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深露重,雲家人丁愈發稀少,臨近新年很多人都回去過年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的原因,這兩年雲立博覺得雲家越發冷清了,眼看着和他同齡的幾個好友孫子都上幼兒園了,他兒子卻連媳婦都沒娶,雲立博每天晚上難免爲這事兒憂心,人也跟着蒼老了不少。
子女就沒一個爭氣的,就連雲墨清那丫頭都沒能抱個外甥給他過過癮。
房間裡麝香的味道讓人眩暈,而云立博很享受這種氣味,深深吸了幾口氣,一道黑影閃過,他加了些許香料,幽暗的書房麝香味更濃。
這種味道是純真的麝香味,經過特別提煉,雲立博鍾情很多年了。
“你說真的?”聽了隱藏在暗處男人的彙報,雲立博手裡香料激動的散在地上,銳利的眼眸閃了閃說不清是憂還是喜。
“是的,少主的行蹤太詭異,這兩天一直待在醫院,院長我已經請過來了,您隨時可以盤問。”
雲立博朝他擺擺手,冷笑一聲,情緒不明。
他這個兒子他太瞭解了,你越是逼他,他越是像匹野馬難以馴服,四年前爲了沈雅顏的事,鬧得還不夠麼?
如果這次又是個身份不相配的女人,他該支持麼?還是該忘掉過去,真心的希望他好?
雲墨辰相較於他就是心裡的一根刺!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他要趁雲墨辰疏於防範時,趕緊將那個女人做掉。
雲立博到底是前一代的家主,背後的勢力連雲墨辰都不敢小視,身邊的人就是他親手培養出來的,包括這些神出鬼沒的下屬。
當年他找過機會想做掉沈雅顏,但沈雅顏被雲墨辰保護得太好,雲立博一直未能得逞。
同樣的錯誤雲立博不想犯第二次,不管對誰,雲立博相信雲墨辰的用心始終不會超越沈雅顏,又或許是一個和沈雅顏很相似的女人,無論是哪一個,他都得做掉。
精明的眸子微微眯了眯,雲立博沉聲吩咐,“先別動,我倒要看看這背後藏了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是!”
末了,似是想到什麼,雲立博繼續囑咐,“還有,一定要注意雲四伯那邊的動靜,最近的雲家不太平,大婚當前,我不希望出什麼差錯。”
目前最擔心無疑是這點,他本想把雲墨辰和莫凌薇的婚事提前,但又不能逼雲墨辰太緊,只能日益操着這份心,受着這份罪。
絕症?雲立博在心裡反反覆覆念着這兩字,端起書桌上早已涼透的茶放入脣邊淺嘗,苦澀冰涼的液體很快涌進胃裡,雲立博皺了皺眉,眸色冷冷沉沉,無法讓人猜透他此刻的心緒。
人說知子莫若父,他和雲墨辰爲何這麼多年都冰火兩重天呢?
思及至此,雲立博臉色幽的變暗,高大寂寥的身影隱藏在最暗處,仿若地獄裡的修羅,手掌心攤開,裡面是一塊上等的玉,未經雕琢和修飾,呈弧形,爾後捏在掌心,用力,邊角的鋒利差點刺傷他的手掌,而他卻沒覺得有多痛。
那種*上的疼越發濃烈,他心裡的疼痛纔會減輕些,似乎這是多年來的習慣。
雲立博犀利的雙眸看向雲家院落某處,眸色很快染上一層濃濃的哀傷,那個角落,他彷彿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他和那個女人也是在哪兒遇到的。
一眼萬年,再也難以自控心裡的悸動,不顧任何阻礙,將她搶過來佔爲己有。
要說雲墨辰哪裡和他像,雲立博倒是覺得在這方面,雲墨辰像極了他。
然而,他並不認爲這是父子的天性,人都是佔有慾很強的動物,想要的佔爲己有有錯麼?
