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啊!”
撞擊聲雜亂響起,在衆人尚未反應過來時,一聲慘呼成功驚醒了人們的心神。
衆人遁聲望去,一名小兵胸前赫然插着一支箭羽,月光下兀自淌着鮮血,顯已斃命。流箭穿過灌木叢,有些被阻在了其間,傳來一聲聲悶響,有些卻突破叢刺,直直飛了過來。
這一切來的太快,方纔那個自稱砮王的貌美男子分明還在談笑宴宴,轉眼竟已刀鋒相對。小兵的慘叫令周寧驟然回神,忙閃身向後閃躲,四望微亂的下屬大喝一聲。
“快!退後!退後!”
接連又有慘呼聲傳來,麟國兵勇紛紛後撤,罄冉卻是背脊挺直,閒適地站着望着這一幕,嘴角輕輕勾起,帶着幾絲玩味。
衆人退出射擊範圍,這才注意到那個如青松一般傲然立在箭雨中的男子。
但見他滿目清冷,負手而立,竟對飛流在周邊的箭矢毫不在意。然而她手中的箭矢卻越來越多。那是飛在他身側的流箭,他竟生生用手接住,可怕的是他們根本就沒有看清他是何時出的手。
罄冉眼見那些麟國人瞪大了眼睛,一個個滿是驚服,心知已經起到了震懾效果。她身影飛閃,施展輕功轉瞬便到了周寧近前。
挑眉輕笑,道:“將軍,你們從本王的人馬手中搶了公主。本王如今親自來要人,已是給了你們麟國人天大的面子。公主,你若不放,我戰國人也不是吃素的!本王只要一聲令下,對面的大隊就會衝殺過來。到時候……你可休怪本王狠辣,不留情面!”
周寧在罄冉清冷的目光下竟是微微一驚,喉頭微動,望了眼受傷的幾個兄弟。只覺這樣便將人交出,太過憋屈。可是,方纔那強大的箭雨,足以說明對面有不少戰國人,真若打起來,他們豈不是更得不償失?
周寧這般想着,忙呵呵一笑:“王爺都親自來了,公主,周某自是不敢多留。只是,兄弟們賴好忙碌了一場,王爺總不能……”
罄冉心中緊張,耳聽身後已經不再傳出流箭聲。顯是對面麟國軍隊不見這邊有任何動靜,停止了攻擊。罄冉心知必須在對面麟國大隊發現蹊蹺前帶走燕奚敏,不然就壞事了。
心中焦急,面上卻不動聲色,罄冉盯着周寧忽而冷聲一笑,微挑俊眉:“將軍,有些便宜怕是佔不得!戰旌兩國的事,麟國還是不要瞎參合的好。當然,將軍若是將公主交給本王,本王自也不會虧欠將軍,將軍明日到我戰國軍營來便是,本王定盛情款待,將軍需要什麼軍備、軍資,也可儘管提來。”
周寧一聽這話,細細一想,覺得戰旌兩國的事情,麟國確實不好插手,深恐自己惹了麻煩。再加上如今情景,也容不得他不交人。他朗聲一笑,忙吩咐手下將燕奚敏帶過來。
“周某聽說王爺的玄甲軍有一種特質的剛韌槍頭,甚爲鋒銳,周某手下也就一千號兄弟,王爺看能不能……”
罄冉撇了眼周寧,朗聲一笑:“好說,好說。周將軍何時來本王營中,直接找本王便是。”
周寧大喜,忙將燕奚敏推向罄冉,罄冉眼見燕奚敏滿臉通紅,顯是在使勁憋笑,忙瞪她一眼。拉了她,便向灌木叢走。
“本王告辭!”
