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片灰濛濛地似乎又會有一場大雪。池塘裡已經結了厚厚的冰層, 萬物蕭條。
因爲,時隔六年,才召回個藩王回京覲見。各藩王屬地離京城都有不遠的距離, 就算是最近的雲州, 騎快馬一個來回也需要十日左右。女帝特下旨意, 允許各藩王留在京城年後再回屬地。
“王爺的臉色不大好, 可是擔心雲州再發雪災?”莫任風走近倚欄觀景的人兒, 體貼地爲她披上了大氅。去年雲州那場百年一遇的雪災,他在莫岱國已有所耳聞。而且,也知道她處事妥當, 並沒有讓天災釀成人禍。
“自然不是!”慕雲裳臉上憂色不減,“如果再發雪災, 雲州早有急報送來。何況, 今秋大豐收, 雲州百姓想要平安過冬,並沒什麼困難。”
“那麼王爺在擔心什麼?”
“君浩回雲州多時, 卻遲遲不見回報!本王總覺得心中不安。”慕雲裳輕嘆了一口氣,“許是本王多心了!”
“既然,王爺心中不安,何不派人回雲州一探究竟呢?”莫任風勸解道,“再過半個月就要過新年了, 王爺也不想放個心結在心中過節吧?”
“不需要了!諒也沒什麼大事。”慕雲裳起身笑笑, “些許小事, 自有明傑可以處理!”
蕭條的官道上, 一騎單騎沒命的在路上逛奔。爲了趕時間, 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離開馬背了。因爲,上官囑咐身上的信函一定要親手交到主人手上, 他不敢稍怠。除了換馬如廁,吃睡都是在馬背上。
因爲,他知道只要稍稍慢了一步,雲州將會血流成河。
路明傑幾乎是一路小跑,走向將軍府的。不待下人通報,他已將推門而入了。正廳裡不只是母親,所有端親王軍的大將均已到場。
“末將等見過州府大人!”衆人見路明傑匆匆而來,心下了解,看來此事已經有人上報與他了。
路明傑微一擡手,示意衆人免禮。視線直直地望向坐在上首沉默不語的路千山:“母親也得到消息了?”
路千山點點頭,示意自己依然瞭解內情。
“那麼,母親爲何不快快增兵倆州邊界?”路明傑心急地問。
日前,路聽荷和子車君浩追拿走私的商販,豈料在雲州與青州的邊境爲青州兵所伏。路聽荷戰死,子車君浩被擒。如今,青州已經陳兵十萬在倆州邊境,戰事一觸即發。
“豈不說,只有王爺能夠調動大軍。”路千山沉聲道,“剛剛接到線報,傲之國的軍隊已有所異動。一旦我們增兵青州邊界,傲之國趁虛而入可如何是好?”
“難道聽荷就白白死了嗎?”路明傑心中悲痛。她與聽荷自小一起長大,感情甚好。現在,妹妹枉死,他怎麼不了了之。
“聽荷與子車君浩被設伏的地點,正好處於兩州交界處。那一帶在上任端親王和暮親王手中就是存在爭議的。因爲,存在爭議,被擱置另議,也不好說是屬於青州或是雲州的。青州軍在那裡設伏,明擺着是事先安排好的。恐怕那些逃逸的走私商販也是刻意將他們引到爭議區的。”季連隼沉聲道。
“青州軍早有防備,而且只怕已經和傲之國達成協議,想要左右夾攻。雲州的形勢已經是萬分緊急,如果我們魯莽行事,導致雲州失陷,該如何向王爺交代?”唯一的愛女身亡,她心中的悲痛可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
可是,她不僅是路聽荷的母親,更是端親王軍的統帥。豈可爲了女兒之仇因公忘私?
“難道,我們坐以待斃,青州軍就不會有所行動嗎?”路明傑高聲道,“青州早已陳兵十萬在兩州邊界。母親想他們肯按兵不動嗎?”