“靈兒,你說,這是爲什麼呢,這麼多年了,你在下面可有想過我?”念着這個名字,雲立博身體裡的血液彷彿凝固了般,人也跟着恍惚起來,連呼吸也加快了頻率。
這麼多年了,情,還是無法忘懷!
“怎樣?”電話撥出去,男人的聲線幾近帶着顫抖。
“……”
聽了那頭的彙報,腦海裡那根緊繃了四年的弦終而鬆開了,幽暗的燈光折射在他依然深邃立體的側面輪廓,增添些許柔和之色,“嗯,忘了好,忘了好!”
掛斷電話,雲立博的心情莫名好了起來,眸光再次看向窗外某處,臉上少了些許陰森恐懼。
在醫院待了整整三天未見到兒子,沈雅顏的精神已經到達崩潰的邊緣。
“沈雅顏,別跟我來這招,不跟顧小天離婚,我就不讓你見兒子,你自己想想清楚。”早上的時候,雲墨辰離開時便丟給了她這句話。
同牀共枕三天,雲墨辰雖然沒有碰她,可每天晚上她都能感覺到他的隱忍與壓抑。
沈雅顏給顧小天撥了無數次電話,傳來的總是無法接通或者關機的訊息,悻悻然掛斷,沈雅顏一個人又開始發呆的旅程。
她知道顧小天家裡關係複雜,也不想將人逼得太緊,現在這邊情況緊急,她除了等找不到任何辦法。
雲墨辰回了一趟雲家,最近公司裡的事特多,等到真正過年的時候又閒得慌。
爲了過年的時候能多抽些時間陪陪他們母子,雲墨辰這兩天都在賣力的工作,哪怕沈雅顏不是很待見他,雲墨辰也覺得值。
“既然決定娶莫家大小姐,不如兩個一起吧。”
雲墨辰進來書房,雲立博在練字,他悄聲退在一旁等着,沒想到雲立博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本以爲老爹會像往常一樣噼裡啪啦罵他一頓,然後上一會兒思想教育課什麼的,結果倒是很出雲墨辰的意料,着實讓他感到訝異。
兩個一起娶?呵呵,雲墨辰站在哪兒覺得好笑極了,還真把這兒當做古代帝王的宮殿了,後宮佳麗三千,而他,充其量也就是一個繁衍子孫的工具。
最後一筆落下,沒聽到雲墨辰的回答,雲立博擱下手裡的筆,擡起眼看向眼前所謂的兒子。
“這次,我不會聽你的安排!”雲墨辰也懶得和他賣關子,直接道明。
四年前失去了生命裡最重要的東西讓他生不如死,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這一次雲墨辰絕不會再錯失。
雲立博一點也沒覺得意外,垂下眼簾瞧着自己的成果,一個‘靜’字沉穩有力,是他最喜歡的,以靜制動也是他慣用的手段。
要說這個家誰最瞭解他,當屬雲墨辰的母親。
低着頭冷冷笑了兩下,雲立博繞過書桌徑直走到雲墨辰面前,兩手負於身後,眸光從上往下將雲墨辰審視了一遍,輕聲道,“離開了雲家,你以爲你是什麼?”
雲墨辰緊抿着脣,用同樣的目光與之對視,父子倆的氣勢不相上下。
離開了雲家或許他什麼都不是,不過,是他所追求的生活。
即便雲立博是他父親,雲墨辰也不打算將自己另一層身份曝光,他清楚的很,雲立博肯定會認爲他是在做見不得人的勾當,這個所謂的父親從來沒有支持過他,他又何必自討沒趣。
從小到大,他都活在雲立博種種安排之下,根本沒有自主的權利。這個所謂的父親從來不問問他的意思,不管他願不願意就擅自給他做所有的決定,包括雲家家主的這個位子,並不是雲墨辰自己想坐上去的。
十七歲該是什麼樣的年紀,而他卻要被送去魔鬼訓練營,就爲了服衆,爲了讓雲家所有人見證他的能力。若是能力弱小的人,還有命在麼?
