不能再用了,一時間竟發現她是個連名字都不再擁有的人,面上浮起一絲恍惚和苦澀。半天才清澀一笑擡頭說了個亦男亦女的名字。
“我叫易青染。青絲的青,織染的染。”
男孩挑眉,重複了一遍,回身將地上的饅頭撿起,拍了兩下上面的灰塵,這才欺身走向罄冉,嘻嘻一笑道。
“剛剛不知你幾日不曾進食,在蒼山我觀你穿的不賴,只當你是翹家出門的貴公子。抱歉了。”
說罷便將饅頭扔了過來,罄冉接過,感激一笑,那男孩便身影一閃消失在了巷子中。
“易青染,後會有期。”
罄冉鬆了一口氣,看向身旁靜立的少年,在他清光浩淼的雙瞳注視下,竟有些不知該如何的無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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