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把貝小諾拖回家,把睡得昏沉的人丟在牀上。
他知道貝小諾發燒都是昨晚拜他所賜。所以心裡難免有些罪惡感。把貝小諾安頓好以後,就下樓給他買消炎藥,回來燒水,托住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喂他喝了藥,把被子把他裹得嚴嚴實實,又給他頭上搭塊冰毛巾,然後去廚房給他熬稀飯。
稀飯熬好了,用碗添出來,在牀邊坐着,看小子頭髮搭着小半邊臉,沒被頭髮遮蓋住的臉孔因爲高熱渲染的紅嫣嫣的,給小子清秀的臉添了幾分耐看。莫言搖搖他,“喂喂,要不要喝點稀飯?”
“嗯?”昏沉的人咕噥了一聲,微微睜開眼睛,看着莫言,感激不盡的,“謝謝,真是麻煩了。”
莫言臉有些發熱。擡起他的腦袋,把枕頭摺疊着把他腦袋墊高,舉着湯勺,要喂貝小諾,小子臉緋紅着,虛弱拿過莫言手中的湯勺,“你給我熬的?”
“嗯。”莫言點頭。
小子一聽,眼睛頓時睜大了許多。急不可耐把莫言手裡的湯勺拿過自己手裡,在稀粥裡扒了扒,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太香了,好好喝。”
莫言想幫他,小諾輕輕擺手,“我,我自己,可以來的。”
小子一邊喝,一邊偷偷擡眼,眼睛閃爍着,睫毛眨動着,害羞瞧着莫言。
莫言忍不住伸手拍一下貝小諾腦袋,“好好吃你的,看什麼看!”
貝小諾帶着天真爛漫的語氣說,“好不真實,在老大家吃老大熬的稀飯,”吸溜一下鼻子,“真的覺得好幸福的說!”
莫言“嗤”了一下,“你到底多大啊!”
“十八。”
莫言心裡感嘆一聲,十八,多好的年紀啊。如果時光能倒轉的話,他一定要好好來過,該爭取的,該努力的,他一樣都不會放棄。
“十八?對了,你說我是你小時候偶像來着,那你多大時候喜歡過我?”
“十歲。”
貝小諾有些害羞地咬脣。
莫言啞然失笑,小子還真沒說錯,還真是他小時候的偶像。
“十歲?那麼小?不過在你十歲時,我也比你現在大一點呢。”看來,莫言真是有點老了,追索起往事,就有點激動,貝小諾虛弱靠在牀頭,嬉皮笑臉看着他,“大叔,怎麼比啊,想你十八歲那年都紅透半邊天了,我現在纔是有半句一句臺詞都得瑟好多天的羣演呢。”
莫言說,“那又怎麼樣,我現在想明白了,輝煌的,沉寂的,什麼就都只那回事,人能一輩子一直都紅嗎?你能一輩子都只喜歡十歲時候喜歡的那個明星嗎?什麼都不是永遠的,紅,喜歡,什麼都長久不了,只有活着,鼻子還能出氣,爲了活着我要吃飯,有很多時候連尊嚴都顧不了。”他說着說着忽然愣住了。
他這是怎麼了,怎麼和一個並不熟悉的小子唧唧歪歪上了。
可是,若說不熟悉,爲什麼連那層關係都和人家有了。越想越覺得彆扭。忽然覺得還是要和貝小諾保持距離纔對。
想着,坐在牀邊的屁股往遠處挪了些。正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
時間已經不早了,差不多也是歪在牀上看電視等周公召喚的時候,莫然犯着嘀咕去開門,門一開,莫言一愣。
門口,站着的一個人,是莫言決計也想不到的一個人。
徐亦然!
已經十年了!他們這樣老死不相往來,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都保持了快十年了。他都習慣了和徐亦然的漠然相處,所以一時間怔怔看着他,以爲還在夢中。
“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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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開拍的這部戲,徐亦然是主角,他是男二號。
從開拍到現在,徐亦然也很少和他說話,在外人眼中,怎麼看他們倆都是很不熟的兩個人而已。
有娛樂記者採訪莫言,忽然問起莫言一個問題,“楚先生,聽說你和徐亦然都是中戲畢業的,還是同窗?兩人關係應該不錯吧。”
莫言回答,“嗯。是的。”
莫言用的是語言模糊學,記者的三個問題,籠統的一起回答,誰知道他的“嗯”是回答哪一個問題?
“怎麼,不讓我進屋嗎?”
莫言醒覺,自己一臉的戒備會讓徐亦然挺尷尬,慌忙把身子偏了偏。讓亦然進屋。
徐亦然饒有興趣在客廳站了會兒,左顧右盼。
“我給你拿瓶飲料?”
“不了,不了,我怕胖。”
“那給你倒杯茶。”
“也好。”看樣子,一時間,他還不準備走。腳步還往裡試圖邁,嘴裡還在說,“昨天白天,我看見的那個男孩子,是你的男朋友?”
莫言一怔。
第一反應是,矢口否認,“不,是個不認識的男孩兒。”
“不認識?”亦然眼底有濃濃的懷疑。莫言想起和貝小諾的那個投入的深吻,臉上泛起一抹深紅。
是錯覺嗎?爲什麼莫言覺得當自己說不認識貝小諾時候,亦然眼睛裡閃過一絲放鬆的神情呢?肯定是自己眼睛花了吧。
“可我怎麼聽說,今天片場,你帶一個男孩子走了,可能是我聽錯了吧。”
我帶一個男孩子走了,所以,你纔想到過來看看嗎?莫言思量一陣。莫不是,亦然的心裡,還有點在乎,我,是這樣嗎?
一陣狂喜的巨浪剎那間湮沒莫言。可下一瞬間,聽見亦然說話,他全身的血幾乎凝固住了,“我想到你房間參觀參觀,你不會不願意吧?”
如果,亦然看見躺在自己牀上的貝小諾,他會怎麼想?
會不會剛剛纔死灰復燃的一點點希冀又不翼而飛了呢?莫言傻兮兮跟在亦然身後,亦然小心翼翼推開臥室的門。
莫言往屋子裡忐忑不安一瞧。房間裡,空無一人。牀上被子打開着,卻空空如也。小子不見了。
徐亦然又若無其事逛了逛,才淡淡說句,“莫言,我們兄弟一場,沒事記着多走動走動。”
莫言心情複雜機械點頭,徐亦然坐了一會兒,說了句,“我要走了。”說罷,大步流星轉身走,莫言攆到樓梯,只來得及看到電梯裡的人朝他揮揮手,電梯門赫然合攏上去。他呆呆在電梯口佇立了須臾,心裡惦着貝小諾,急急忙忙回房,直直走到空無一人的臥室,推開陽臺,瞥見陽臺角落蜷縮着一個衣著單薄的人影,打着赤腳依靠在陽臺欄杆邊,雙目緊緊閉攏,長長睫毛垂在微黑的眼窩上,形成濃密的黑影,而呼吸急速起起落落着,臉蛋愈發緋紅了。
莫言走過去蹲下,把手掌伸過去,摸摸貝小諾的額角,滾熱的溫度讓莫言陡然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