這個位置意味着什麼,想必雲立博比他清楚的多,雲墨辰一直不明白,這個位子究竟有什麼好,竟然會讓這麼多人不惜生命的代價付出,甚至放棄自己曾經心心念唸的東西,而最終結果,等待的卻是孤獨終老。
真的值麼?
這些教訓還不夠麼?
雲墨辰來這麼久只開口說一句話就已經確定了自己的決心,雲立博當然要從別的地方入手,倆人沉默着,各懷所思。
四年前,雲墨辰確實介意沈雅顏愛不愛他,總覺得倆人分開後,或許顏兒會一時不習慣想念他呢?他只不過想換一種方式讓沈雅顏看清自己的心,卻沒想到這種方式讓他們整整錯過四年,對於他來說,這四年有多麼寶貴,有多後悔,雲立博這種人根本不可能明白。
冰冷的氣氛,父子之間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不再同一條心,同一個目的。
雲立博透過窗簾的縫隙望向雲家院落,清早已有三三兩兩的工人修剪枝葉,冰寒地洞的天氣,那些人所遭受的罪又豈是雲墨辰這種尊貴的人能體會的,雲立博彎脣不語,也斷定雲墨辰勢必離不開雲家。
雖說吧,雲墨辰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有用之才,可雲家這樣的大家族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他雲墨辰能做到的,別人未必做不到,說白了,能坐上這個位置都是因爲有他這個老爹,別看他現在下位了,捏在手裡的實權要比雲墨辰多得多,前不久雲老夫人也覺得自己老了,放手手中的權勢交付於他,加上這些年的種種,雲立博的權利可謂是到達了最巔峰。
雲老夫人給雲立博的,無疑是錦上添花。
子承父業,他做了這麼多,自然都是爲兒子!
只不過——
“你那個身份我已經知道了,這些年犯的罪行都用雲家這層身份遮掩過去了,你還想混到什麼時候?”父子倆沉默良久,雲立博先開了口。
雲墨辰神色如常,還是保持着沉默,墨色的眸子輕輕掃過雲立博的側顏,眉峰微皺,他總覺得今日的雲立博不一樣,究竟是哪裡不同也說不上來。
他今天過來是確定自己的想法的,並不是來徵求雲立博意見的。
這些年,雲墨辰自問也不是很清楚這個父親的脾性,和他作對也有些年頭了,雲立博並沒有過多的責罰他,相反的每次做錯事雲立博都會想辦法幫他善後。
能這麼做的大概也只有親人,或許這就是血緣親情吧,本能的,雲墨辰想到了小阿哲那張乖巧的臉,小傢伙這兩天不太安分,一直吵着要見沈雅顏,可該死的,那女人竟然沒有任何動靜,雲墨辰已經等不起了,必須逼她下決心,這樣他纔有把握打勝仗。
以他雲墨辰在南水市的地位,想要掩蓋沈雅顏曾經結過婚的事實還不是一句話的事,關鍵是那個女人得肯,否則,這事兒被圖謀不軌的人曝光出去,他和顏兒的未來就徹底完了。
別說他狠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們的將來。
“你都三十了,怎麼一點都不成熟,整個雲家你賠得起嗎?”見他依然沉默,雲立博繼續勸,一雙飽含風霜的眸底涌着一股讓人無法洞穿的情緒。
雲墨辰也沒反駁,那層身份雲立博知道了也沒什麼要緊,畢竟雲立博還幫他掩蓋過。
他也清楚雲立博的話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這些年他用雲家的身份掩蓋一切,背後的勢力越來越大,兄弟五個也給力,事業蒸蒸日上,可以說雲墨辰即使現在脫離了雲家,他依然活得瀟灑,甚至還有云家給不了的自在,最起碼那層身份比雲家家主的更牛掰,只不過目前的情況,雲墨辰只能隱藏在暗處操縱着一切,而這一切卻要別人揹負罷了。