“王爺,慢走。”周寧忙上前樂呵呵相送。
“周將軍留步。”罄冉頭也不回,冷聲說罷,帶着燕奚敏便鑽入了灌木叢。
“跟緊我!”罄冉一入灌木叢便蹙起了眉頭,一面吩咐着,一面緊緊拉着燕奚敏的手帶着她在叢刺間穿梭。
燕奚敏雖是平日喜歡舞槍弄棒,性情豪爽,可也沒和男子這般親密過。一時怔怔望着罄冉扣在碗間的手,面容微微發燙。
“哎呦。”腳下一陣刺痛,顯是被荊棘掛到,燕奚敏輕呼一聲。
“還好嗎?小心腳下。”罄冉腳步微慢,回頭看她。
月光下,燕奚敏只覺面前男子的目光透着盈盈波光,清澈若鴻,她面頰一紅,微掙手腕。
“皇兄也來了嗎?怎麼不殺過來,可惡的麟國人!”
罄冉卻是眉宇微蹙,鬆開了她的手,轉身間腰際寒光一閃,一道白光帶着凜冽的劍勢衝出。罄冉閃身而上,接住倒下的小兵身體,放倒在地。
“他!怎麼回事?”燕奚敏趕上,滿面驚詫。
罄冉擡頭挑眉道:“對面也是麟國人,我騙他們呢。你往北面走,快!雪琅,帶路。”
雪琅竟果真向北面的密叢中鑽去,燕奚敏瞪大了眼睛呆愣在側,罄冉將方纔截下的箭羽盡數搭在用竹子做的弓箭上,瞄準對面,瞪向燕奚敏:“快走啊!”
燕奚敏這才驚醒,忙向北面潛去。罄冉又往前走了一段,但見前面已能看到黑壓壓的人影,她眉宇染笑,驟然彎弓,十多支流箭宛若流星飛出了灌木林。
耳聽傳來慘呼聲,罄冉失笑,一面飛快地向北面奔跑。
果然如她所料,流箭飛到,砰砰的撞擊聲再次響起。罄冉一面躲避着流箭,一面向北面發足狂奔。趕上燕奚敏,拉着她便向前跑。
燕奚敏此刻已經猜到了罄冉的所作所爲,跟着她一面狂奔,一面咯咯而笑。
“易將軍,真有你的,一會兒那些麟國人發現上當,非得氣的七竅冒煙不可!”
罄冉也笑,已是鬆了口氣,穿過這處灌木叢,前面便是險峻的溪谷密林,那些麟國人想要追她們,便需棄馬。她方纔觀察過,燕奚敏輕功還不錯,她們現在已經基本安全了。
周寧怎麼也弄不明白,分明公主已經交給了戰國人,戰國人卻又放流箭過來。眼見又傷了數個兄弟,他頓時怒氣中生。
人人都說戰國砮王心狠手辣,果真如此。竟然出爾反爾,陰險狡詐,簡直可惡,真他媽的混蛋!
“放箭,放箭!”
周寧一面咒罵着,一面下令弓弩手回擊。頓時,流箭縱橫飛向漆黑的灌木林,射向對面。
灌木林另一面,藺琦墨依舊那般慵懶地斜依在馬背上,只是晶亮的雙眸卻微微眯起,若有所思。
情形不太對!賀州馬鐺坡一戰,燕國最後的殘弱軍隊被擊潰殆盡,燕雲宗雖是僥倖逃脫,進了這雲蕩山區,但也已經是窮途末路,充其量不過還有幾百殘兵。若對面果真是逃逸的燕雲宗,沒道理這麼久燕國人非但不奔逃,反倒發起了攻擊。
身側傳來一聲慘呼,藺琦墨扭頭望去,眉宇頓時高高挑起。面容微冷,撐在馬鞍上的手擡起向後微擺。
“停!後退!”身側小將見他手勢忙高呼一聲。
“大帥,怎麼了?”對面剛剛發起攻擊,射傷了己方數個兵勇,參將正欲發起迅猛還擊,卻不想大帥令他們撤退。
藺琦墨指向中箭小兵:“你用肖建營的暗號試探下。”
參將順着他的手指望去,卻是一愣,瞪大了雙眼。
“怎麼是肖建營的箭支!我這就去。”
參將匆匆而去,沒一會嘹亮的號角聲響起,直破黑夜,穿向遠方。號聲落下,片刻靜默,對面亦響起了號角聲。隔着數百米的灌木叢,隱隱約約傳來,卻令藺琦墨眉宇微蹙。
“怎麼會是肖建營的人!”參將不可置信地驚呼。
藺琦墨自馬背上翻身而下,擺手道:“原地待命,本帥過去看看,倒要瞧瞧這灌木叢有什麼蹊蹺。”
他說着邁步便向灌木叢走去,參將忙翻身下馬,急急道:“大帥,小心是燕國人使詐!”
