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的辦事效率果然高效無比, 第二日便熱鬧非凡的開始張羅,因李斐策不喜太多人知曉,力求低調, 便將婚禮安排在天皿宮舉行, 除了柏天贏柏天霖前來, 並無其他人。
李斐策也不知他哪這麼快便找來願意嫁給他的女人, 不過也無所謂, 只是一個形式而已,就他這樣,還指不定能活上幾天呢, 怎麼也不好毀了人家女子的人生。
柏天贏柏天霖一同前來,二人均是常服打扮, 特地身着錦色衣袍。柏天贏今日的氣色比之昨日好了許多, 看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絲毫看不出這和昨日病怏怏的是同一人。
真是奇怪,都這個時辰了, 那兩個小懶蟲怎麼都沒起來,大的就算了,平常這個時候幸澤早就出來玩耍了,可是今日怎麼如此安靜?
“一一,怎麼還沒起來?澤兒?起來了~”蘇墨漓在門外輕喊, 裡面依然沒有絲毫動靜。
一種難以言狀的感覺涌上心頭, 就如上次他們消失了一樣的不安。
嘭的一把推開門來, 榻上只有幸澤小小的身子安靜的躺在那裡, 根本沒有一一的身影。蘇墨漓心下一緊, 趕緊上前,探探呼吸, 提起的一口氣才落了下去,孩子被人點了昏睡穴,一一呢?怎麼會不見了!
“啪啪——”解開穴道,幸澤動了動身子,揉揉眼睛,正如剛睡醒一般,看見蘇墨漓站在自己牀前,立時嘟起嘴來,壞蛋,又來跟他搶貓咪。趕緊抱着孃親,不給他搶走!呃……孃親呢?孃親不見了?
“哇——”小人兒急的哇哇大哭,一邊抹淚一邊指着蘇墨漓斷斷續續哽咽道:“嗚嗚嗚……壞蛋……還我貓咪……你把貓咪藏起來了……貓咪……”
蘇墨漓腦中一片空白,他的一一又不見了,他又沒有保護好她!一一,你在哪裡!
“吉時到——”
一身紅服的李斐策,頭戴樑冠,鳳眸流光,一擡眼間,讓衆人迷了眼,失了神。
另一頭,寬袍廣袖金色絲邊,頭披紅蓋的新娘也在喜婆的攙扶下緩步而出,只不過,細看之下頓生怪異,這新娘的身姿好似有些僵硬,不甚自然。
李斐策心道勿怪,伸手牽過,女子的手很小,堪堪包在他的掌心,玲瓏剔透間蘊含柔美,觸上去很軟很舒服,李斐策一時失神,隨即又自嘲起來,沒想到自己此時倒真有種拜堂成親的感覺。
感覺到她的僵硬,只當是她心裡緊張,放慢自己的腳步帶她慢慢跟上。
二人在堂前立定。
司禮官揚聲而道:“新人行禮——一拜天地——”二人轉身,拜謝天地。
“二拜高堂——”迴轉,朝座上的柏天贏柏天霖行禮。
“夫妻對拜——”李斐策微微側轉了身子,看向了這個蒙着紅綢的女子,不知爲何,他的心裡隱隱跳躍着一絲興奮,似乎這一天是自己期盼已久的,看來真的是命不久矣,淨是胡思亂想,居然對着一個連面都沒有見過的女子有着幾分期待,也許自己只是好奇是什麼家的女兒這麼倒黴吧。
“禮成——送入洞房——”新娘亦步亦趨的在喜婆的攙扶下,徐徐移動。李斐策凝視着這個纖細的背影,爲何自己總是覺得很熟悉一般。
柏天贏見到她順利的步入後院喜房,心中才算踏實,回望李斐策,見他盯着那個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孩子,只要你幸福就好……
被一行人七七八八的灌了幾杯酒,已帶着微微的薰意,腳步虛浮的朝後院行去,路過貼滿大紅喜字的新房,猶豫片刻,還是輕輕推開門,慢慢走進。
新娘端坐在牀榻,安靜無語,玉手交握,疊放腿間。
拿起桌上的喜秤,突然有種想看看她的衝動,怎麼說也算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
輕挑喜帕,紅綢落地,入目的柳眉黑眸,瓊鼻朱脣,熟悉的五官,刻入心骨的模樣,讓他立時怔愣。
“一一……”是在做夢吧,怎麼出現的是一一的模樣,一定是自己喝多了。
輕輕撫上她的面頰,細膩柔滑的觸感讓他心神盪漾,是夢又如何,這一定是個美夢。