“日子我選好了。”雲立博用餘光憋了他一眼,一句話說的漫不經心。
這個,雲墨辰自然知道,那天莫凌薇過去醫院已經告訴他了。
雲墨辰俊逸的臉上滿是陰鬱,冷笑道,“我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難不成雲立博想用這個威脅他,以爲他脫離了雲家,沒了雲家這層保護傘,他就過活不了麼?同時,雲墨辰的意思很明顯,不管什麼理由,他都要退婚。
本想讓雲立博幫他想想辦法,可眼看這樣的形式,是不可能了。
那麼就只能靠他自己,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捨棄顏兒和阿哲。
雲立博略微掃了他一眼,擡手按了內線,吩咐人送兩杯茶過來,天氣愈發寒冷起來,即便室內的溫度依然如春般溫暖,雲墨辰卻絲毫都感覺不到。
父子倆又開始保持沉默,各自懷着心思站着,雲墨辰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兜裡的私人電話已經響了很久了,他怕醫院那邊出什麼事。
“喝了茶再走,保證後面的話是你願意聽的。”雲墨辰剛邁出第一步,雲立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一絲篤定。
雲墨辰皺了皺眉,頓住腳步冷冷交代,“我接個電話。”
這裡說話多少有些不方便,雲墨辰只能對電話那頭匆匆交代幾句,“先看着,我一會兒回。”
顏兒無非就是用老把戲來逼他就範心軟,每一次雲墨辰都沒能抵抗得住,可是現在有了兒子,他決不允許沈雅顏再胡鬧下去,什麼都好商量,唯獨這個必須聽他的。
掛斷電話,雲墨辰匆匆往書房走,這些年雲家的大小事宜雖然都全權由他做主,可一旦涉及到家族利益和外交關係,必須由老一輩通過投票決定,說白了,家主的位子就是個頭銜,只不過使用權比其他人大了些,受外界的尊重和仰望罷了。
頂着這個光環,這些年雲墨辰也累了,他試問自己爲雲家做的也夠多了,問心無愧。
“有事快說!”雲墨辰進來,語氣並不好,墨色的眼眸滿是濃重的憂心。
顏兒又沒吃早飯,再這樣下去醫生說會舊病復發的。
雲立博輕輕掃了他一眼,脣角微微勾起,爾後看向茶几上的另一杯茶,給了個眼神示意兒子嚐嚐,旋即淺嘗一口手裡的茶,深吸一口氣讚歎道,“這茶聽說是從J市空運過來的,不錯,嚐嚐。”
J市最出名的便是茶,出差幾天,雲墨辰並沒有嘗過上等的茶,現在也沒興趣。
今兒個他有點摸不透雲立博的意思,父子倆平時感情不是很好,但也沒像這般隱晦性的對話。
“您知道我並不喜歡喝茶。”他的意思是,父子倆說話用不着打官腔。
雲立博聞言,面色稍稍僵硬了片刻,很快眼角拉開,笑了兩聲,“呵呵,是啊,咱爺倆就沒一個相同的愛好。”
雲墨辰微微眯了眯眼,緊抿着脣不語。
“你喜歡騎馬飆車,我喜歡下棋品茶……”雲立博似是在感嘆。
雲墨辰擡腕看了眼時間,儘量保持鎮定,“您到底想說什麼,這些年我性子雖然有些野,可該辦的我還是辦了。”
“你這是在和我算賬?作爲雲家的家主不應該麼?”雲立博無聲的笑了笑,面色看不出絲毫表情,愈發讓雲墨辰不明所以起來。
雲墨辰不清楚雲立博究竟是什麼態度,到底是幫他還是與他爲敵,不過,若是能保持中立的態度,雲墨辰就心滿意足了。
雲墨辰薄脣扯出一絲譏諷的弧度,符合道,“應該,確實挺應該的,不過,我現在想爲自己活一次。”
“聽說你藏了一個女人。”雲立博終於說了句亮話。
原來他知道了!