“不要說了!我已經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在王爺的命令下達之前,端親王軍和新軍只可坐守,不許進攻!”路千山深吸了一口氣,“諸位將軍立時回到營中坐鎮,嚴防青州軍和傲之國進犯。”
“諾!”衆位將領領命而去。
“母親,王爺遠在京城,就算是驛卒快馬加鞭,日夜趕路,一個來回也需要五六天才能又回來啊!”路明傑心急如焚,“在這幾日內,如何是好?而且,小妹雖然身死,但是王爺的心腹愛將子車公子還在青州軍手中。要是——”
“我們路家深的王爺信任,若是王爺不肯爲聽荷報此大仇,亦無所怨言。”路千山心中憤慨,“只是,那暮親王甚爲可恨!只要我路家還有一人在,必然要找她報此血海深仇。”
驛卒達到京城的時候,亦是半夜。因爲城門關閉,不得不在城下休息了一宿。
城門辰時開啓,驛卒馬不停蹄的趕完端親王府。因爲近日一直心緒不寧,慕雲裳難得起了個早,剛用過早膳,想要進宮向母親和父君請安的時候,就看見莫萱領着驛卒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
“王爺,雲州急件!”莫萱大叫着。
“王爺,雲州告急!”驛卒跑到慕雲裳面前,雙手交過密函,便身體一軟,暈了過去。
“他怎麼樣了?”
一旁的葉從寒上前探過鼻息:“應該是過度疲勞,暈過去。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莫萱,送他去休息吧!”
“諾!”莫萱答應了一聲,找來了附近的小廝將驛卒擡下去休息。
慕雲裳撕開封口,素手一抖,展開了裡面的信箋。只看了數行,便覺得全身冰冷。如同被人十二月的日子,被人至於冰冷的水中。
“王爺,發生了什麼事?”葉從寒看着她慘白的臉頰,關心地問。
“也沒什麼!”慕雲裳將手中的信箋揉成了一團,指關節微微泛白。葉從寒心知她是在抑制心中的怒氣,卻不敢出言相勸。也許,這個時候,她正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過了半響,心情似乎平靜了不少。慕雲裳深吸了口氣:“莫萱,備下轎子,本王稍後要去一趟暮親王府。”
“王爺要去暮親王府?”莫萱臉上寫滿了驚詫。這段親王和暮親王雖然是姐妹,但是平日裡素無往來。爲何這時,王爺突然回想起去王府拜見暮親王。
“嗯~”慕雲裳冷聲應道。
“諾!”莫萱答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安排了。
慕雲裳反身,快步走回了書房。因爲氣溫低,水已結冰,便吩咐葉從寒將水放在火爐上燒熱,再硯墨書寫。
幾乎不待字跡乾透,就吩咐葉從寒從府中派遣一名可靠地驛卒送回雲州。另一封信,卻是讓葉從寒親自送到了京城的一處書齋之中。葉從寒心中不解,卻也依言而行了。
“王爺讓從寒去送信,那麼等下誰陪王爺去暮親王府?”葉從寒擔憂地問。
“還有青陽在我身邊,你就放心的去吧!”慕雲裳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諾!”葉從寒似乎還有些不放心,“王爺現在的身體不比以往。一切都該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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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葉從寒出去送信,慕雲裳也招了蒼青陽前往暮親王府。
慕雲芡似乎早就知道她會上門興師問罪。甚至已經安排好了茶點等着她享用。雖然,她很清楚現在的慕雲裳萬萬不可能有享用糕點的心清。
“原來是七皇妹啊!稀客稀客,皇妹屋裡請!”慕雲芡臉上掛着虛僞的客套,熱情地招待道。
“三皇姐客氣了!”慕雲裳不客氣地隨她進了門,在她對面落座。
“皇妹今日有什麼前來可有什麼事情?”慕雲芡明知故問。
“三皇姐,既然你我是姐妹,雲裳也就不和你賣關子了。雲裳今日前來,也算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慕雲裳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小妹收到線報,說是青州軍在邊界捉走了我手下的子車君浩。不知三皇姐是否清楚此事?”
“哎呦~說到這個,本王倒是想起來了。昨日本王收到青州的急報,說是皇妹屬下有一隊士兵,竟然越界進入了青州境內。他們不明所以,以爲是敵軍入侵。造成這等誤會,是本王御下不嚴。”
“既然是誤會,三皇姐不介意把人還給小妹吧?”慕雲裳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當然不介意!”慕雲芡突然語氣一轉,“不過,青州軍擅自動手是不該,但路聽荷和子車君浩也不該擅自進入青州境內吧?”