“一一,我們成親了,你現在真的是我的娘子了……一一……我好開心,真的好開心……雖然是在夢裡,但是就讓我好好的做完這個夢吧……”深深埋向她的頸項,暗香襲來,是這熟悉的香味,淡雅柔和其間還帶着一絲藥香流連。
“一一,你知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愛人,會感受那種牽腸掛肚,會體驗那種酸澀心疼,從沒想過會愛上你……你又傻又呆又笨,又不是傾城絕豔,連我的千分之一都不及……呵呵……可是,你那麼善良那麼可愛那麼堅強那麼溫暖,不知不覺中早已融入了我的心。竹屋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所有的仇恨枷鎖責任全都拋之腦後,我感受到了什麼叫傢什麼叫幸福……就如同現在這樣,雖然是在夢裡,但是我真的已經知足了,此生無憾……”
緩緩靠近她,她依舊在微笑,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親近,輕輕觸上那片柔軟,情深無限。
“一一……我愛你……”緩緩閉上眼,靠在她的肩頭,沉沉睡去,帶着嘴角滿足的笑意。
一一醒來的時候便覺自己的身體已然不受控制,雖然意識很清晰,可是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感覺就像傀儡一般被人操控,心內焦灼不已,自己這又是得罪誰了!她果然是跟這個年代有排斥啊,這來了幾年了給綁了多少次了,真是沒有誰比她更悲催了!!!
媽媽咪啊~~~什麼意思!!!爲什麼要給她穿這些衣服!!大紅色的!!!喜服!!!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難道要她嫁人!!難不成這是蘇木頭想出來的招數,不至於吧,就他那腦溝回估計想他個一年也不會想到這麼損的法子,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額……被人攙扶着慢慢的拖着步子,真是難受!!隱約聽到喜慶的嗩吶聲樂,真是拜堂!!可是!!!能不能先讓她看看新郎是哪位!!不要啊!!不要磕頭!!是哪個無恥的人按着她的頭,牽着她的手……額……不過這手倒是很溫暖的感覺……呸呸!都要被人賣了,居然還有心思YY別人的手!!不要……不行!!不可以拜!!不要!!極力想要昂起自己的腦袋,無奈卻絲毫不聽使喚!!真是卑劣!!居然用這種下三手段!!啊啊啊啊!!要是讓她知道了是哪個這麼猥瑣,一定不會饒了他!!他灰太狼的混蛋!!
來了來了!!近了近了!!混蛋!!讓本姑娘看看你到底是誰!!居然敢這麼對她!!
額……終於迴歸了光明,眼前這人怎麼這麼眼熟……妖孽……爲什麼是他?他不是身中劇毒嗎!!!
接下來不是她渾身僵硬了,連着腦子也僵化了……妖孽他在說什麼?愛她……她知道他喜歡她,卻沒料到是如此情深,斐策,你讓我如何面對你的一片真心……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一滴淚靜靜的凝在眼瞼處,悄然滑落,滴落在伏在她腿間熟睡的妖孽臉龐之上……
“誒……你們聽說了嗎!!天皿宮宮主今日大婚,不過李宮主力求低調,此事只有少數人知道,聽說今日前去觀禮的可是響噹噹的大人物,說出來啊,嚇死你們!!”鄰桌,三兩的人羣圍在一起聊着今日城中的大事,中間一人神秘兮兮道。
“趙四,有完沒完呢,老賣關子,快給我們說說,到底是什麼大人物?”周圍人紛紛問道。
“嘿嘿,是皇上和和傾王爺,這都是絕版消息,我是聽我那在天皿宮做廚子的侄子今早出來採辦的時候說的,夠大吧!!”中間那人壓低嗓音,看着周圍人驚訝的眼神,不禁洋洋自得起來。
“說!李斐策爲什麼好好的要成親!!新娘是誰!!”突地,那人頓覺喉間一緊,自己的要害處被牢牢的掐在一名面色暴怒的男子手中,頓時嚇得三魂飛了七魄,哆嗦着不敢言語。
“快說!!”