雲墨辰目光一凝,略微探究的眼神看向他,好看的脣角勾起,“就像你說的,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那方面的需要不用我明說吧。”
“毒品,你敢說你沒沾過?”話鋒不知怎的又轉到了這方面。
雲墨辰覺得雲立博知道的似乎太多了點兒,心裡的防備意識越來越強烈,目光也變得高深莫測起來。雲立博是他的父親沒錯,不過,若是傷害了他最在乎的人,雲墨辰會毫不猶豫的把他拉入黑名單,再也不會相信一個字。
“我從不碰那東西。”雲墨辰的聲音陰寒,隱隱約約透着一股殺意。
雲立博置若未聞,依然在笑,“可那個東西和你有不可分割的關係。”
雲墨辰面上浮現半絲訝異,然後又很快恢復。
“你敢說沒有擅自動用雲家的權勢幫你掩蓋這些髒貨麼?”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雲墨辰懶得解釋,轉身就走。
一開始確實做過,都是幾個兄弟做的,而云墨辰自己根本不知情,後來爲了幫兄弟們掩蓋這個罪行,雲墨辰確實冒了險用雲家的光環遮掩了過去,這也是幾個兄弟對他真心的原因。
爲這事兒,秦濤還待過局子,也是雲墨辰託關係把他給撈出來的。
想想也是十年前的事兒了,還提這些做什麼?那時,他在魔鬼訓練營,若不是受幾個兄弟的支持,說不定早就沒命了。
雲立博喝了口茶水,朝着他的背影說了句,“前天晚上是我讓莫凌薇回去的,做男人別太過分。”
意思是,他能幫雲墨辰的也只有這些了,既然選擇了要和人家結婚,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選擇和別的女人鬼混。
四年都忍過來了,他不信雲墨辰這會兒會忍不了,除非是什麼特別的女人。
退一步來說,都準備和莫凌薇結婚了,即使再忍不住,也可以找未婚妻解決,這年頭未婚先孕也不是什麼醜事,反而還能給雲家來點生氣。
“無論你用什麼逼我,我決不妥協。”他的態度很堅定,背影也很瀟灑,能讓他如此的,雲立博記得只有一個女人。
雲立博沒有阻攔也沒有多問,悠閒的品着茶水,望着雲墨辰遠去的背影意氣風發的臉上滿是胸有成竹之氣。
搖了搖頭感嘆道,到底年輕,薑還是老的辣,雲墨辰再怎麼樣也敵不過他。
雲立博有時候恨不得捏死雲墨辰,其實捏死他對於現在的雲立博來說如同捏死螞蟻一樣容易!可是怎麼辦呢,他還不想讓雲墨辰死,只想握在手心,偶爾給點甜頭嚐嚐,偶爾又讓他痛不欲生,就如同當年的自己一樣,受的苦,受的罪生不如死。
從雲立博書房出來,沈曼珍在外已經等候多時。
還未等到她開口,雲墨辰朝她擺擺手,徑直問,“想問夏心萍?”
沈曼珍微訝的看着他,繼而點點頭。
雲墨辰冷峻的面容沒有半絲動容,朝她面無表情的看眼,冷冷道,“恐怕要食言了,這輩子她休想再出來。”
顏兒回來了,他不會讓任何意外發生,哪怕夏心萍是她的親姐姐,雲墨辰也不敢再冒這個險。
沈曼珍臉色霎時一白,心口傳來鑽心的疼,腳步虛晃兩下,單手捂住胸口,低聲提醒,“雲墨辰,難道你忘了顏兒說的?”
“你會明白的。”雲墨辰丟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就想離開。
沈曼珍無助的垂下眼簾,人也跟着蒼老了好幾歲,早已沒有往日貴婦的形象,幾近懇求的聲音竄入雲墨辰的耳膜,“我想去看看她,你能幫幫我麼?”
雲立博她是指望不上了,現在沈曼珍也就能希望雲墨辰看在顏兒的份上能幫幫她。
畢竟,她也不想出賣雲墨辰,若是被逼急了……
雲墨辰眉峰緊擰,犀利的目光射向她,出言提醒,“記住你現在的身份,覺得合適麼?”