“不過是兩州爭議區,三皇姐說越境就過了!”慕雲裳心中憤恨,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的燦爛,“但是,雲裳是做妹妹,實在不該冒犯姐姐,屬下做事是有欠缺妥當。只是,不知道三皇姐是什麼意思?”
“子車君浩做錯了事,青州軍將其暫押。現在親自上門要人,本王也不好意思出口拒絕的。”慕雲芡頓了頓,“本王的姻親,雲州前州府王斌年前得罪了七皇妹。全家被七皇妹關押在王府大牢。爲了此事,本王的正君可沒少跟我鬧啊!”
得罪?說的倒是輕巧。但想到此事生氣,難免中了對方的圈套。
慕雲裳輕輕地撫摸着手中的玉扳指,淡笑道:“小妹還以爲何等大事讓三皇姐如此憂心呢!些許小事罷了!小妹這就親自寫下書函,送往雲州,讓他們將王大人送回青州。三皇姐意下如何?”
“既然這樣,本王也會讓青州軍釋放子車公子,並將其隨行人員送回。”慕雲芡志得意滿地笑了,“但,此次青州軍勞師動衆——七皇妹啊!人說人窮志短——”
“小妹明白!”慕雲裳心中嘔的要死,卻偏偏要故作大方,“小妹會讓路州府準備十萬兩白銀送往邊境慰勞青州軍的。”
一旦慕雲芡出口勒索,就不是十萬兩能夠解決的了。所以慕雲裳,搶先一步插話,堵住了她的嘴。
“七皇妹果然是個明白人。難怪二皇姐一直對你稱讚有加。”慕雲芡心中亦是嘔的要死。她本是要開口索要五十萬兩軍費的,沒想到被這丫頭搶先開了口。
“小妹會讓王大人騎快馬轉回青州,一旦子車君浩及其大隊人馬回到雲州境內。想必王大人的家眷和十萬兩的慰勞款,青州軍也可以適時的接受了!”慕雲裳輕笑道,“小妹迫不及待的要回去處理此事,先行告辭了。
慕雲芡聽得怒火中燒,心知她不信任自己,卻什麼話都讓她說盡了。以至於自己沒有什麼話可以辯駁。
“七皇妹慢走!”
“三皇姐就不必送了!”慕雲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了。
剛走出大廳,就看見慕琪茗興沖沖地跑來:“小阿姨,真的是你啊?下人們說你過府拜訪,我還不相信呢!咦?小阿姨這就走了?二姨也在啊!何不一起用過午膳再回去呢?”
原來,慕雲平也在!看來這次是她親愛的二皇姐在身後出謀劃策啊。就說,那個白癡的慕雲芡何時變得這般聰明瞭。
“什麼話都讓你說盡了!”慕雲裳輕笑道,“本王有些倦了,想回去休息。你有空可以到府上來坐坐。”
“謝阿姨!”
一直到慕雲裳的身影消失在暮親王府。平王慕雲平才施施然地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二皇姐可聽清楚了?”慕雲芡淡笑道。
慕雲平點點頭:“這個死丫頭真是越來越沉得住氣了!本以爲她會爲了與子車君浩同行的路聽荷和三百軍士與你理論。沒想到對於路聽荷之死隻字不提,只想你要回子車君浩。”
“不過是三百軍士,她又怎麼會放在心上?”慕雲芡好奇地問。
“三百軍士是不算什麼!但是,這丫頭對雲州路家相當倚重。路千山掌管端親王軍,路明傑貴爲雲州州府。那死在青州軍手上的路聽荷也是她親自培養,一手提拔的青年將軍。”慕雲平的眼中充滿了深思,“依她的性子,不可能對路聽荷的死不聞不問啊?”
“這樣子不好嗎?”
慕雲平瞪了她一眼,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忘了本王吩咐你一定要殺死路聽荷的本意是什麼了?”
“要路千山興師報仇,我們趁勢與傲之國聯手,削弱雲裳的實力。”慕雲芡乾脆地回答道。
“要是雲裳不想爲路聽荷報仇,而且能夠鎮住路千山和路明傑呢?”
“最起碼,我可以救回王斌一家。王斌在雲州威望身高,還是有一定的利用價值的。何況,還拿到了雲裳的十萬兩軍費。”
“你可真是容易滿足啊!”慕雲平冷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