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塔區。即使處於反魔場中,泰勒斯城二十八座最高的法師塔——屬於藍海級的法師塔——依舊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二十八座散發着奇特光輝的法師塔彷彿二十八座燈塔,提醒黑暗中的人們,這座城市的守護者們並沒有離棄自己。
但人們不知道……藍海級法師們已經陷入了爭執。
“我已開啓我的法師塔,作爲普通民衆的避難所。”站在自己法師塔的塔頂,留着絡腮鬍子的藍海級法師迪恩低沉道,“請諸位也開啓自己的法師塔。”
奇特的法術力量讓他的聲音同時在法師塔區的每一位藍海級耳畔迴盪。令迪恩感到不悅的是,沒有一位同僚遵從他的建議。
“我禁止你那麼做,迪恩。”斯圖爾特的聲音響起,“我們不能讓普通人進入法師塔內部。”
“你沒有權力命令我,斯圖爾特!”迪恩喝道,“難道你認爲,你的法師塔比民衆的生命更重要?”
“士兵們還在堅持。”斯圖爾特淡然道,“讓住宅區的人們進入法師塔避難,對將士們的士氣是個打擊。”
“一旦保護住宅區的防線被突破了……”
“我相信士兵們。”斯圖爾特堅定道,“我已經向卷宗騎士團求援……黎明時分,卷宗騎士團就會趕到。那些魔像不足爲懼。”
“距離黎明至少還有一小時,斯圖爾特!”迪恩憤怒,“你在用普通人的生命賭博!”
“你沒有資格指責我,迪恩。現在我們要儘可能保護的是埃里奧斯的利益。誰知道敵人會不會混在普通民衆中趁虛而入呢?”
“那好。”迪恩的聲音因爲極度的憤怒而微微顫抖,“那麼請你回答我:爲什麼支援需要整整一個小時?議長大人不是在城外建設了大型傳送門嗎?”
“你知道,那大型傳送門需要兩側各有至少一位藍海級法師才能操作。前往‘樂園’的四人聯繫不上,即使從召來最近的人也……”
“把打開大門的密令告訴我。”迪恩說,“我去開門。”
斯圖爾特沉默。
“你瘋了,”半晌,斯圖爾特說道,“你打算在這種情況下通過街道?你想要如何保護自己?”
“我會繞開戰鬥激烈的區域。我一定會比城外的藍海級更快。”
“你不能那麼做!”斯圖爾特吼道,“每一位藍海級法師都是埃里奧斯的真正榮耀!我不可能讓你冒着生命危險……”
“我們是埃里奧斯的榮耀,斯圖爾特。”迪恩平靜道,“但不僅僅是我們。在這個世界上,每一個生命都獨一無二。所有的兒女都是父母的榮耀,所有的丈夫能期望能成爲妻子的榮耀。和普通人相比,我們一直擁有諸多特權,現在是我們履行責任的時候了。”
“你……”
“我同意迪恩的意見。”忽然,另一位藍海級插入了兩人的爭論。
“我也一樣。斯圖爾特,把傳送門的密令告訴他。”一位女性藍海級說道。
剛剛還沉默着聆聽着兩人爭吵的藍海級們,一個個開始發表自己的觀點。有什麼兩全其美的方法嗎?
“我纔剛剛到達藍海級不久,就算有奸細,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就開啓自己的法師塔吧。”
“老友,我法師塔內的東西,放不下心的只有幾件。在危機過去之前,先寄存在你那邊,如何?我也要打開自己的法師塔。”
“你們知道,老朽法師塔內有不能輕易挪動的寶物……想要開啓法師塔的,若是信得過老朽,就把研究資料和寶物放在我這邊吧。”
“贊成。”
“沒人會懷疑您的品德。”
……
“斯圖爾特。”女性藍海級笑着提醒道,而斯圖爾特看上去好像在發呆,“就這樣。一半的法師塔開啓作爲臨時避難所,另外一半用於保存機密。你覺得如何?”
“我……沒有意見。”斯圖爾特艱難的說。他信不過他的同僚,但他並不能當衆提出這一點。
“現在,把傳送門的密令告訴我吧,斯圖爾特。”迪恩說。
……
迪恩奔跑在泰勒斯城的街道上。空氣中硝煙瀰漫,迪恩忽然產生了一種回到過去的感覺:好像自己還是二十多年前那位充滿夢想的法師學徒,正滿懷興奮的投入下一場冒險。
那麼說來……自己也有將近十年,沒有如此奮力的奔跑過了。希望自己的老腿還撐得住……!
“什麼!”迪恩一驚。只見一尊巨大的魔像從道路的下一個拐角現身,向着迪恩猛撲過來。
“沒時間陪你糾纏。”迪恩急道,回過頭去想找一條新路;可令他絕望的是,另一尊魔像猛地從他身後出現,把道路封了個嚴嚴實實。
“退無可退,那就衝過去吧。”迪恩眼中寒光一閃。
呼——
那是,建築物上潛伏的某物。在迪恩和正前方的魔像接觸之前,那生物忽然一躍而起,糾纏住了阻攔在迪恩身前的魔像。
“這是……水元素?”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這裡會忽然出現一隻水元素,但至少這隻水元素是站在自己這邊的……迪恩慶幸的想。或許這隻水元素是某人的召喚生物?