沈曼珍的身子迅速癱軟下去,四年了,她沒有去看過夏心萍一眼,頂着雲夫人的光環確實不合適探望,否則會給雲家和雲立博帶來不好的名聲,她現在需要雲家的幫助,這個時候哪裡敢得罪。
她派了不少人打聽夏心萍的情況,裡面並不好,聽說夏心萍剛剛進去的那段時間曾經鬧過自殺,患了輕度的精神分裂症,最後也不知道是怎麼癒合的。
只要想到這些,沈曼珍一刻也等不了,人活着,就是爲了磨生活麼?
“怎樣,你還要猶豫麼,雲墨辰不會幫你,能助你一臂之力的只有我。”雲立博總喜歡出現在她身後,手按住她的肩,輕輕揉着,力道拿捏得很好。
沈曼珍拭去眼角的淚水,轉頭看向男人,“你——”真的願意?
她不相信又如何,夏心萍是她的死穴,這個男人控制的很好。
不過沈曼珍不明白,爲何雲立博會這般篤定雲墨辰會食言,之前不是說過段時間麼,她覺得雲墨辰不像是一個說話不算數的人。
這些年在雲家,她雖然看不透這對父子,但有些事情還是很清楚的。
雲立博脣角的笑意稍稍收斂了些許,“我這是爲了他好,這個世界什麼都不可信,只有握在手裡的權勢纔是自己的。”
聽上去是爲了雲墨辰好,可是該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沈曼珍相信雲立博要比她清楚得多,既然是心疼兒子,爲何不能如了他的意?
權勢真的有那麼好麼,雲立博也算是體驗過那種感覺,快樂過麼?
這些都不是她該問的,身在豪門,很多東西都是命,或許,每一個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子女有出息,雲立博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沈曼珍卻不覺得他的做法是對的,“雲立博,我希望有天你不要後悔。”
今天倒是奇蹟,雲墨辰回到醫院,沈雅顏並沒有立即朝他發難。
“怎樣?”他走過去從身後抱住她,頭埋在她的後頸柔聲問,眼裡卻帶着冷意。
看似一種心疼實則蘊含着莫大的壓力。
沈雅顏搖搖頭,今天她已經打了無數次電話並沒有聯繫到顧小天的人,這些情況雲墨辰當然清楚,他也派人找過,據說是被顧老爺子困在顧家了。
雲墨辰的身份再怎麼尊貴強大也不可能衝進人家宅院去搶人,何況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傳出去,沈雅顏已婚的事實恐怕就瞞不住了。
“阿哲怎麼樣了,有念我麼?”沈雅顏轉過身看向男人,那張黝黑的容顏映入雲墨辰深邃的瞳孔。
雲墨辰微微愣了愣沒說話,她又開始扮醜了,是想念J市的生活麼?
“問你話呢,孩子吃飯怎樣,睡覺有沒有哭?”沈雅顏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襟,兩人的距離太貼近,雲墨辰甚至能洞穿她的每一個毛孔。
其實她臉上是有瑕疵的,之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男人嘆了口氣,脫下外套扔在沙發上,大手捧起她那張其貌不揚的臉,冰一樣的脣瓣在她臉上吻了吻,雙眸試圖望進她水色的眸底,霧氣騰騰,喉間輕滾兩下,修長的手指自她粗糙的皮膚下漸漸下滑,落在心臟的位置,點了點,“你的心裡有過我麼?”
哪怕是否認,他也想問。
他想愛她,發瘋的想!
有時候他也會覺得累,比如說在處理某些事情的時候,他並不是那麼強大,心臟也會疼。
“有!”
沈雅顏只覺得那個位置發燙。
“真的?”雲墨辰墨色的眸子微閃,很想確定,手覆上了她的心臟,那裡狂跳不止。
真的是爲他麼,爲什麼他看不到她的動情?