藺琦墨卻是頭也不回,揚聲一笑:“若真是燕國人,那倒是有些意思了。”
藺琦墨身影飛閃,穿梭在灌木叢中,眼見先前派出的兩個哨兵躺在地上,氣息全無。他俯身查看了一下哨兵頸上一劍封喉的小口子,挑眉一笑,暗讚一聲好身手。
心中警覺,他目光如電射向前方,輕鬆避過腳下叢刺,轉瞬便到了對面,面色也漸漸黑沉。
周寧持劍在手,一臉警戒地瞪着灌木叢,可怎麼也沒想到過來的竟是自己的統帥藺琦墨,腦中頓時空白,呆愣當場。
“周寧,這到底怎麼一回事!”藺琦墨目光掃向中箭的數名兵勇,蹙眉盯向周寧。
周寧這才驚醒過來,忙快步上前,行了軍禮。滿面茫然,問道:“大帥,怎麼是您啊?這怎麼一回事!”
雖是不明情況,但是藺琦墨卻確信,他被人戲耍了!從來都是他藺琦墨戲弄別人,何時吃過這樣的虧!他現在好奇的是,誰這麼大膽,竟然玩到太祖爺頭上了!讓他出了這麼大的醜,真真……奇才!
他眼見周寧一臉茫然,只覺心頭火氣,擡手一掌拍向周寧腦袋,怒道:“你問本帥,本帥問誰去!”
“末將真不知道對面是大帥您啊!分明就是戰國人,怎麼就變成了自己人。”周寧眼見藺琦墨面有怒容,忙道。
“屬下在下面河邊從戰國殘兵手中搶到了旌國的承敏公主,可是方纔戰國的砮王殿下從對面過來,脅迫末將將公主交還。末將不允,他便讓戰國人……”周寧雖是武將,但也不是毫無頭腦,說到這裡,已是有所驚悟,啊地大叫一聲,一拍腦門。
“媽的!上了狄楓的當了!”
聽他幾句話,藺琦墨已是明白了事情大致,心中竟有幾分好笑。能想出這種辦法救人,他都要驚讚一聲了。真想不到狄楓那小子平日裡冷冷冰冰,跟個榆木疙瘩異樣,竟能想出這種陰招來,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過,現在戰麟兩國結盟,戰國提出要承敏公主,麟國定是要交還的,最多乘機索要些銀兩。按狄楓的性格,不似小氣到會如此行事的,再者,這樣他就不怕橫生枝節,令兩國結盟突起波折?如此近乎鬧劇的行徑,也不似狄楓所爲啊。
“你們怎知他是砮王狄楓?”
“他自稱砮王,而且還帶着一隻冰狼!大帥,要不要屬下現在派人去追!這狄楓着實可惡!”周寧怒氣衝衝道。
藺琦墨卻是忽而一笑,撇向周寧:“明日你隨本帥去找戰國軍營找他算賬,說不定……他會比你更生氣呢。”
周寧雖是不明大帥爲何會如此說,但是卻滿面怒容,狠狠咬牙,粗聲道:“哼,那狄楓堂堂王爺竟如此卑鄙,他還承諾要給我兄弟們配備長槍,明日末將倒也看看他如何抵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