“是……是……這個我也不知道……大俠,饒命啊……”那人嚇得面色蒼白,腿腳哆嗦的不能落地。
蘇墨漓見他不像是糊弄他,便鬆了手,思前想後,總覺不對勁,像他這樣爲何會好好的拜堂成親……怎麼會?除非……
蘇墨漓被自己的猜測晃亂了心神,瞬間起身離地,飛身而去,獨留下一片驚愕的衆人哆哆嗦嗦的縮成一團。
彼到天皿宮,刺眼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兩邊紅綢鋪地,遍處的鞭炮碎屑昭示着婚禮的熱鬧,撫着自己狂亂的心跳,縱身躍入後院,守衛很鬆弛,隱約還能聽到前院呼喝邀酒的聲音,蘇墨漓心中急切,逮眼望着那間紅色的喜房,一個落定,屋內很安靜,除了均勻的呼吸聲,是兩個呼吸,兩個!!會不會是??
顧不得許多,一把推門進去,入目的是一身喜服的一一端坐牀榻,腿間枕靠着李斐策那豔絕安適的面容,頓如五雷轟頂,腳步不穩。
一一早就聽聞屋外有人盤桓,卻沒料到居然是蘇墨漓,頓時又驚又喜,卻無法張口說話,急的差點抓狂。快來救她啊!!木頭!!你這麼傷心欲絕的做什麼!!沒發現她是被人操控了嗎!!死木頭!!快來救她啊!!!
蘇墨漓看見一一滿臉微笑的看着他,那大紅的喜服是如此的刺眼,刺痛着他的心!!一一,原來這就是你的選擇?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
蘇木頭,拜託你用點腦子好不好!!快點過來救我啊!!!
彷彿聽到了一一內心的呼救,蘇墨漓漸漸從震驚狀態中回覆冷靜,不對勁啊,怎麼一一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絲毫動作,只是微笑着看着他?身子一動不動的,表情也很僵硬,難道是不是他想的那樣!!
思及此,蘇墨漓一個上前,仔細觀察一一,還是面帶微笑,連眼睛都沒眨過,一把抓起她的左手腕,細探之下這才頓悟,傀儡術!一一中了傀儡術!這種巫蠱之術並不常見,對用蠱者也沒太大的損傷,只要是用來控制對方的行動,要解除的唯一途徑唯有十二個時辰之後,蠱術會自動解除。這個李斐策,沒想到居然是這種人!明知一一心有所屬,居然擄了她來,操縱傀儡術,強行拜堂成親!望向這個依然靠在一一懷中睡得香甜的男人,蘇墨漓怒火上涌,便要出掌。一一一看木頭已經看出她被受制,心下欣喜,又一見他舉掌遷怒妖孽,急的想大喊出聲,無奈沒有絲毫聲音逸出,只得焦灼的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衝動!!
蘇墨漓掌舉半空,憶起他幾次相救一一,輕嘆出聲:“今後,我絕不會讓一一再與你有任何瓜葛,你對她的救命之恩,由我蘇墨漓來承情!”轉頭看向依舊滿面微笑的一一,輕道:“一一,我們走。”
輕輕將她抱起,遁出門外。牀榻之上,李斐策似乎還沉浸在美夢之中,一臉舒適安詳。
身後的天皿宮漸漸無影,一一心頭輕道‘斐策,再見……’
回過神來的一一,這才發現他們前往的似乎並不是白鳳國方向,戳了戳蘇木頭的肩頭,額……手能動了嗎?
