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紫川如言放開她,暗暗惱恨自己的心急,蒼白的解釋着:“我只想見見你而已!”
幽幽淡淡的話,舒碧薇募然站在那裡,屏住氣息,靜靜的站着。
“是我!”
再一次的確定讓她遽然漲紅了臉,她微攥着拳,雙耳熱辣的讓她羞惱的想捂住,他的氣息隨着淡淡的風涌來,她始終不語,驚愕不能語。
他亦不再語,是深感自己的唐突而不能語,只默默注視着她。
久久,周紫川輕吐口氣,邁開步伐,緩緩錯過她的身畔,翩翩而去。
董觀詫異於他的突兀離去,他派人到清水庵不正是爲打探她的消息麼?他擱下前往凌陽郡的聖命,匆匆趕來,不正是想要再見她麼?而如今,董觀晃了晃腦袋,瞧了眼圓睜着鳳目瞪着他的舒翎羽,乾咳一聲,快步離去。
“碧薇,他跟你說什麼了?他是何人?他想怎樣?”舒翎羽一下蹦到她面前,噼裡啪啦問道。
舒碧薇極快的收回心神,啓脣緩緩道:“他沒跟我說什麼,我不知道他是何人,更不知道他想作甚!”
舒翎羽撅起紅脣,顯然很不滿意她的答案,威脅道:“舒碧薇,你若不告訴我,我便告訴師父,讓師父給你剃度!”
她淺淺的勾起脣角,慢慢挪動着腳步走着:“舒翎羽,剛是誰在說着,與我同甘苦、共患難的?不過一眨眼而已,你就想食言了?”
“舒碧薇!碧薇,哦,對,他叫周紫川是不是?周紫川,周紫川,可真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啊!你想不想知道他長得如何模樣?你告訴我他跟你說了什麼,我就告訴你他長得是何模樣!”
“你不是說他風度翩翩麼?”
“舒碧薇,你,你——”舒翎羽被堵了一句,氣得急跺腳,見她摸索着走到臺階前,悶哼一聲,怏怏的走到她身邊挽住她緩緩走上臺階:“舒碧薇,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可怎麼辦啊?哎——
周恨生斜眼掃了一眼殿中正坐的丰姿綽約的婦人——鳳秦王朝的太后、他的母后,鼻子輕嗤一聲:“清水庵?母后要朕納一個尼姑爲妃?”
太后見他一臉冷漠,微蹙娥眉,出聲辯解:“她不過是寄居在清水庵而已!”
他冷冷笑笑,對他來說,不論她來自何處皆一樣,非心之所願,懶懶瞥向躬身站着的葉彥:“尚書大人以爲如何?”
葉彥避開他凜厲的目光,清咳一聲:“回皇上,臣倒是聽說那個舒碧薇長得眉清目秀、楚楚動人,與舒長清大人有幾分神似,更得舒夫人之神韻,絕非普通女子可比。不過她自幼住在清水庵,怕是性子乖張,不妨以打賞名義召進宮來瞧瞧,若皇上屬意再納爲妃,皇上若不屬意,打賞她一下即可。”
太后微嘆了口氣:“若非舒家遭遇一波波變故,舒碧薇早已入宮爲妃。不妨依葉大人的意思,召她進宮,讓哀家也好好瞧瞧,初見她時不過是三四歲的小女娃呢,倒是粉嫩嫩的!”
說是徵詢他的意見,如今瞧來,不過是走過場而已,不論他是否同意,舒碧薇都會進宮,周恨生悶哼一聲,斜勾脣畔,進宮而已,但是否納爲妃,可由不得他人做主了,連他的母后也不行。
“母后,朕的後宮不乏佳人,若母后真如此的屬意舒碧薇,不妨冊封舒碧薇爲瑞王妃,五弟的瑞王府可是空乏的很哪!”
“川兒之事,哀家定會上心,前幾日川兒啓程前往凌陽郡之時,似有跟哀家提過一個女子,哀家尚不及細問,待川兒回京後,哀家自會做主,不勞你操心,你不如好好操心一下哀家的皇孫吧!”
“隨母后高興!”
見他站起身,扭頭就走,太后急急喚住他:“生兒,母后知道你的顧忌,只是不管如何,皇室血脈纔是大事,絕不可掉以輕心!”
周恨生未應半句,直直而去。
她不由又搖頭嘆氣,擺手示意葉彥:“葉彥,你親自去清水庵一趟,接舒碧薇進宮!”
“太后,若皇上真的不屬意舒碧薇,那——”
太后卻不再說話,揮退葉彥,端過案几上的茶盞,幽幽抿了一口,他的顧忌她又如何不知呢?如今後宮嬪妃中多是朝廷重臣之女,母憑子貴,一旦得勢,於朝堂的安穩怕是不利。而這時,寄居清水庵的舒碧薇便出現在她面前,無權無勢,又是良臣之後,是皇家開枝散葉的不二人選。即便他不納舒碧薇爲妃,她也有法子,定讓他無話可說。
舒碧薇,莫讓哀家失望!
“舒碧薇拜見太后!”她盈盈下跪,心裡不停的罵着一旁的葉彥。
“你就是碧薇?”
“是,太后!”她乖巧的回答道。
“平身,到這邊來,哀家好好瞧瞧!”