“謝謝!”迪恩喊道,抓住水元素和魔像糾纏的機會,從魔像身邊跑過了去。此時的泰勒斯城內並沒有強大的召喚師,迪恩也想不到這隻水元素是誰召喚的……或許是某位法師隱藏了實力?
在第二尊魔像加入到戰鬥之前,迪恩已經消失在了街角。那隻水元素看到迪恩遠去,也不再和魔像糾纏,而是化作一陣旋風脫離了戰鬥。
……
屋頂上。
一身黑衣的西蒙看着“水元素”幫助迪恩脫困的場景,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氣。
“蓓薇兒姐姐……”他輕聲道,“你爲何要幫助那個人?”
“因爲他值得我們幫助,小西蒙。”“變化女皇”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西蒙身側。
“今晚真是熱鬧,不是嗎?”西蒙喃喃自語,並沒有反對蓓薇兒的做法。
“還沒到**的時候呢。”蓓薇兒說,“這齣戲劇會如何落幕……就讓我們看到最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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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讓你過去,‘風之頌詩’。”羅伊目光堅定的望着眼前的懷德。
而懷德只是不屑的瞥了羅伊一眼。
“你是索利達爾學院的學生……我想起來了。兩年前去學院指導的時候,我有見過你。”懷德說,沒有告訴羅伊自己就是歌特身邊的木偶,“你要阻擋我嗎?”
“我也是埃里奧斯的白袍法師。我不會讓你繼續傷害這座城市。”
“你還很年輕,學徒。我希望你可以珍惜自己的生命。”詫於羅伊的鎮靜,懷德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或許他佈置了什麼陷阱?
“退讓可以讓我們避免許多無謂的犧牲,但世界上也有我們捨棄生命也不能退讓的事。”羅伊說,“我清楚,我無論如何也攔不住你。但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爲什麼?‘風之頌詩’萊昂內·懷德,你是這座城市的驕傲,可爲何……”
“你想拖延時間嗎?”懷德冷笑,“也罷。告訴你也無妨……回頭看看吧。看看城外的景色,你會明白的。”
“這是……”
“沒有一個白袍法師有這樣的閒情逸致:在破曉前站在城牆上欣賞泰勒斯城外的大地。或許你是第一個看到這番景象的人。我猜,你的下一句話是……”
“太美了。”
“太美了。”
雖然太陽還沒有升起,但以泰勒斯城爲中心,大大小小的衛星城鎮幾乎都已經亮起了燈火,好像一顆顆明亮的星辰閃耀在黑暗的大地之上。
“泰勒斯城內生活着超過七十萬的人口。爲了養活他們,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晝夜不停的勞動嗎?”
“我不知……”
“超過一百萬,學徒。或許兩百萬。相信我,一個泰勒斯人一天所花費的錢,養活十個邊境農民一個月還有不少剩餘。看着吧。在你們這些養尊處優的學生還處於夢鄉的時候,他們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勞作。而法師們做了什麼呢?”
“我們……”
“你們在進行你們自以爲是的研究嗎?你們在操勞國事嗎?你們誰也沒有想過幫助他們,幫助那些普通人。埃里奧斯是世界上法師教育最發達的國度,可犧牲多少個普通人才能產生一個最最初級的法師學徒呢?三千人嗎?五千人嗎?”
“聽着,我……”
“‘黃金一代’們根本稱不上什麼盡頭之國的明星。你所看到的,在破曉之前便投入了勞動的人們,纔是這個國家真正的羣星。沒有他們,法師們就無法生存。而法師……你們又是怎樣對待他們的呢?僅僅是一時興起,你們就決定了他們的生死!”
“我們沒有……”
“你們確實做了。”懷德的聲音無比冰冷,“我,還有我的同伴們,在我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從這座城市被驅趕了出去。你相信嗎?我的父母被驅逐……僅僅是因爲一名青空級法師覺得,作爲演員,他們的表演太過粗俗,配不上這座偉大的城市!他們做錯了什麼?難道從事祖輩留下的職業,對這座城市也是一種褻瀆嗎?”
“……”
羅伊沉默。眼前的男子確有值得尊重之處。埃里奧斯最多才多藝的黃金一代,之所以成爲一個白袍法師,就是爲了向白袍法師們展開復仇。
半晌。
“……我很抱歉,懷德。”羅伊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你不必向我道歉。”懷德低沉道,“你沒有義務,也沒有資格向我道歉。現在,從那裡讓開吧。讓我制裁這座城市。”
“……我不會讓開的。”羅伊堅定道,“這個我絕不會答應。”
“……真遺憾。”
懷德冷笑。
“你可以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