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
“約翰。約翰·歌特,先生。”
“今年幾歲了?”
“九歲。”
“你的夢想是什麼?”
“成爲一名優秀的法師,先生。”
“爲什麼?”
“他們說我有天賦。”
“我不是問這個。倘若你沒有天賦呢?”
“我有。”
“只是假設。如果你的天賦忽然消失了呢?”
“我還可以去做其它事情,先生。”
“比如?”
“比如,去經商怎麼樣?”
“你喜歡經商嗎?”
“我喜歡富足的生活,先生。”
“倘若你的生意失敗了呢?”
“……”
“孩子,我不是在問你,你能做什麼。我是在問你,你想做什麼。或許這個問題對你來說還太早,但是要想成爲我的學生,你就必須回答這個問題:對於你來說,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究竟是什麼?現在,好好的思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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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特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小旅館有些破舊的天花板。
看樣子自己終究還是活下來了,歌特想。房間裡點着燈。時間好像仍舊是晚上。
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年輕的商人思索着,奮力支撐起自己的軀體。
“你醒了?”歌特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林娜。”商人緩緩的側過頭,看着坐在一旁的略顯疲態的金髮少女,“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一夜。”林娜說。
歌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抱歉。”他說,“讓你擔心了。”他知道,恐怕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內,林娜一直在身邊照顧着自己。
“怎麼會呢,”林娜回答,“你救了我的命。若非你最後拼命施展卷軸,我現在一定不在人世了。”
可歌特卻搖了搖頭。
“不是我救了你的命,恰恰相反,如果你沒有及時出現,我恐怕就只能選擇和安德烈同歸於盡了。是你救了我的命,林娜。不用覺得對我有所虧欠,反而是我應當感激你呢。倘若你有什麼萬一,我又有如何去面對海威爾公爵大人呢?”
“真的,我一點兒也覺不出你居然是黑之主的學生。”林娜表情複雜的說道,“你是我見過的最正直的法師之一,比許多埃里奧斯的白袍法師還要……等一下,”她忽然露出驚奇的表情,“我有說過我的父親是誰嗎?”
歌特笑了。
“我早就知道了。”他說。
“什麼時候——”林娜還是不敢相信。
“一開始。”歌特答道。
“一開始是指?”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呀。你用了你母親的孃家姓氏,再加上排除法,很容易就能斷定你的真實身份了。”歌特溫和的說。
“原來您早就什麼都知道了……”林娜顯得有些尷尬。
“放心好了,知道你母親的孃家姓氏的人很少。我敢打賭,其他人一點也沒有發現你的秘密哦。”歌特笑着說。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您明明知道我是……您還……”
“怎麼了?”歌特一皺眉,“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林娜。跟隨老師的時候,我接觸過各種地位尊貴的人,區區一個公女還不至於令我自亂陣腳。”他半開玩笑的說。“好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離家出走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麼?我相信你對你父親的各種抱怨,但以你父親的本領,一旦發現你不在了,把你抓回去根本就是易如反掌吧?”
林娜稍微遲疑了一下。
“我確實和我父親大吵了一架。”她認真的說,“我不想過一切都被安排好的生活。我告訴我想在大陸上自由自在的遊歷。我父親一開始沒有同意,不過最後,我覺得他被我說服了……他說,如果一年之後,我依舊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的話,他就允許我以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決不加任何干涉。”
歌特衷心的笑了。真不愧是那個能想他人之不敢想,行他人之不敢行的北帝國第一人……
“真的,”歌特由衷地說道,“你有一個很好的父親。以你的實力,自保綽綽有餘,但人生經驗畢竟太過不足。我想你的父親也希望你能按自己的意願生活,所以纔給了你一年的時間,讓你真正的考慮一下,究竟什麼生活方式最爲適合自己。怎麼樣,林娜,經歷了昨天那種事情之後,你依舊不願意回公國去嗎?”
“那是當然的。”林娜說,語音裡透着不可改變的堅定,“直到昨天我才意識到,過去的我依舊只是坐井觀天罷了。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在等待着我去發現。而且,我還欠你一個人情吶。”
“都告訴過你了,”歌特無奈的說,“就算我們相互救了對方一次也好。那樣也是我們扯平啦。”
“不管怎樣,我心裡總感覺對你有點虧欠。”林娜堅持道,“不補償這虧欠,我終歸是難以平靜下來。說吧,你有什麼想要我幫忙的嗎?只要是我做得到的,就一定會去做。”
歌特苦笑了一下。女孩子不要隨隨便便的說這種話啊……
他短暫的考慮了一下。
“那這樣好了,”他說,“我接下來可能不會很快的回公國去。我想去埃里奧斯見一位故人。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和我一起前去。”
“就這樣而已?”林娜驚訝的問。
“就這樣。”歌特聳肩。
“反正我也是要到處遊歷一下的。這實在稱不上什麼要求吶。”林娜還想說些什麼。
“可我真的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可以拜託你了。”歌特誠懇的說,“硬要說的話……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會兒。”
林娜看着年輕的商人。她知道,歌特是不會再提什麼要求了。不過看樣子,自己應該還會和他一起旅行一段時間,欠他的人情,也還有很長的時間慢慢去還……
“那好吧。我本還以爲你會讓我父親出手幫你發展一下生意呢。”林娜說,起身離開,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在門口停住了,“你之前說自己有兩個夢想,恢復施法能力和成爲大陸上最富有的人。那也是騙人的嗎?”
“是真的。”歌特回答。
他想到了那個在昏迷中一遍又一遍重複的夢境。那是他和他的老師初次見面的情景。在夢的最後,老師總是在詢問自己,在自己看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夢想對我來說至關重要。可是,對於一個連自己都無法保護的人來講,夢想就真的永遠是夢想而已。”歌特嚴肅的說道,“因爲我的過失,我連父親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同樣是因爲我的弱小,我失去了我在黑色浮空城中的朋友們。我不想再重蹈覆轍。這也正是我爲什麼必須變得更加強大的原因。對現在的我來說,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努力去保護好自己應該保護的東西。”
林娜微微動容。確實,即使在昏迷之中,歌特也在一直重複着類似的夢話……
“啊,對了,還有一件事,希望你能注意一下。”忽然,歌特好似猛地想起了什麼似的,調整了一下語氣說道。
“什麼?”
“從剛剛開始我就想提醒你……或許你沒有發現,你的頭髮上停了一隻蟲子。”
“……”
或許這個傢伙的認真模式就只能持續三分鐘而已……林娜悲哀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