她依言走了過去,在雍容華貴的太后跟前雖有些侷促,但天性爛漫的她很快拂掉那點不自在,笑吟吟站在太后跟前:“太后!”
太后打量着她,不及葉彥所說那般神韻,但不失爲一個可人的丫頭,稍加裝扮,定能風韻逼人,這個丫頭可不能讓那主就這樣打發了,溫和笑笑:“葉彥,帶她去見見那不好侍候的主!”
“是!”葉彥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向她使使眼色,領她出了永福宮。
“還真疼!”她呼了口氣,揉揉膝蓋,疑惑的問道:“葉大人,太后想讓我去見何人?”
皇宮最不好侍候的主除了皇上還有何人,一絲深沉的笑滑過他嘴角,葉彥冷掃了她一眼,催促道:“走吧。”
她跟在葉彥後面,不時望向那些高大的宮殿,帝王之家的氣勢油然而生,金瓦紅柱、雕欄玉徹,暖陽之下,光彩奪目。
周恨生遠遠瞧着四處張望的女子,一襲粉紅衣衫,窈窕娉婷,行進間,衣襬輕揚,倒是別有一番韻味。他邪邪一笑,舒碧薇,名兒有意思,人兒也不差。
葉彥帶她直達水榭,朝她使使眼色,撩起衣襬跪拜:“微臣參見皇上!”
皇上?!她一個激靈跟着跪下去。
“你是舒碧薇?”他喝了口酒,懶懶的問道。
低沉慵懶的聲音本是極其悅耳,她卻一陣緊張,咽咽口水,定聲回道:“回皇上,民女正是舒碧薇!”
“擡起頭來!”
她緩緩擡起頭,幽幽看向他,只見他一襲白色錦服,慵懶的坐着,身上籠罩着一股威嚴尊貴的王者之氣,俊逸非凡的臉龐蘊着些許的冷澈,烏黑深邃的眼眸帶着些笑意正定定看着她,不禁吞吞口水,臉微紅,不自在移開眸光。
哈哈,周恨生察覺那女兒家的矜持,不覺一笑:“倒也看得過去!”
她臉一熱,低垂着眼瞼不敢再看他。
周恨生優雅起身,半蹲在她面前,冰冷的手指擡起她的下巴,對上她明眸,手撫上那紅嫩的臉頰,戲謔道:“朕長得可好看?”
清淡的香拂過鼻尖,她臉熱得火辣,良久才擠出一句:“皇上自是俊逸非凡!”
周恨生揚眉,起身邁步離去。
不是說打賞麼,爲何見過太后又見皇上,而且他——
她心中暗生疑惑,心如臉頰一般,燒得通紅,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見納入手中的銀子,她眉開眼笑,也不再多想,邁着輕盈的步子出了皇宮。
舒碧薇疑惑不解的蹙起眉:“爲何太后要賞那麼多銀子啊?”
舒翎羽搖搖頭:“聽葉大人說,好像是太后念舊情,心疼你所以纔打賞的!想不到我的碧薇可是堂堂鳳秦王朝的名臣之後,我是你姐姐,那我也是名臣之後了?!哈哈!”
“舒翎羽!”
她一本正經的收住笑:“碧薇,銀子我已經交給師父了!”
“嗯!”
舒碧薇摸着牀沿,就着繡枕躺了下去,心裡暗忖着:事隔多年,爲何如今又提及?臉上傳來瘙癢感,她不滿的嘟喃:“舒翎羽——”
她有些怏怏,放下手中的拂塵,轉身趴在牀上:“碧薇,你在想什麼?”
“只是覺得有些奇怪。”
舒翎羽聳聳肩:“有啥奇怪不奇怪的,別管它就是!反正有打賞我們就收,那太后和皇上也沒拿我們怎樣。不過,說真的,皇上長得還真是好看呢,那等英姿、那等氣魄,天下無人能及!”
她咯咯一笑,佯作起身:“舒翎羽,我要告訴師父去!”
舒翎羽拉住她,白了她一眼:“說說而已,我纔不會對他有何想法呢,聽葉大人說,皇上的妃子比我們清水庵的人還要多!我只想找一個全心全意對我的人。”
“舒翎羽,你動心了?”
舒翎羽壞壞笑着盯着她噙着笑意的臉:“舒碧薇,我纔要去告訴師父,說你對那個叫周紫川的男人動心了。”
“舒翎羽——”
“碧薇,逗你玩的,不過那個周紫川確實是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做碧薇的夫君倒不錯!對了,那日他對你說什麼了,你爲何不告訴我?”舒翎羽不滿的瞪了她一眼,這可是第一次,舒碧薇對她有所隱瞞的:“舒碧薇,你若否認你對那個周紫川沒有想法,我纔不信呢!你分明是動心了,那個周紫川亦是對你念念不忘,不然怎會找到清水庵?你乾脆別剃度了,我替你稟報師父,郎情妾意,怎可錯過一段上好姻緣?”
“舒翎羽!”一聲嬌嗔,一個繡枕隨後飛了過去。
舒翎羽抱住繡枕,黯然沉下臉:“碧薇,只要你好好跟師父說說,師父定捨不得強迫於你!”
她幽幽閉上雙眸,那是早已經決定了的,不是嗎?不管是否遇見那個男子,她的歸宿都是青燈古佛!與他,只是偶遇而已,無須多久,他會忘記,忘記舒碧薇,忘記雙目失明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