乖乖……整整十二個時辰都維持着微笑的動作,她面上的肌肉早就僵住了,到底是哪個變態啊,居然用這麼不人道的方式,想讓她面癱啊!不知爲何,一一總覺這件事跟妖孽並沒有什麼關係,他應該也是被矇在鼓裡,至於爲何爲對着她說出那樣的話,她想,也許是喝多了吧。
“一一!你能動了!”正在踏空而行的蘇墨漓俯下身,欣喜說道。
一一點點頭,四肢的活動能力還沒大恢復,酸痠麻麻的很是難受。
“一一!對不起!”蘇墨漓停下腳步,猛的將她抱住,喃喃道。他差點又要失去她了。
靠在他寬厚的胸膛,心裡漸漸平靜,無論如何,眼前這個男人才是自己摯愛的唯一,對李斐策,她除了歉意,真的不知要如何表達,對於他,朋友之誼更大於其他感情吧,只希望,他能忘了她,能找到一個傾心相待的女子,幸福的生活。
“一一……你是我的……我們成親吧……就今天……就現在……”蘇墨漓的雙臂漸漸攏緊,帶着失而復得的喜悅,帶着後怕,緊緊的緊緊的,生怕她又要消失一般。
一一更深的埋向他的頸間,輕輕的嗯了一聲。
旋即便是一陣天旋地轉,蘇墨漓興奮的將她抱起轉了幾圈,看他傻傻的模樣,先前的鬱結漸漸消弭,捶了他一拳,輕哧:“木頭……”
“一一!我們現在就去!去我們相遇的地方!成親!”蘇墨漓重新抱起一一,拔地而起,繼續朝夜色中前進。
正當一一舒服的靠在他的懷間想要會周公時,耳邊傳來他欣喜的低呼:“到了。”
一一睜眼一瞧,頓時百感叢生,莫邪谷,她又回來了……
“一一,這邊沒有你說的紅玫瑰,卻有你喜歡的藍花楹,沒有你說的戒指,但是這個是我孃親留給我的玉墜,我從小便帶着,從不離身,現在,我把它送給你,作爲我們的定情信物,白首到老,相攜一生……”蘇墨漓從頸間解下一個玉墜,輕輕的戴在一一的脖間,緩緩而道。
旋即左膝跪地,擡眸而道:“一一,請你嫁給我!”聲音不大,卻透着灼灼的堅決堅定。
一一捂着嘴,早已淚盈於睫,沒想到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這個木頭……
“一一……”見她捂着嘴滿眼含淚,蘇墨漓的心間帶着絲絲慌亂和不確定。
“木頭……以後你要是敢欺負我,我就捶扁你再揉圓再捶扁……”一一紅着眼眶,狀似怒氣衝衝道。
蘇墨漓早已欣喜若狂,一把拉過她,跪下,緊緊攥着她的手,望着頭頂的明月:“蒼天在上,明月爲證,今日我蘇墨漓。”
“我杜一一。”
“結爲夫妻,此生不悔不棄,相攜到老,白首不離!”
二人相視,情深無限。
“一一,我愛你……”蘇墨漓輕觸額間,緩緩而道。
“墨漓……我們再也不分離了……”環上他精瘦的腰身,一一輕道。
“恩,永遠不分開……”
“一一……今夜我要補給你真正的洞房花燭夜……”
“……可是……”
“可是什麼?”
“那個我今天好像不太方便……”
“爲何?”
“那個……那個……我好朋友來了……”
“好朋友?在哪?”
“……就是葵水。”
“……”
天皿宮,後院喜房。
李斐策恍恍惚惚的睜開眼來,房中空無一人,連新婚的娘子都不見蹤影。
自嘲的笑了笑,果然是在夢中吧……一一,怎麼會在這裡?
胸口的疼痛愈加厲害,揪的他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嘴角豔紅的血跡蜿蜒而下,滴落在大紅喜袍之上。踉蹌着拉開房門,明月掛空,緩緩挪到院中,面向白鳳國的方向,輕輕閉上鳳眸。
‘一一,但願下輩子我能早些遇上你……’
豁然間,白光閃過,院中的人已不見了蹤影,似乎只是一個幻覺而已。
藍霄五十二年,天皿宮宮主李斐策閉關修煉,從此世人再未見其蹤影。
藍霄五十五年,和傾王府小王爺柏禾繼承藍霄大統,人稱和武大帝。武帝一生良善,大興仁政愛民,深受百姓愛戴;武帝廢除後宮,隻立芩皇后一人。
藍霄六十七年,白鳳國主傳位長孫白幸澤,史稱明皇。
江湖上,出現一對濟世扶貧的神醫俠侶,行俠仗義,四處行醫。男子一身青袍,遺世獨立,風度卓然;女子白衣翩翩,甜美可愛,甚是喜人。
“墨漓,你說妖孽他閉關了這麼久,怎麼還沒出來,他是不是準備修仙哪?”女子靠在男子胸前,皺眉發問。
“也許他有自己的想法吧,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男子輕撫她的秀髮,輕聲安慰道。
“真是的,這麼久了也沒個信,每次去天皿宮都被那個死人臉攔在宮外,真想揍扁他!!”女子粉拳微握,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
“一一……要淡定……”
“額……知道了,相公……嘿嘿,下一站我們去哪?”
“唔,不如去白鳳吧,看看澤兒乖不乖。”男子思索片刻,頷首輕道。
“恩!好!我也許久沒見那小子了!!我們出發!”女子興奮的嚷嚷,揚鞭落馬。
“駕……”
【全文完】