沈雅顏扯了扯僵硬的脣角,揚起臉看他,“你說呢,雲墨辰,我不否認啊。”
真的有過,她分不清是親情還是習慣性的依賴,總之好多事情已經脫離軌跡了。
縱然雲墨辰的做法很過分,甚至用兒子逼迫她和顧小天離婚,沈雅顏並沒有真正生氣過,唯一不滿的事這個男人不讓她見兒子。
男人欣喜的目光很快暗了下去,垂下手,嘲諷般的勾脣,“我知道你想說,因爲我是阿哲的父親,你的這種情和愛情無關。”
沈雅顏哼哼一聲,“你這麼聰明,知道還問?”
“其實我挺想讓你騙騙我。”雲墨辰將她摟緊懷裡,淡淡的清香味是他掛念多時的。
“雲墨辰,你想聽好聽的有大把的女人等着你。”她倒是乖巧,沒掙扎,着實讓雲墨辰心驚。
“別激我,沒用,四年前我就犯傻了,這次你再怎麼說,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雲墨辰是何等聰明,自然知道她這般乖巧是爲何。
用雲墨辰的話說,他的愛情就是他強求來的,兒子也是他算計出來的,可那又怎樣,他在乎的永遠只有結果,就像現在,他不想去計較沈雅顏爲何會乖乖的窩在他懷裡,在乎的,只要她在懷裡就好。
果然,這種平靜只維持幾分鐘,沈雅顏仰起頭看他,柔聲細語的聲音響起,“雲墨辰,你讓我先見見兒子好不好?”
苦澀的味道從脣邊蔓延開來,既然是他選擇的路,再苦也得忍着。
“你說,我們是不是給阿哲添個小妹妹,讓他有個伴?”
沈雅顏只覺得胸腔內燒起了熊熊火焰。
三天了,他當真這麼狠?
男人垂下頭開始吻她,三天夠了,怎麼也得幫他把身體內的火熄滅了才行。
雲墨辰並不是光光爲了逼沈雅顏離婚,而是今天去了一趟雲家,許多事情已經不在他的控制之中,雲立博的變化讓他心生疑慮。
難道爲了逼他娶莫凌薇,他所謂的父親想到了更好的辦法讓他低頭?
濃烈的曖昧氣息交纏,沈雅顏的力氣漸漸被抽離,男人緊緊抱着她的腰身,吻越發激烈起來,彷彿這四年的空虛要一下子填滿。
他不想計較了,從一開始她就不愛他,可那又怎樣,他愛她就夠了,就像現在多好呵,只要能這樣就行了。
衣衫剛剛滑過雙肩,沈雅顏忽而按住了他的手,面色燒紅,“去洗澡。”
雲墨辰墨色的眸子眯了眯,就要用強。
沈雅顏頗爲嫌棄的看了他眼,嘟着嘴道,“我不喜歡你身上有煙味。”
一絲迷人的笑意自男人精緻的脣邊綻放開來,他低下頭在她臉上吻了吻,拍了拍她的頭,去浴室之前他特意交代,“寶貝兒,等我!”
沈雅顏渾身的雞皮疙瘩迅速涌起,乾笑了兩聲很聽話的躺到牀上,似是已經做好了準備。
沈雅顏躺在大牀上翻來覆去,腦海裡全是阿哲那張狡黠的臉,三天下來體重又輕了不少,老毛病也犯了,時不時的會犯暈。
男人很快衝了個澡,從浴室出來,眼前的一幕讓雲墨辰幾近站不住。
“你?”雲墨辰臉色煞白,*逐漸被鑽心的疼所替代。
“噁心麼,雲墨辰?!”沈雅顏扯下衣裙,大片風光暴露在男人深邃的眸底。
雲墨辰高大的身軀如遭雷擊,眸光死死盯着她身上的三道疤痕,像是刻上去的一樣,和雪白的肌裡極爲不符,心冷如冰。
沈雅顏從牀上下來,攤開手掌好讓肌膚暴露得更多些,赤着腳上前,疤痕越發清晰顯眼,像是一把刀直接插進男人的胸膛。
雲墨辰頓了半晌,大腦一片空白,他感覺不到疼,身體已然麻木。
他緩緩別過臉,抖着手想幫沈雅顏把扯開的衣襟遮掩起來,沈雅顏反握住他的手,而後觸上那些傷痕,往日的一切清晰如昨,痛得不只是她。
“雲墨辰,這三條刀疤都和你有密切的關係,這兒是夏心萍刺的,當時她的目的是爲了不讓我生下你的孩子,這兒,是生阿哲的時候剖的,因爲我小腹上有傷口,怕順產用力崩開,所以只能選擇剖腹。”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雲墨辰的手上已經漸漸滲出一縷薄寒,順着她手觸上那些傷痕,彷彿在割着他身上的肉。
小腹上的兩條疤痕都是四年前留下的,這些雲墨辰都清楚,可真正親眼所見卻無法面對了。
以後該怎麼辦,他見一次估計就會痛一次。
那種粗糙的觸感很扎手,雲墨辰的心越來越冷,渾身都在發抖。
“這個,是我剛到J市留下的。”漸漸的,沈雅顏拉着他的手往上,她胸口的滾燙幾乎燙傷了他冰冷的手掌。
他已經受不了了!高大的身軀狠狠晃動着,連說話都變成了困難,而那雙堪稱精明的眼眸此時閉着,顯然沒有勇氣面對這些傷。
“別說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他想抽手,沈雅顏卻不讓。
碎散的淚溢滿眼眶,沈雅顏死死拽着他的手掌在放在胸口,那條疤痕不長,但云墨辰能感覺到應該很深,一個女人,三條疤痕,到底是經歷了什麼事?
似乎,真的和他有關,原來他害她不淺。
“雲墨辰,我差點被人強.暴了。”她說,哭出聲來。
他也猜到了,但不敢想。
“你問我爲什麼要扮醜,我現在就告訴你。”
雲墨辰已然沒了耐心,閉了許久的眸子咻的睜開,濃烈的殺意很快籠罩全身,冰冷的薄脣重重吐出倆字,“是誰?”
“我不知道,雲墨辰,你是不是一定要讓我死了才肯罷休?”她搖頭,並不是在乎這個。
雲墨辰怔住,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高大的身形重重跌落在冰涼的地板上,坐着宛如一蹲雕塑,俊朗的面容淚流滿面。
沈雅顏跟着他蹲下,手指着胸口的位置,“就算知道是誰又能怎樣,這條疤能消掉麼?
雲墨辰幫她拭去臉上的淚水,忍着心痛應承,“別哭,待會兒我讓你見見兒子。”
沙啞的聲線脆弱無力,滿眼的傷滿眼的痛。
他突然明白,光愛她是不行的,最重要的是必須要保證她的安全。
沈雅顏等得就是這句話,抽噎兩聲,撲進男人懷裡,“阿哲是我的命,我生他的時候,當時那個情況你雖然沒在身邊,但是應該也清楚,那種情況下,我是生不下來的,否則小腹的傷口很可能由此裂開,母子雙雙喪命。”
“我知道。”男人的聲音帶着哽咽。
“雲墨辰,你真的很過分……騙得我好苦,知道絕望是什麼麼?”
雲墨辰知道她指的是,他騙她不能生育這件事,當時也只是想把她留住,也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那僅僅意外的一次,會讓她懷孕。
“不就是想見兒子麼,我帶你去。”
說了這樣多,讓他心疼,讓他服軟,不就是爲了見阿哲麼?
那麼他還能說什麼,總不能讓她哭死吧!
雲墨辰又一次敗倒了!
然而當他們感到頂級病房,裡面並沒有小哲哲的身影,牀上還殘留着小傢伙留下的餘溫,想來應該是剛被人抱走不久。
沈雅顏受不了重重丟失兒子的打擊,當即就昏了過去,等醒來第一句話便是對雲墨辰撕心裂肺的喊,“雲墨辰,你還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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